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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风玉露不相逢(一) ...

  •   丁素问死了。
      死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死的时候她才二十二岁。
      就在那天,她一如既往的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江南小破图,在新开的卡池里丢了一个十连抽,然后……华丽丽的抽出了一溜排的碎片。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抽出过新角色了。
      但是那天的丁素问格外暴躁,换做是谁搁家里连着一个月都没能吃得上一顿肉的话,也会和她一样暴躁的。
      她想要卸载游戏,又觉得好歹是几年的心血,心里到底有那么一点儿舍不得。于是只能一边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图鉴,一边怒骂官方——“抽卡概率这么低,连隔壁阴阳师都比不上,你个傻逼游戏迟早要玩!”
      于是丁素问死了。
      死在二十二岁。
      死因是辱骂游戏官方。
      再之后,她就绑定了自己的游戏账号,还被一个自称是游戏GM的人给丢到了异世界。
      临走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既然你嫌弃这是个傻逼游戏,那就靠着你口中的傻逼游戏在异世界求生吧。”
      丁素问:???
      你妈的好歹告诉我是哪个异世界啊!
      *
      穿越异世界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因为等丁素问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变矮了不少——原本就松松垮垮的T恤和短裤照样松松垮垮,只有胸口的起伏小了不少,让她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异样。
      她几乎是立刻掀开领口往里面一看,然后骂出了声音——“草,我缩水了!”
      怪只怪她高中以后基本没怎么长过个子,身高上这不甚明显的差距,假如不是bra突然一松,她压根发现不了这点子细微的差异。
      于是掀起T恤下摆,腰上的花朵图案还在,抠了抠印记边缘,也确定是她无聊时贴上纹身贴的原装身体没错。
      丁素问放下些心来,低头却看见自己几乎算是一马平川的胸口,莫名堵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又安慰起自己:虽然看上去才初中生的样子,但是好歹没两年就能长回来,总比没有要强。
      只是——凭她现在的年纪,出去搬砖都会被人嫌小的吧?GM确定没有在公报私仇给她下绊子吗?这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吧?
      年纪小加上穿越黑户,这双重困扰让她都忍不住骂了一句,“狗GM,你可他娘的狠!”
      心里正骂着,忽然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环视四周:这里看上去像是座森林,灌木丛和树木都茂密得很,看天色大概是下午临近黄昏时候。只是四处荒无人烟,一时间叫她根本辨认不出这是什么个时代。
      天气有些闷热,估摸着应该是夏天。
      丁素问再次抬头确认了下时间,心里想的是得赶紧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哪怕是个山洞也好,不然晚上在森林里乱晃,一不小心就得成为哪只野兽的夜宵加餐。
      她想起GM说的,自己可以带着系统在异世界求生,也就是说小破图是可以作为她的金手指使用的。于是她用GM告诉的方法打开了系统,翻看时,发现游戏的画风就跟平时玩的小破图一模一样,账号也是完美复刻了她的后台数据,连铜钱数都做到了一枚不带多的。
      只是基础货币那一栏的铜钱和补天石,全都失去颜色变成灰白一片,点都点不动。场景地图卡在初始的应天府,没法切换。仓库、客栈和驿站没一个能点开,想来里面的建筑、装饰和香料什么的也没法取出来。只有行囊里的非专属珍宝和道具,还有居民栏里的人物卡没有变灰,似乎是可供她使用的。
      虽然心里好奇,但是丁素问还没弄明白人物卡和珍宝该怎么用,倒是行囊里的一些道具,看上去普普通通,没半点可能出幺蛾子的地方。于是她找了个灌木丛钻进去,从行囊里取出一套儒服,胡乱套在衣服外头,一怕林子里蚊虫叮咬,二怕夜里降温。再之后,她取下了手腕上的发圈,将半长头发盘起,又用剪刀把儒服下摆长出的一截裁成布条,缠在头顶的发髻上作固定用。
      一番动作下来,丁素问忽然觉得饿了。她原本躺在家里不怎么动弹,自然没什么进食需求,可是现在耗了不少力气,情绪又大起大落的,肚子自然开始高声抗议了。
      行囊里的食物和水不多,她翻看半天,先取出了一桶井水和一个茶碗杯。把井水倒出来洗干净手和杯子,她才舀了杯井水尝味道——果然和说明上一样的甘甜清冽。
      然后,她又取出一屉肉包子,拿到手时居然热乎乎的像刚出炉一般。于是打开笼屉,捏起一个,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比她以前在早餐店里吃过的不知要美味多少。
      一笼肉包子总共有五个,丁素问原本不饿,结果三两下就吃得什么也不剩。就算包子块头不咋大,她也觉得有些发撑。
      吃完之后,丁素问借着井水洗干净手,就把空的笼屉和半桶水丢回了行囊。然后她取出了一柄小刮刀,一边在经过的树上做记号,一边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昏黑,尤其是在繁密的枝叶遮蔽之下,林子里的可见度就更低了。
      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座矮山,山上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似乎是什么村庄之类的人类聚集地。
      丁素问心中一喜,连忙朝着光亮处赶去。
      等到了山脚附近,那村庄的样子就更加清晰了。只是村子四周用高墙围着,进出口的地方居然是一座拱顶门洞——这看上去哪里像个村庄,分明像个土匪的山寨老窝啊。
      难道住山上的人,装修都这么有特色?
      她一个犹豫,步子便慢了下来。尤其是看见门口那两个短褐穿结、面容凶神恶煞的男人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就产生了退意。
      可是显然她的运气不太好,还没来得及跑,墙上望风的人就眼尖地发现了她。
      “什么人!”
      一只顶端削尖的细木棍射了过来。
      丁素问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慌得掉头就跑,那两个看门的立刻就追了过来。
      想也知道,她这幅身子根本跑不过两个成年男人,所以没一会儿功夫,她就被一左一右逮了个正着。
      左边这个胡子拉碴的嘿嘿一笑道,“哟,是个小子!”
      右边这个脸上带疤的道,“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小娘儿们!”
      丁素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师自通了古代汉语,也许异世界根本就不讲究这些,也许是GM给她开的语言包外挂。
      但是这俩大老爷们儿把她认成个男的,这就很过分了——是她长得不够秀气?还是单纯那俩人眼睛瞎?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不服气,两个男人一下子就乐了。
      胡子男一把将她捞起,扛在肩上,口中威胁说,“小子,老实点,不然把你剁了下酒!”
      丁素问被男人身上的臭味劈头盖脸一熏,整个人都头昏脑涨的,只能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疤痕男在一旁打量她,越看越觉得不像个男孩。可是头上的束发,身上的衣裳,还有耳垂上光溜溜的没有丁点耳洞存在的痕迹,都在说面前的小子就是个男的无疑。
      他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钱人家的小子养得比姑娘还娇……”
      为什么认定是个有钱人?
      看这小子一身细嫩皮肉,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不是高门大户的人家,怎么养得出来?
      丁素问被提溜进山寨之后,先是关在了一间小柴房里,两只手反绑在身后,留下了疤痕男问话,胡子男则是去跟头领报告。
      疤痕男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子,你是怎么跑到山上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们寨子的?”
      丁素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稀里糊涂的在山上迷了路,走了好长时间,只看见这一个方向有火光闪烁,哪里知道不是什么村子,竟然是个山寨呢?”
      疤痕男显然不信,“山下附近一带的人都听说过这山的恶名,很少往这边来,怎么偏偏你就一头栽了进来,还刚好迷路到我们寨子门口了呢?”
      “快说实话,不然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
      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威胁人的话术。丁素问心中腹诽,面上却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将心里恐惧的情绪放大,说话时更是带了点结巴,“我,我真不知道……”
      疤痕男忽然上下打量一番,看着她身上并不怎么合身的儒服深衣,问道,“你不会是和家里人逃难走散了吧?”
      这年头,世道艰难,朝廷各色苛捐杂税和林林总总的赋役,比前朝翻了几倍不止。他们这帮人半民半匪的缩在山上,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避税。
      疤痕男暗骂了一声:见鬼的,难道朝廷这些乱七八糟的税,连有钱人家都吃不消了?
      想到这里,他对面前的小子忽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道,“小子,你别怕,我们虽然是土匪,但是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你要真和家里人走散了,只管说出来,我们头儿心善,就是找不着你家人,也会收留你给个活路的。”
      丁素问听着觉得这帮土匪倒不是很坏,于是放下些心来,半真半假道,“因为得罪了权势,我不得已才沦落至此。现在全家只剩我一人活在这世上,连个亲戚都没了,实在是没办法,才要躲进山里活命啊。”
      模糊主语,混淆概念,真假参半,编织出一个可怜无比的身世。
      疤痕男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话却有条有理,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哪里能撒出这样的谎来呢?
      他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便问她的姓名,年纪,籍贯在哪里。
      丁素问答道,“我叫丁灵枢,是应天府人士,家中行九,所以大家都叫我九郎。”
      因为她家世代行医,所以父母给她和哥哥取名的时候就参考了黄帝内经,一个叫灵枢,一个叫素问。灵枢篇又叫九卷、针经、九灵、九墟,她冒用兄长名字,就胡乱诌了个排行。
      “那你今年多大了?”
      她一愣,含糊答道,“我属蛇,今年也许大概应该有……”
      疤痕男下意识抢答,“十二岁!”
      他说完,得意洋洋地解释道,“我小时候也念过几年书,学堂里的夫子说我算术最有天赋,今年是壬辰年,你又属蛇,可不就是十二岁嘛。”
      丁素问连连称赞,“大哥你真厉害!”
      疤痕男被夸了几句,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蹲下来给她解了绳子,说道,“你年纪还小,绑久了也吃不消,我先给你解开。待会儿去见我们头儿的时候,再给你系上,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嗯嗯!谢谢大哥,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害,好人还能来当土匪?你也别说这个了……我姓刘,你就喊我刘大哥吧,待会儿到了头儿面前,你也这样乖乖回话,知道……啊!”
      疤痕男痛呼出声,低头看时,发现腹部已经被一柄利剑从后头捅了个对穿。
      遗言还没说出口,身后人已经将剑抽回。
      于是尸体落地,鲜血四溅。
      丁素问看着脸上仍残留着惊讶表情的尸体,忽然拍手笑道,“原来死人是这样的,看上去和活着也没什么两样。”
      那凶手却只顾擦拭着沾染了血迹的剑身。
      她绕过尸体,走到门口,轻声道,“走吧,趁着人还没来。”
      “是。”
      她低头,看见身上溅了几处血印子,脸色忽然一落,“啧……”
      声音轻的散在风里。
      “真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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