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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药引 ...

  •   伏鸢强忍着害怕和困倦一夜未眠,她的双目极酸,却始终没有歇息的打算,呈昭受伤,她不能不管他。

      枝丫折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一位砍柴的老人!她的嘴唇哆嗦,却又只能克制住激动,原想着该如何前往狩猎场,现下竟有了转机。

      “老丈。”伏鸢撑着身子,喉咙嘶哑,“我们遭遇了土匪,不知老丈有没有车马,我愿买下。”她利索地褪去一枚石榴红宝芙蓉戒指,递至他跟前。

      老人家见她一个小娘子衣衫褴褛,身侧还躺了个不省人事的郎君,便觉定是遇到了麻烦。听闻昨日皇家猎场似有动静,难不成这两人是因此受困?

      见他犹豫,伏鸢另扯下腰带上一块玉珏,“麻烦老丈了,待我们回去后,另有重谢。”

      “小娘子客气了,老朽也非趁火打劫之人。这样吧,老朽就拿枚戒指当个抵押,等小娘子回了家后再来赎。”他帮忙搀起呈昭,指了指不远处,“底下有辆牛车,你们先用着。”

      “多谢老丈!”

      伏鸢规矩地施了礼,倒让老丈有些看不懂。好在她是幸运的,不然这荒山野岭的,她只能听天由命。

      这牛车老旧,但总比徒步快。

      她不会驾牛车,却也于书中读过农作一类的内容,可这理论与实际,到底不同。伏鸢在呈昭手中瞧见了一块布料,想来是与刺客打斗时拽下的一角。

      身为死士,衣料的选择定然不能暴露身份,可越是想要掩盖,便越容易露出马脚。这碎布的针脚粗糙,但却有章法,像极了永安的制衣式样,只是故意缝歪了一至两寸,可见是别有用心之人特意安排的。

      这批追杀她的人,必然和贤妃母子有关。

      自己与贤妃并无恩怨,若是李进,虽因传信人一事他有理由下手,可并不会选在这时,如此说来,敏才人委实可疑,她跟在贤妃身侧,要想知道刺杀一事并不难,倘若借机塞些自己的人混入其中,伺机而动,也未尝不可。

      但敏才人是如何知晓她会离开营地的?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大小姐——”

      玄珩的副将带着人手前来,见伏鸢无碍,即刻下马相迎,“来人,快将衣物拿来!”

      “是!”

      手下赶忙递上斗篷,伏鸢自知,她此番回去怕是少不了闲言碎语,但人没事已是万安,“林小郎君为了救我受了伤,你们速带他回去救治,这牛车是山中一老丈借我的,你们将它送回去,另备些银两给他。”

      副将命人牵过马匹,“大小姐放心,属下定会办妥,请大小姐上马。”

      伏鸢回头看了一眼呈昭,便随着军队一齐回了皇城,现在还不是能离开的时候。

      ————

      此番猎场刺杀,二皇子和六皇子因保护皇帝皆立了功,太子虽不出挑,却也不曾退缩。皇帝心中大喜,特为太子指婚,与许衿玉三个月后完婚。

      李进加封梁王,可永留昀京。

      至于李通,他也被封了晋王,只是深受重伤,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二皇子和贤妃谈论此事时,不免有些同情李通,好不容易有了个能在皇帝跟前邀功的机会,他却没有把握好度,只怕命不久矣。

      为了能照看李通,太后将他带回了康宁宫医治,另派了太医日夜照拂。

      李通昏睡了两日,高烧不退,伏鸢尽心尽力地在一旁给太医打下手。他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这约定又该如何作数?

      索性呈昭无碍,但也需静养。

      “林大人,太后请您过去问话。”嬷嬷见呈昭恢复得不错,便将他带至了太后寝殿,于屏风后品茶的,还有当今陛下。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太后最近的精神不是太好,依稀可见疲惫,“起来吧,你这次也算是救了皇帝,怎么不来讨赏?”她按着头,连眼也未抬,似是烦心事不少。

      “回太后,这是微臣的分内事,断不敢要赏赐。”

      呈昭回道:“没能保护好六殿下,是臣的失职,还请降罪。”

      皇帝轻笑一声,呈昭在他眼中毫无秘密可言,就连藏不住的小心思,也有他几分当年的风采,“小六的事也不是你的错,朕也不会迁怒你。这次的刺客显然和皇后与老二有关,你速去调查,朕还是比较关心他们的谋划。”

      “是,微臣领旨。”

      呈昭扣头起身,却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太后自然知道他的牵挂,瞥了眼有恃无恐的皇帝,也不再打哑谜,“伏鸢涉险,你去营救,孤男寡女共度一夜,难免会有不好的谣言,不过哀家明白,你们断不会做逾矩的事。”但这两人的情谊若被旁人知晓,少不得要招来祸端,“皇帝已打算将伏鸢指给小六,曲家也并无异议,以后你收着些心思,省的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伏鸢这次当机立断,将调遣军队的任务给了风光霁月的齐固,也杜绝了他人的邀功之心。齐家清流,又是朝中老臣,状元郎救驾,到是未曾给皇后和贤妃拉下话柄。

      皇帝虽未给他加官晋爵,但这白花花的银子可没少给。

      伏鸢这事办得稳妥,不愧是自小长在康宁宫的太尉家嫡女。

      呈昭强压制住不甘,握紧双拳,伏鸢的十六岁,还是逃不开指婚,还是逃不开李通。

      “微臣,恳请陛下和太后收回成命!”

      他磕地虔诚,却又无奈,皇城之中的他,连姓名都不配拥有,更何况求得一份天家的垂怜?

      皇帝不急不忙地走至呈昭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朕说过,你既然选了西岚,那寅朝的事,你便没有插手的余地,只需乖乖听命办事。可如今你却替伏鸢求情,难道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微臣不敢!”呈昭卑微地抬头看向皇帝,极亮的眼眸,与他早亡的生母十分相似,“只是我与伏鸢一道长大,不希望她就此困在皇城。”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打了呈昭一巴掌,“你不希望?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朕今日便告诉你,昀京的所有人,都不是你该惦记的!”

      他的嘴角映出一丝猩红,自嘲道:“可当初,陛下不是答应我,可以带伏鸢走的吗?君无戏言啊!”

      “此一时彼一时,这其中厉害你不需要明白,好好当你的林小郎君即可。”皇帝对他没有丝毫怜悯,依旧冷血而威严,他承认,对于呈昭,是亏欠的,可这天下谁又能做到不负任何人?

      呈昭挺直脊柱,拱手相道:“微臣自知不被陛下所喜,但请陛下念在我阿娘身死寅朝和臣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能赐臣一个恩典!”

      “还是放不下儿女情长?”

      皇帝摇摇头,却对着太后哑然一笑,“母后觉得该如何?”

      太后打着哈欠,倚靠着凤座,“罢了,有哀家在此做保,省的陛下再食言,你且说说要什么?”

      “若有一日,伏鸢想离开,请放她走吧。”

      呈昭了解她,做了约定必会遵守,何况未来的天子若出事,于天下百姓不利。伏鸢自小长在昀京,得太后教诲,已将寅朝看得无比重要。

      那个他守了两辈子的人,一直都活得不自由,呈昭,理当为她多考虑一些。

      太后蹙眉,似是惊讶于呈昭的回答,“哀家以为,你会想恢复身份,或是在圣旨还未下达时,先要了伏鸢,没想到却是替她留了后路。”

      “臣恳请陛下与太后开恩。”

      皇帝自知这孩子犟,也不好做得太绝,“明日,朕会命人给你送道圣旨,至于什么时候给她,你决定吧。”

      “是,臣叩谢陛下圣恩。”

      伏鸢在他们眼中,是太尉嫡女,是最适合待在天子身侧的人。可在呈昭心里,她只是伏鸢,除此之外,只是自己一直情深缘浅的鸢鸢。

      皇帝见他离开,长叹道:“小六与呈昭倒是截然不同,小六这人做事不计后果,又狠得下心,情愿执拗些,也要将想要之人留在身侧,这点远比呈昭硬气。”

      “你选得人,自然更加不择手段。”

      太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唤过身侧的嬷嬷,“哀家累了,皇帝早些回去吧。”

      “是。”

      ————

      一连服了几贴药,李通仍旧不见好。

      流水一样的补品下去,愣是只换回了一口气。如今李进和太子皆得了好处,唯有李通不知生死,实在不公。那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李通这心口的一刀,竟如此之深。

      “太医,六殿下究竟还有没有救?”伏鸢端着药,怎么也喂不进去,“实在不行,您给个准话吧,我也好命人备口棺材。”

      “小娘子稍安勿躁,晋王这伤虽已控制住,可要想苏醒还得看老天了。”太医提笔写下一张方子,“此乃专治刀伤的古方,但有一味白灵芝却是难寻,就连宫中也无踪迹,小娘子若是与南岭的人相熟,可以试着问询,但也要抓紧时间。”

      南岭......

      “我这就去找,绾果儿你在此照料,不认识的外人一概不许进来。”

      如今李通重伤,难保他人不会趁机来除掉他,何况晋王的封号,不比梁王李进差。

      伏鸢找到绵绵时,她正在收拾所带来的东西,“你来得正好,我听说六......晋王还没醒,知道你心急,想着干脆把爷爷给我备的药材都给晋王拿过去。”

      “我确有一味药材想问你有没有?”伏鸢拿出方子,指着白灵芝三字看向绵绵,“李通急需它救命。”

      绵绵犹豫不决,该死!这药她还真有!

      “其实吧,倒不是我不想给,不过这白灵芝怪得很,爷爷也不许我用。”绵绵暗自叹息,她虽知伏鸢救人心切,可唯独这个药是她不愿的。这能救命是不错,但这药也奇,需得人血供养,更会损耗供血之人的寿命。

      她自然知晓伏鸢会为了李通铤而走险,可这是别人的男主,伏鸢不过是个被寥寥几句带过的女配,何须为了李通操心。

      “求你了,若有后果我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你。”伏鸢心急如焚,这些日子连着操劳,袖口都肥了一圈,纤细的手臂抓着绵绵时,竟也使不上力,“李通不能有事,不然你我以后如何出宫游玩?”

      这是她们一见面时便定好的约定,但李通若不继位,只怕曲家难有活路。

      “怕了你了。”绵绵不情不愿地翻着柜子,洁白的灵芝躺于丝绸的锦盒中,像是等待一场甘霖的唤醒。

      “这东西,需得一个人不少的血做药引,才能发挥药效,若是两个人我也能帮下忙,何况要不是你想救他,我才不甘心拿出来。”她看不惯李通,更不想帮他。

      伏鸢利索地拿起针线篓里的剪子,眼都没眨一下,直接隔开手腕,“不能告诉其他人啊,尤其是林小郎君和李通。”

      鲜红的血触及白灵芝的那刻便被尽数吸收,屋内弥散着奇异的馨香。

      “哎呀,你慢些,自己身体都还没好就为了晋王拼命,他可未必会感谢你。”绵绵翻箱倒柜,训着包扎的纱布,得亏她三天两头磕碰,不然还真找不到包扎的药品。

      伏鸢的脸色煞白,额上满是细汗,远比雨后的山荷更加娇弱。眼看着白灵芝的周遭皆染上血色,绵绵一把抓过伏鸢的手腕。

      心疼地抱怨,“我的剪子那么钝,划起来肯定很疼。”金创药触及那已泛白的伤口时竟不自觉哭除了声,她在为自己完成任务而高兴,伏鸢终于不用嫁给太子了,可她也知道,伏鸢出不了皇城了。

      “你别哭。”伏鸢吃力地揉了揉绵绵的发髻,一双秋水剪瞳,温润如玉,“李通若能醒来,绵绵就是最大的功臣,说不定连齐大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绵绵扑向伏鸢的怀中,这样好,这样温柔的伏鸢,都自身难保了,却还在安慰自己,真是个笨蛋!

      “好了,我就是流点血,很快就能补回来,你快去找衿玉吧,她才被赐婚,定是又不少事。”伏鸢轻轻将她推开,眼前却已经晕眩,但她不能让绵绵察觉。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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