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配二三事》吉时以至

22、围猎

　　走至玄珩帐子的这一路，伏鸢像是跨过了九年。

　　兄长，应当更加沉稳了。

　　玄珩自伏鸢入宫后，便久居战场，两三年才回一次昀京，今遭班师回朝，指不定是皇帝有什么算计。

　　入口的护卫将门帘撩起，一阵书墨香带着兵器的杀伐寒意席卷而来。一身正气，不苟言笑的曲玄珩翻阅着竹简，冷峻的眉峰上方有一条极细的口子。肃穆的眼神和稍显风霜的肤色，与昀京娇生惯养的小郎君们分外不同。

　　天青色的一身半旧戎装，如巨浪内翻涌而出的水波滔天，显出玄珩眸底的波澜。

　　“鸢鸢......”他还如往昔一般，在见到伏鸢的那刻，连目光都变得柔和，“你长大了，也更漂亮了。”玄珩素来不会讨小娘子欢心，但想着夸自家妹妹漂亮总是没错的。

　　他张开双臂，带着无限的期待，“愣着做什么？多年未见，不抱抱兄长吗？”

　　“兄长！”伏鸢克制的礼数在这一刹那决堤，她的思念溃不成军，顺着脸颊的泪水滴落于玄珩的肩头。伏鸢踮着脚，感受着玄珩这一路的艰辛。

　　“兄长，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伏鸢的隐忍和小脾气全都展现给了玄珩。她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情和愿望，也在这时宣泄而出，她已经足足盼了九年。

　　皇城，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可怕和寂寞。

　　玄珩怜爱地替妹妹拭去眼角的晶莹，重逢的喜悦之情，却在伏鸢眼中转变成了无力，“陛下给父亲下了道密旨，要你嫁给六殿下。”

　　伏鸢暗自无奈，真是从来没遇见过好事，“父亲接旨了？”他一定会毫无怨言地应下这门亲事，就像当初送自己入宫一样，果断，干脆。

　　“为兄同陛下请安时，陛下已提点过此事，曲家必须接受。”玄珩是未来的曲家家主，就算再不忍心，他也绝不能让伏鸢离开皇城。

　　“可我不喜欢李通......”她抬起头，哀求着玄珩，眼前蒙上的水雾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假，“不能再争取下吗？”

　　她却在说出口时，死了这条心，兄长和父亲最是看重曲家，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忤逆圣上。

　　伏鸢有那么一瞬是埋怨的，大义与是非她都明白，可明明，她都为了这该死的“赐婚”死过一次了，为何还是逃不开？！

　　“兄长可认识这个？”

　　她像报复似的取出那方杏花帕子，举至玄珩面前，“太子妃之位，应当也不会再有变数了，兄长看到这帕子就没什么想说的？”

　　玄珩只是略带怀念，却并无过多的情愫，“一面之缘而已，早就忘了，烦请妹妹就当不知此事。”他一把拽过帕子，至于烛火处点燃，娇美的杏被火苗包裹，随后跌落于香炉之内。

　　“我怕你担心，特地没让林小郎君告诉你，舅爷被许柱国陷害，以贪墨之名被处斩，母亲遭此打击，连床都不能下，多亏有范姨娘照料，不然父亲也不放心上战场。

　　威严的少年将军坐于蒲团之上，劝解道：“鸢鸢，离许小娘子远些，我们与许家是敌人。”

　　伏鸢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兄长是在警告她，因柱国的谋划，连带着恨上了衿玉吗？舅爷家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又会是谁？

　　兄长，父亲，还是曲家满门？

　　“玄珏的事幸亏有六殿下和林小郎君，虽说陛下没有点破，但你的婚事便是意有所指。”玄珩抬了抬头，“将玄珏的腿打断，是你的意思？”

　　他二弟被押解回军营时，一条右腿已是残废。送他来的护卫没有多言，但玄珩却是猜到了，“因这事，父亲有些生气。”

　　“二哥是活该，不顾她人性命随意欺辱，就算他是曲家二郎又如何，一尸两命的又不是他！二哥理当一人在边疆为自己的错负责。”伏鸢似要发泄一番，她知道，李通并不会将断腿的事告知父亲，但他们也不会猜不到。

　　玄珩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想责怪伏鸢，于情于理，错的都是玄珏，“你既然识大体，那这婚事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鸢鸢，不管未来的天子是何人，兄长还在一天，必护你一天性命。”

　　为了曲家，伏鸢不得不成为牺牲品，但身为曲家的嫡女，她必须“身不由己”。太后自为她取那名字时，便对伏鸢寄予厚望。

　　她注定要成为皇城里至死不灭的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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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鸢走出帐子时，脸色煞白，精神也不大好。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台阶绊倒，所幸呈昭在一旁拉着，不然定要失态。

　　“舅爷被陷害的案子，我听兄长说了，你不该瞒我的。”

　　伏鸢叹了口气，今日真是疲惫，“走吧，围猎马上要开始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她并未将指婚的事告诉呈昭，或许是担心，或许是根本就无法开口。

　　康宁宫内的纸鸢都已落了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苍穹。

　　今年的围猎，皇帝兴致大涨，另叫了呈昭和玄珩一道参与，按理说唯有皇子和重臣才可陪驾，玄珩战功赫赫倒也说得过去，怎的还有呈昭？

　　皇帝此举，岂不是让林小郎君成为他人眼红的对象？

　　烈马良驹呼啸而出，身后跟着的战旗划破地平，撕裂着丛林内野兽的平静。一声声箭雨飞入林中，惊起鸟兽具散。

　　皇帝以一头鹿拔得头筹，李进紧随其后拿下一只野鸡，继而是太子和李通，纷纷斩获野兔和鸽子。玄珩和呈昭虽是陪同狩猎，但更多的则是保护几位贵人。

　　这次围猎，必有刺客！

　　四面升起的白烟迅速包围猎场，一行黑衣人从各处飞出，皇帝调转马头，跨过绳子的堵截，几位皇子射出剑刃，迅速斩断掉落的网！

　　营地内察觉到异样，禁军即刻反应，另派一队人马前去支援皇帝。

　　但这些杀手的数量，未免太多了。

　　伏鸢观察着他们的行进路线，惊觉守卫的禁军也都未曾下狠手，料想是皇帝为了测试儿子们的实力才布下的迷魂阵。

　　不过这些人来得时机约摸不大凑巧，合该也要等到皇帝快回营地时才能动手。

　　伏鸢沉吟片刻，莫不是呈昭他们被绊住了？！皇帝安排的刺客定不敢贸然行动，想着刚才派出的那队精锐，难不成另有他人设下陷阱？

　　她着急忙慌地去寻齐固等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回来的路上，很有可能再遇埋伏！围猎遇刺，皇子救驾，这是多好一个机会，无论是得天子重视，还是借故弑君，都是“变数”！

　　“齐大人！”

　　伏鸢来找他们时，绵绵和衿玉已被齐固安顿好，不许她们出来。伏鸢让绵绵和衿玉宽心，若是可以，厚着脸皮去皇后帐中躲一会儿，也无妨。

　　“曲小娘子可是也察觉到了异样？”齐固命人时刻保护绵绵她们，悄悄与伏鸢背过人□□谈，“这些刺客训练有素，不像是临时起意，他们的兵刃虽与禁军相似，但从刀把上可以看出，不同于皇城。”

　　“想来齐大人和我猜测的一样，能做如此万全准备的，必然是天子。”伏鸢将太后的令牌交给齐固，“我担心的是兄长他们遭遇埋伏，你拿着令牌去城外调兵，也好万无一失。”

　　齐固心领神会，“小娘子是害怕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意图在狩猎和回程时谋害陛下？”这个想法大胆，却又不是毫无根据，皇帝尚且用这一出试探皇子，难保他人不会将计就计。

　　二皇子回宫，太子必然坐不住，再加上曲玄珩此时入京，只怕有人会铤而走险。

　　“来不及多想了，我知齐大人和林小郎君一样，皆为六殿下，我亦如此。”伏鸢催促道：“我去通知六殿下，眼下的局势，调兵一事就拜托了！”

　　“小娘子多加小心！”

　　此去猎场，凶多吉少，但营地的皇后和贤妃皆各怀算计，绵绵也还在这里，除了伏鸢，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齐固喜文弄墨，但也学过拳脚，这还要仰仗于他表兄呈昭的严厉指导。如今骑马突围，倒也正巧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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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鸢依稀记得，上辈子也有围猎刺杀的意外，只是那时李进未曾参与，才让李通捡了便宜，此番却是未有定数。伏鸢寻到了玄珩的副将，命他走大路去汇报现下的情况。

　　若她猜得不错，密林小路间，定有埋伏。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一旦发觉有人走小路去救驾，约莫会怀疑是不是计谋被戳破。如此一来，李通便无法收到消息，也不能随机应变。

　　为了以防万一，小路还需有个人去当饵。

　　伏鸢攥紧裙摆，趁着慌乱偷偷遛出营地，而今刺客突袭，她只需往反方向跑，便能少些阻碍。

　　吴清珠一直留意着伏鸢的动静，虽不知她给了齐固什么东西，但离了营地的小娘子，可就没人能护得了她了。原以为要偷偷放一两个刺客进来，没想到曲伏鸢竟自己出去了，如此良机，绝对能让她一雪前耻。

　　她喊过一个内侍，“去告诉你家才人的手下，鱼儿上钩了。”

　　那内侍识趣地退下。

　　吴清珠于皇后手下当差，可一早便和敏才人通气。皇后已然不会帮她嫁入皇家，那还不如她自己找出路！只要除了曲伏鸢，才可报华国公家失了兵权的仇。若无曲小娘子的存在，敏才人才能在陛下跟前多多提携自己。

　　对！只要没了曲伏鸢，吴清珠才有机会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