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松间月明

2、柳氏发难

　　用完午膳后，王氏命潘妈妈派人将二房的女眷都领去二房的院落一一安置好。沈清欢还回到了从前居住的翠竹院，沈清雅则跟着柳氏一起去了她的彩霞院。

　　翠竹院是从前季氏的居所，地方不大却还算清雅。王氏早前就安排人整理得很干净，院里还添置了几个丫鬟仆妇。

　　见沈清欢来了，一个身子肥胖的仆妇带笑着走上前来道：“三姑娘好，老奴姓杜，是侯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管事妈妈，今后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老奴一定尽心服侍。”

　　说罢她回头指向跟在她身后的四个丫鬟，笑嘻嘻地说：“这几个丫鬟是侯夫人指给你的贴身丫鬟，两个一等丫鬟秋叶、秋兰，另两个是二等丫鬟红儿、绿儿。”

　　待她话音一落，四个丫鬟立刻屈膝行礼，齐声说道：“奴婢见过三姑娘。”沈清欢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几个人，旋即说道：“都随我进屋吧。”

　　走进正屋后，沈清欢优雅地坐在竹椅上，平静地审视着几个人，然后笑着对杜妈妈说道：“我许久不在侯府，许多事情也是生疏了，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妈妈。”

　　杜妈妈原是王氏院里管杂事的人，但因为和潘妈妈不对付，所以就被下放到了二房来，正好沈清欢院里缺少管事妈妈，便拨给了她。

　　杜妈妈在大房待久了，多少有几分傲气。是以沈清欢带着讨好的话，杜妈妈听了极其受用。

　　只见她笑容越发灿烂，陪着笑脸道：“三姑娘不必跟老奴客气，我必会帮姑娘管好咱们院子，你们几个丫头今后也给我打起十分的精神来，尽心尽力伺候好姑娘。”

　　几个丫鬟齐声应是。沈清欢满意地笑了，她望着杜妈妈道：“眼下我有桩事还要劳烦妈妈。”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丝镯子塞在了杜妈妈手里。杜妈妈笑着推拒：“姑娘这是做甚？有什么事吩咐老奴便是，老奴怎敢拿姑娘的东西。”

　　“我才刚回来，没有准备多少东西，这镯子是年前父亲送的，我年纪小，戴着嫌大，送给妈妈正好，妈妈若是真心待我，就收下吧。”沈清欢看出杜妈妈也不是真心拒绝，半推半就见将镯子套在了杜妈妈手上，果然合适。

　　“老奴也是个爽快人，姑娘既然如此抬举，我便收下了。姑娘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杜妈妈见沈清欢如此热络，心里更加骄傲，觉得来翠竹院也不像先前想的那般不好，也暗暗决定以后要好好帮衬点三姑娘。

　　“劳烦杜妈妈去前院看看四公子那可还妥当。”沈恪在家中兄弟间排行第四，是以回府后就称呼他作四公子。“姑娘放心，我这就看看。”说罢，杜妈妈雷厉风行地告辞离去。

　　等杜妈妈走了之后，沈清欢从身上的荷包倒出了几个银稞子一一赏给了几个丫鬟，丫鬟也欣然接受了她的赏赐齐声道谢。沈清欢便让几人自我介绍一番。

　　先说话的是个面颊红润、眼睛狭长、看着就机灵的丫鬟：“奴婢秋叶，是侯府家生子，老子娘前些年去世了，有个兄弟在前院，管着些花草。”

　　沈清欢看着秋叶，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她看向一个鸭蛋脸眉目清秀的丫鬟，瞧着倒是比秋叶要稳重些。

　　丫鬟见沈清欢看向她，随即上前说道：“回姑娘，奴婢秋兰，先前在侯夫人院里伺候，夫人知道姑娘回来，便打发了我来伺候。奴婢是外头买来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见秋叶秋兰都介绍过了，另外两个丫鬟也跟着介绍起来。“奴婢红儿，奴婢绿儿，我们都是庄子上送来的，先前没伺候过别的主子。”

　　这两个丫鬟背景干净，却也没什么经验，沈清欢沉思片刻后对着她们说道：“我给你们改个名可好？”红儿绿儿无有不从，都点头道好。“便改作知红、知绿吧。”

　　“多谢姑娘赐名。”知红知绿随即诚心道谢。她们能从庄子上选上来，自然也不是不懂事的，知道今后要想有出路，还是得伺候好三姑娘才行。

　　“秋兰，我看你性子稳重，今后我屋里的衣裳首饰都交给你管着，回头你将我的箱笼整理好，贵重的东西一一造册收好。秋叶活泼，就跟在我身边伺候日常起居，知红知绿进府不久，秋叶你先带着调教几日，暂且就先在院子里。”沈清欢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这几个丫鬟瞧着是可用的，但日久才能见人心，她再细细看着，也不着急。

　　“是。”四人面上都是恭敬谨慎，对于沈清欢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见沈清欢为人和善，秋叶见机凑上前去说道：“现在离晚膳还早，姑娘休整休整，再去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精神也会更好些。”

　　见秋叶机灵体贴，沈清欢欣然同意，立刻就起身去休息了。一路上颠簸，她早已疲惫，很快便沉沉入睡。等她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秋兰服侍沈清欢起床梳洗时，杜妈妈也掀帘而入。

　　“杜妈妈！”沈清欢热情地招呼她上前。杜妈妈走到她跟前后，笑着回禀：“回姑娘的话，四公子住在青云院，屋里有赵妈妈管着，侯爷那也派遣了两个小厮过去，唤荣禄、荣安，都是有规矩的人，姑娘不必担心。”

　　“有劳妈妈了，妈妈快下去歇着吧，知红，给杜妈妈倒杯热茶。”沈清欢客气地望着杜妈妈，通过杜妈妈的回话，对弟弟那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多谢姑娘。”杜妈妈跑了这一趟，的确有些口渴疲累。道谢后便去耳房歇着了。知红跟着过去为杜妈妈添茶倒水。

　　秋兰为沈清欢梳洗好之后，又从箱笼中挑了件月牙白的裙衫给她换上。起先秋兰也有些为难，她整理箱笼衣物时，发现三姑娘的衣物大多是这种素净的颜色，布料款式都有些老旧了。

　　钗环首饰样式虽还行，却并不贵重，想来在二夫人手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秋兰在侯夫人房中时只是个二等丫鬟，如今到了翠竹院升为了一等丫鬟，心里自然是盼着三姑娘好的。

　　她默不作声，挑选了看得过去的衣裳首饰，为沈清欢装扮好后跟着她去了柳氏居住的彩霞院。

　　论理，沈清欢是二房的姑娘，安顿好之后到柳氏跟前问安是首要的。沈清欢进了堂屋，柳氏正哄着沈愉吃点心。沈清雅正无聊地玩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抬头见了沈清欢也只是努努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母亲，六妹妹。”沈清欢恭敬地朝柳氏行礼，见柳氏面上淡淡地，便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了。想来是先前在春晖堂，大伯母对她的热情刺痛了柳氏。

　　柳氏晾了沈清欢片刻，才让她坐下。

　　“清雅，怎么不跟你三姐姐问好，你这般没有礼貌，这侯府上下还有谁能喜欢你。”柳氏见沈清欢彬彬有礼，又看见女儿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比之下，更是怒火中烧，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友好了。

　　见母亲批评自己，沈清雅也怒了。“哼，都是些瞧不起人的，我可学不来那些曲意逢迎的人，做什么要她们喜欢我，只要父亲母亲疼我就行了。”说着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沈清欢。

　　沈清欢却不动声色，只低下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莲花纹案，装作没听到一样。

　　柳氏从前就不得老夫人喜欢，商户出身的她无论眼界还是学识都比不上大房和三房。

　　这些年她娘家的生意越来越好，每逢佳节都会送不少节礼到侯府来，可瞧瞧，她们有谁对她殷勤了？就连王氏那个玉面佛也只关心季氏留下来的这双儿女，对她的清雅和愉哥儿都淡淡的，好像她们不是这沈家人一样。

　　想到这里，柳氏越发恼火，她腾地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阴沉着脸瞪着沈清雅道：“你在这横个什么劲，这里可是永定侯府，出了这二房的门，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日后得罪了人，少不了要吃苦头。”

　　沈清雅见母亲发怒，便闭嘴不再说话。到底是个八岁的小姑娘，还不敢当众和母亲顶嘴。

　　见状，柳氏火气平复了下去。她面色不悦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沈清欢，见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便不满地斥责她。“你是当姐姐的人，以后多看顾着你妹妹。免得人家笑话我们二房没规矩，到时候你这个二房长女也讨不了好。”

　　见柳氏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沈清欢只能装作惊慌地站起身来回答：“是，母亲的话清欢记住了，日后定会看顾六妹妹。”

　　对于沈清欢的识相，柳氏还算满意，平复心情后便让身边的刘妈妈传饭，也留了沈清欢作陪。二房的庶女沈清韵因为前些日子染了病，便没有来请安。

　　沈恪在青云院住下后，因为是男子，晚膳也不用去内院和女眷们一起吃，在院子里吃了饭后因为身体还没痊愈，老夫人免了他请安，就自己先歇下了。

　　用完了饭，柳氏正准备带着几个孩子去给老夫人请安，春晖堂的丫鬟云枝就来通报，说是老夫人饭后有些不舒服，已经歇息了，晚上的请安就免了。云枝走后，柳氏也将沈清欢打发了回去，她还要好好跟沈清雅说说，以免她在言行举止上冲撞了老夫人。

　　沈清欢乐得不去春晖堂，回了翠竹院后就坐在窗前的矮凳上，寻了本书看了起来。秋叶等几个小丫鬟下去用饭了，只剩秋兰在跟前陪着。

　　沈清欢看了会书，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看见秋兰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疑惑地问道：“秋兰，怎么了？”

　　秋兰观察了一下午，也知道这位三姑娘是个心如明镜的主子，便也不敢糊弄，在心里揣摩一番说道：“姑娘，您的东西奴婢都整理好了。只是您的衣裳太过素净，府上的老夫人不喜欢姑娘们穿的太素，怕是明日去请安时，老夫人会不喜。”

　　“多谢你提点，只是我平日里穿惯了，一时间也没有准备。”沈清欢正为此苦恼着，即便她再不喜欢祖母，但是在这内宅中，也不得不谨慎些，便是不刻意讨好，也不能惹她厌恶。

　　这时门外有个穿着粉色棉袄的丫鬟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秋兰见了她便迎上去笑道：“晴芳姐姐，你怎么有空来了？”。

　　晴芳噙着笑，见沈清欢看向她，便行礼说道：“三姑娘好，奴婢是大姑娘身边的晴芳。姑娘白日见您衣裳素净，想着您恐怕不知道老夫人的喜好，就让奴婢送了两身新做的衣裳来，一套绯红色、一套鹅黄色的，姑娘试试看可还合身。奴婢的娘是针线房里的管事妈妈，若是不合身，便请了她来与您改改。”

　　“多谢大姐姐关怀，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沈清欢笑着看向晴芳，在秋兰的服侍下试了试两套衣裙，腰间腹部都略微大了些。见状秋兰和顺地笑着对晴芳说道：“只腰腹处大了些，倒是不必劳烦陈妈妈，奴婢针线活还过得去，就让奴婢给小姐改吧。”

　　沈清欢点头应好，又再三感谢地将晴芳送了出去。秋兰利索地拿起衣裙改了起来，等她做完了，秋叶等人也已经回来了。

　　一番洗漱后，沈清欢就去休息了。躺在柔软的床上，沈清欢感触良多。离开侯府六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今后她得更战战兢兢才能在这深不可测的后宅站稳脚跟。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只有好好活下去，护好弟弟，才能对得起自己那早逝且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