《娘子且慢》松间月明

7、比试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五公主率先吟咏，接下来是穆雅茹，只见她轻松接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穆雅菲也早已想好了，便脱口而出：“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秦昭云姿态优雅地轻启红唇对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莫欣欣坐在她下首，也接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接下来轮到了沈清宁，只见她从容对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沈清雪随后说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也许是这句诗太过简单了，穆雅菲忍不住笑话道：“雪妹妹这诗句也太简单了吧。”

　　沈清雪这时有些窘迫，但穆雅茹却为她解围。“不论简单与否，只要能对出来就行了。”很快又到了五公主，三轮以后，沈清雪和穆雅菲率先败下阵来。

　　行了五轮后，只剩下五公主、秦昭云和沈清宁三人。五公主得许夫子教导过，宫中又有大儒不时指点，所以旁人为难时她面上还是一派从容。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五公主语落，秦昭云已经词穷，面上已经有些羞恼，却只能认输。沈清宁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只是秦昭云先落败，她心中宽慰。

　　沉思片刻对答道：“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这已经是她最后能想到的了，但五公主依然对答如流，只见她略加思索便答道：“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沈清宁静默许久，便垂首服输：“五公主学识渊博，清宁实在想不出了。”

　　五公主拔得头筹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便是能与其相比的，但凡有些眼色也不敢与其争锋。

　　穆时安与宋淮民一局已了，众人便谈论起书院中事。五公主坐着与穆雅茹等人闲聊。

　　沈清欢正专心绘画。五公主命她们以花为主题，她一眼望去，见江畔种植着几棵桃花树，花色绯红艳丽，便画起来桃花来。

　　半个时辰后五公主的婢女司琴走过来查看，见她们都已经画好了，正等着墨干。等墨迹干透，司琴便将画纸收起，拿到亭子里让五公主过目。

　　沈清欢和几个姑娘也前后回到了亭子里，司琴将画纸铺在石桌上。

　　“作画的六个姑娘中有四个是永定侯府的，另外两个是尚书府的。既如此沈大姑娘和秦大姑娘就避嫌吧。”五公主噙着笑望向沈清宁和秦昭云说道，见她们二人没有意见，又转身望向站在亭中的穆时安说道：“早就听说穆世子书画一绝，不如过来做个评判？”

　　见状，秦昭云等人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公主要拉穆时安当裁判，她们方才就应该都去画画了，毕竟跟五公主比诗也比不过，但是作画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五公主开口相请，穆时安自然不好推拒，便缓步上前，来到桌边站定。由于石桌面积不大，司琴只好将六张画作依次拿起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一幅画画的是牡丹，红艳的牡丹姿态优美，花叶舒展。第二幅画了一株红梅，红梅傲立枝头，颇有风骨。接下来依次是兰花、菊花、水仙和沈清欢画的桃花。

　　“牡丹华贵，红梅清冷，桃花妍丽，瞧着都很不错。”几个画画的人只有两个嫡女，在场的几个嫡女都不太瞧得上她们画的画。但五公主并不在意这些，她看着这些画，先开口点评起来。

　　穆雅茹也附和道：“我看这牡丹雍容华贵，颜色娇艳，画的很是用心。”见穆雅茹说话了，宋淮民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道：“的确画的不错，是谁画的？”

　　画了牡丹图的是沈清悦，听了几人的夸赞也些受宠若惊地上前来回道：“回世子的话，是小女画的。”

　　见沈清悦站了出来，沈清宁并没有惊讶。沈清悦从小就喜欢绘画，画的好也不奇怪。倒是莫欣欣有些不以为然。她们几个嫡女都没参与，这沈清悦也不过是矮子里面寻高个，没什么了不得的。

　　穆时安一直没说话，五公主侧目望着他，眼波流转、含笑询问道：“穆世子怎么看？”穆时安从司琴手中拿过画纸，从中挑出了一幅桃花图放在桌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幅桃夭图很有意趣。”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画上的桃花花叶相掩，粉蕾娇艳莹润无暇，玉蕊楚楚含露沁芳。

　　“是谁作的桃夭图？”五公主好奇地看向画画的几人。这时沈清欢缓缓上前，不骄不躁地回道：“回公主的话，是我画的。”

　　沈清欢嗓音清丽悦耳，在场的几位男子都不禁朝她看去，只见她肌肤胜雪, 秀眉挺鼻，玉颊樱唇，双眸犹似一泓清水，纯净透彻。宋淮声不禁有些惋惜，这可惜年纪小了些，否则定然会将其他人的风姿掩去。

　　“你是哪家的姑娘？”五公主从前不曾见过沈清欢，见她容貌出众气质也高雅，心中对她有了几分好奇。“这是我二叔的嫡长女，府上的三姑娘。”沈清宁踏着莲步走到了沈清欢的身旁，怕她紧张，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以作安抚。

　　“哦？从前怎么没见过？”五公主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沈清欢，按照永定侯府的品级，大小的宫宴上二房的嫡女应该也能参加的，譬如三房的沈清雪，往年她也是在宫中见过的。

　　“我二叔六年前就去金陵做官了，年前才回来的，所以公主不曾见过她。”见公主对沈清欢如此好奇，沈清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位五公主是陛下和贵妃最为宠爱的公主，若是得她青眼，必能为自己抬高身价。

　　五公主蕙质兰心，见沈清宁一再替沈清欢回答，心里有几分了然，故而笑着说道：“你们永定侯府的姑娘果然都像沈大姑娘一样才貌双全。既然穆世子认为三姑娘的桃夭图最好，那么这绘画的魁首就是三姑娘了。其他姑娘可还有意见？”

　　画了牡丹图的沈清悦和寒梅图的沈清韵纵然心中不服，但没人傻的敢得罪五公主和穆时安，只得低头称好。

　　见众人没有意见，五公主将沈清欢叫到跟前来。“三姑娘与我都是今日的魁首，你我也算有缘，便让你先挑彩头吧。”

　　五公主如此谦让，沈清欢心中反而有几分惶恐，她瞪圆了双眼，一脸惊色，连忙摆手道：“民女不敢，还是公主先请吧。”

　　“沈三姑娘，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公主既然发话让你先选，你选了便是。”穆时与性格直爽，见沈清欢扭捏推辞，心中生出不快，立时开口责备。

　　受了穆时与的责备，沈清欢难堪地咬紧唇瓣，硬着头皮从司画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了沈清宁的南珠发钗。见此，众人面色各异。穆雅菲以为她是贪图表姐的东西，心中有几分鄙夷，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为何要拿你大姐姐的发钗？”

　　沈清宁也有些震惊地望着沈清欢，一双手紧紧地捏着绣帕，不明白沈清欢意欲何为。沈清欢却只拿着珠钗走到沈清宁跟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插在发间，坦然地回道：“这珠钗是祖母送给大姐姐的，对大姐姐来说意义非凡。若是失了，恐怕大姐姐心中不安。”

　　见沈清欢语气诚恳，沈清宁因为自己听了穆雅菲的话而猜疑三妹妹感到自责，遂柔婉地笑笑，拉着沈清欢的手感激地说道：“多谢三妹妹如此念着姐姐。”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五公主心中感触，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她久居深宫，宫中勾心斗角，虽然姐妹众多，但没有一个能与她交心的。

　　“公主，沈三姑娘选好了，你还没选呢！”秦昭云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向来厌恶庶出的两个妹妹，对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没有半分兴趣，反而对五公主的选择很是好奇。

　　有了秦昭云的催促，五公主便姿态优雅地从托盘中拿出了一块雕龙玉佩。秦昭云见状心中一凛，沈清宁也暗暗一惊。

　　“五公主好眼光，我大哥的蟠龙玉佩冬暖夏凉，是块养人的好物件，我求了许久他都不肯送我呢。”穆雅茹见五公主拿了穆时安的玉佩，又见在场的几位姑娘都神色凛然，便好意解围，故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语气天真。

　　五公主瞄了一眼神色自若的穆时安，心中有几分得意，面露欢欣说道：“这玉佩对穆世子如此重要，我虽身为公主，却也不敢夺人所好。”她虽是对着穆雅茹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穆时安。

　　“公主不必客气，大哥既拿它做了彩头，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怕五公主为难，穆时与也跟着解围：“大哥，我说的对吧？”

　　“五公主不嫌弃此物鄙陋，是时安之幸。”穆时安看透了五公主的心思，面上还是一惯温润平和，教人看不透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穆世子既然愿意割爱，本公主便收下了。”穆时安面色无异，五公主便欢喜地将玉佩收在袖间。

　　秦昭云和沈清宁心中发凉，自知与公主不能相比，只能黯然神伤。临近中午，艳阳高升，众人都腹中饥饿。宋淮民好不容易能在外面与穆雅茹见面，自然不愿意匆匆分别。

　　“出门时我派人在富春酒楼订了位子，时安可愿意赏脸与我喝两杯？”一心念着穆雅茹，宋淮民也不时地想要讨好穆时安。

　　宋淮民诚意邀请，穆雅茹心中明白是为了她的缘故，也不禁面带乞求地望向兄长。穆时安对穆雅茹与宋淮民的事有几分了解，但心底并不赞同。

　　他敛眉沉思，却见妹妹眼神中的哀求，心下不忍，便颔首应了：“既然世子相邀，时安只好叨扰了。”

　　闻言宋淮民喜上心头开怀一笑，瞥了一眼俏丽的穆雅茹，紧接着对穆时安说道：“两位穆姑娘也一同去吧。”

　　穆雅茹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只端庄地点了点头。没被邀请的五公主面露不悦，她今日本就是冲着穆时安来的，眼下又怎么能让他离开。

　　她面露嗔色地望着宋淮民，见他一双眼睛还望着宋雅茹，立刻不悦地责怪道：“堂兄这是不想请我了？”

　　宋淮民眼里只有宋雅茹，一时忽略了这位金尊玉贵的堂妹，此刻只能赔笑哄她：“都怪堂兄不好，一心只想着请时安，竟怠慢了妹妹。”

　　“哼，我看你就是与我生分了。”五公主轻哼一声，小女儿态尽显，她本就娇美，此刻卸下了端庄矜贵，反而娇俏动人。

　　“堂兄跟你赔不是了，妹妹莫要见怪。”宋淮民讨好地陪着笑脸：“你愿意同去，是我的荣幸。”

　　见宋淮民如此讨好，五公主也不扭捏，随即笑道：“堂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和两位穆姑娘同去吧。”

　　穆时安见只有沈憬尴尬地站着，便开口邀请他同去富春酒楼。沈憬和宋淮民没什么交情，见宋淮民只请了穆时安，也知情识趣，便上前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带几个妹妹回府，改日再与师兄同饮。”

　　沈清宁凭空多了五公主这么一个强劲的情敌，早前的斗志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此时只想早早回去一个人独自舔舐情伤。

　　秦昭云是家中独女，也没有兄长相陪，没有人邀请她，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跟过去。便挽着莫欣欣的胳膊，也告辞说要去四处逛逛。

　　情敌知难而退，五公主心中得意，看向穆时安的眼神中更多了一股势在必得。

　　等他们走远了，沈憬走到沈清宁跟前，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沈清宁不愿在人前失态，只强忍着伤怀点了点头，跟着沈憬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