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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

  •   小厮敲了敲门:“蓼蓝姑娘可准备好了?”

      里面传来柔柔弱弱的声音:“我已准备妥当,请进吧,两位客人。”

      元铃和裴遂安对视一眼,她怎么知道外面的是两个人?

      小厮开了门又离开,走之前恭敬地带上了门,态度始终谦恭,元铃一时间要忘了这是烟花巷柳之地。

      屏风后面一位女子窈窕抚琴,古琴铮铮声,不急不缓,携着几分钝感,给此地染上古朴的史诗之风,愈发冲散了这地的风尘。

      小厮退出后,古琴声便停了,随机那窈窕的女子走出屏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年老的喜频,身上依旧穿着秀禾嫁衣。

      老人家缓慢而坚定地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桌上,笑吟吟地招呼:“怠慢了二位,请坐吧。”

      元铃坦然入座。

      裴遂安倒是没着急过来。

      喜频也不恼,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面前的凉茶,唇齿都留香。

      “我本欲再与二位小友共赏这幻镜几时,”喜频看了看身上的秀禾,“奈何我已抵挡不住这嫁衣鬼,只好匆匆安排两位在此见面,真是一大憾事。”

      元铃垂眸:“喜频公主,您召聚我二人前来,不止又何指教?”

      喜频听闻这话,眼神落在了裴遂安身上:“指教……老身实在不敢当,元铃剑君与裴少君皆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名号,老身不过是没什么修为的凡体肉胎,如朝雾、如垂暮……很快便要消逝。”

      喜频顺着这个话题主动说到:“喜频的记忆虽会代代相传,但也只有记忆是如此……时至今日,喜频一族已经悄悄存在了十三代,我的脑中萦绕着十三个喜频,我已经太累了。”

      她的眼中有些苍茫:“娇娇那孩子吓到你们了吧,她也是被玄音门的人强带到箜篌山上来的,就和当年的我一样。”

      “娇娇还不知道我打算让喜频一族就此终结,她以为我将要往她的脑中塞十四个喜频,她只是太害怕了。”喜频低着声音道。

      裴遂安在沉默中慢慢开口:“是晚辈来晚了。”

      如果他早点到,或许喜频会早早地告诉娇娇,或许嫁衣鬼不会有可乘之机。

      喜频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嫁衣鬼,或者说绛瑟,这也是喜频的因果,当初相风上仙即将飞升之时,绛瑟发现了自己对相风上仙的记忆开始消磨,她来找当时的喜频要蓝实果,喜频没给,才会被她下蛊。”

      “这蛊毒注定要在我这第十四代爆发,这我们也没办法。”喜频温和地笑,“只是喜频一族的解决办法是,让我在幻境之中完成喜频一族的传承,如此既可以避免蛊毒继续代代相传,又可以让喜频一族毁灭,这是我的想法,与你裴少君无干。”

      话说到这儿,喜频叹了口气:“不过,如果老身早些拜访传闻中算无遗策的裴少君,或许今日之事还有转机,你的办法确实比我更好。”

      裴遂安摇了摇头:“喜频公主不必再提了。”

      喜频笑了笑,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外面有骚乱声,喜频知道嫁衣鬼已经察觉,想要将她绞杀在此地,时间急迫,已然容不得她再伤怀。

      喜频收敛了心思,继续说道:“老身邀二位入此境,别无他求,只是想请求二位将我送回我应回之地,了去我这一身的因果,如此,才算喜频一族彻底终结。”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储物戒,这储物戒乃是宝蓝色,与寻常储物戒并不相同。

      “这里面装着我的心血,将它送回梁国的陵墓之中,我便算荣归故里,梁国子民自然会记起我。”

      元铃珍重地接了这戒指。

      喜频细细地看她,又看了眼裴遂安,感叹道:“希望老身没有选错人,你们二位既然有本事平衡自己的因果,想来一回生二回熟,对我这小小请求,应当不在话下。”

      裴遂安指尖发白:“喜频公主慎言。”

      元铃却后知后觉:“什么叫平衡自己的因果?”

      喜频公主笑着看她:“你一定会全部想起来的,元铃剑君。”

      裴遂安愈发握紧了折扇,一双明目直直地看向喜频:“公主若不能慎言,喜频一族能倒,我也能有法子扶起来。”

      喜频不怕他的威胁,忽而笑了:“裴少君,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来即便算无遗策如你,也看不透自己的局该怎么破。”

      她点了点元铃,眼神却落在裴遂安身上:“老身来帮你一把。”

      她这话说完,元铃霎时双眼睁大,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

      ……但,当真不属于自己么?

      那明明就是她的记忆。

      她如何遇见的裴遂安,如何故意欺负他,又如何央求着与他和好。

      如何在那紫藤山洞中过了那春意盎然的夜……

      原来他们早已共赴鸿蒙。

      她又想起来自己和裴遂安去了他的家,在那里赏花听雨扑蝴蝶。

      一直到她如何……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看到了满手的鲜血与生命。

      她好像杀了很多人。

      哭喊声不绝于耳——

      不是那些作恶的魔军,乃是无辜的普通人。

      她好像杀了整座城的人。

      哭喊声不绝于耳——

      直到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温和而平静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朵里,那些绝望的哭喊终于被隔绝。

      “——不要怕,我来替你承担,哪怕代价是你我从此分道扬镳。”

      他的腿彻底废了。

      素来运筹帷幄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本事凭着自己再站起来,血污沾染了满身,他眼睁睁看着元铃离开了他怀里,把他丢在尸堆中,好像他原本就属于那里。

      原来他的腿是这样断的。

      元铃终于想起来了。

      裴遂安的天赋若是果,那他的因,便是永远垮掉的身体。

      他们裴家人为了云生门的根苗想出来的邪法,现下他用在了自己身上,只为了帮她挡去应该报应在她身上的杀孽。

      怪不得他的腿瘸了。

      怪不得她破镜如此困难——天道怎么会要一个沾满杀孽的飞升者。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人,她却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裴遂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真实且虚幻。

      元铃勉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跌落在地上,头痛欲裂。

      抬头看见已经阖上眼的喜频,元铃一眼看出喜频没了呼吸,是自刎,她不想被嫁衣鬼绞杀,宁可自己先行了结。

      旁边是裴遂安,他眼里满是焦急,颤抖的手想要再次覆上她的眼睛。

      又是这样——

      不知哪来的力量,元铃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双眼泛红,却明亮如灼目盛阳,她一字一句逼问他:“非要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才收手么。”

      裴遂安的手僵住。

      元铃想也不想,抬头,缓缓将自己送了上去。

      轻柔的唇瓣落在了他的上面,随后轻轻辗转。

      裴遂安浑身都僵住了。

      没了喜频的支撑,这幻镜即将破碎,元铃原本穿的广袖流仙裙也露了出来。

      长发蜿蜒地散在裙摆上,她抬着头,颈子柔美,近乎奉献与虔诚,轻轻地吻他。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元铃从不向谁低头,但裴遂安知道,她在求他,不要再任意让她忘掉一切。

      一如当初她也这样坚决地拒绝。

      但记忆便是因果。

      裴遂安眷恋着唇上的触感,几乎牵动他的全身。

      但他还是坚定地将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手心摸到她的泪水,但裴遂安依旧在心中默念了法决。

      妖异的宝蓝色法阵绽开,逐渐变为血一般的鲜红,元铃无力地倒在他的膝上。

      他记得,元铃说,她要成为当世之剑君,甚至超越相风上仙。

      她舞剑时杀气凛凛,也带着无法言喻的磅礴的美。

      她的因果留在他身上就可以了,反正他裴遂安本就是从泥里长出的人,能为她做点什么,乃是他三生有幸。

      至于元铃啊,如果能飞升就好了。

      元铃醒了过来。

      裴遂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里的厌恶,躲闪,通通被他全盘收下。

      元铃从他身上起来,左右看了看,那嫁衣鬼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她皱眉:“喜频的幻境破了么?”

      裴遂安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平静道:“是的,你用剑刺开了‘星辰’剑的裂缝,喜频的幻镜就破了。”

      至于后面的一切,就姑且当是他一个人的幻境吧。

      星辰巨剑横亘在半空嗡鸣,欢迎他们重回战场。

  • 作者有话要说:  他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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