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生》yoyo鹿

36、三年后（7）

　　“黎靖予，你是如何等我，想我，念我，爱我？是和你的女友牵手时等我，和你的女友接吻时想我，和你女友甜言蜜语时念我，和你女友……”
　　黎靖予反复回想着袁一诺的话，想着她从平静，到咬牙切齿，再到歇斯底里。
　　女友？
　　这就是袁一诺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缘由？
　　可是，自己哪来的女友？
　　等了袁一诺三年，日日悔恨当初的怯懦、迂腐，每时每刻现象着再见袁一诺的那一刻。如今确实袁一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理由都如此的莫名其妙。
　　本来，他们的相见应是欢喜的，相拥的，诉说着告白。
　　雨中袁一诺的拒绝，自己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一把尖刀正在狠狠划着自己的玻璃心，一刀一道，但此刻的他，不想再心门紧闭逃避，他勇敢地握住了刀，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却换来更决绝地冰冷。
　　女友？
　　袁一诺怎会有如此错觉！
　　他回想着袁一诺回来的一幕幕，他当然记得那天——7月13日。
　　一个毫无记忆点的日子，却让黎靖予刻骨难忘。
　　那天，袁一诺走了，带走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牵肠挂肚，所有的情意绵绵。
　　袁一诺走了，带走了他的魂，勾走了他的魄，让他沦为这世上形单影只的行尸走肉。日复一日，循环更迭，昨日和今日与明日没有了任何差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离她回来又近了一步。
　　有时候黎靖予竟会想，回来吧！即使是带着恨，即使是带着男友，即使是带着孩子，他都想再见她一面，只要远远地一眼，就可以给他续命。有时黎靖予又害怕极了，害怕袁一诺自此再也不会出现，害怕她忘了自己，甚至她的约定都可能是年少戏言，每每想到这，黎靖予悔得心如刀绞，无法自拔。
　　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袁一诺没有忘记自己，没有忘记约定，她——回来了！
　　然而，那天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硬生生拽着逛了一下午的街，都来不及去接机。
　　黎靖予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此时，还有什么遮遮掩掩，哪里会有人就拦得住他，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接机，在魂不守舍地看着定位近在一个城市，却不敢贸然前往。
　　如此，错过了接机。
　　他后悔了，反反复复后悔了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凌晨迷迷糊糊要睡着，却被雷子叫醒，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答应了要当伴郎。婚礼现场，远远的，黎靖予看到了那个变得更加光彩照人的袁一诺，无数人中，第一眼就会被看见，他按耐住激动地要跳出的心脏，强行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却又被那个尾巴黏上。
　　如此，错过了再会。
　　床上，喝醉酒的袁一诺呼唤着他，亲吻着他，拥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睡觉，不让他离去直到天亮，他以为这是袁一诺的表白，这是一个转机。在厨房，他思绪难定，到底要不要告白，要不要表露心意，但他却没有趁热打铁，还是说了那许多不痛不痒的废话，还是任她从身边溜走。
　　如此，错过了告白。
　　这一次，他不想错过，不能再错过！
　　他站在雨中未动，双手紧紧攥着拳，越来越紧，青筋凸起，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将从前那个自卑而只会逃避的自己捏碎。
　　这一次，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袁一诺慢慢地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他追了过去，远远地。
　　他看到了袁一诺摔倒，地上激起地水花。那不是雨水，那是男人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能让这老天替他哭一哭，因为，他怕袁一诺尝到里面的苦涩。
　　他看见袁一诺趴在那哭得声嘶力竭。
　　他看见袁一诺爬起来往前挪步，力气都被抽空，从前那么活泼烂漫倔强的姑娘啊！
　　黎靖予知道，袁一诺从来都不想做小草，不愿做花朵，不屑去做攀附而生的枝蔓，一心想做一棵树。在心底栽下一棵小树苗的那刻起，就一直发奋努力，每日灌溉阳光雨露，昂头笑对雨打风吹，深深地扎根，用力伸展着枝叶，要和自己已一同站在一起……
　　这些他都知道，他能感觉得到。
　　然而此刻，袁一诺却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猫，蜷缩着，胆怯地挪着步。
　　看着她进了楼，看着她的电梯停在了11楼，黎靖予飞奔而上，循着水滴水印找到了袁一诺的住处，门把上，还留着雨水。
　　他站在门外等了许久，等到夜深了，等到屋里没了声响。
　　他靠在那里，一直盯着密码锁，他在想那是一串怎样的数字！
　　袁一诺的生日？
　　不对！
　　把袁一诺带回来的那天？
　　不对！
　　他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的生日？
　　肯定不是！因为她不知道。
　　她离开的日子？
　　也不会是，那么伤痛的日子。
　　她向自己表白的那天？
　　怎么可能是！
　　……
　　居然有那么多特殊的日子。
　　一串串特殊的号码。

　　0324
　　鬼使神差地，黎靖予按下了这个数字。
　　门，居然开了！
　　怎么会是……
　　黎靖予愣在当场。
　　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是——
　　大哥哥和筱筱相遇的日子。
　　也只有大哥哥和筱筱才会想着，记着，偷偷纪念的日子！
　　她
　　记起来了！
　　想到这，黎靖予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激动。
　　以前的自己，仿佛身在黑暗的屋里，只能看见门缝中透进来的一星点光亮，照亮自己。他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就逃了。
　　如此，三年的裂痕横在他和袁一诺面前。
　　而如今，蒙住玻璃屋的黑布被掀开了，四面八方，无尽地光亮一齐照射而来，刺眼夺目，他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袁一诺面前，无一丝掩盖，无一点欺瞒。
　　这是再完整不过的自己！
　　从孩提时候的大哥哥，到少年时的先生，再到而立不惑的黎靖予。
　　他竟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郑重其事地拉开了那一扇门，就像是进入结婚殿堂一样神圣，就像是走过奈何桥一样轻松！
　　门后，注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全新的未来。
　　也许，在潜意识里，十六年前当袁一诺醒来时，黎靖予不加思索地告诉她，叫我先生，也是为了今日的重新开始。那时，黎靖予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对前途未卜的未来，更是不知道如何与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这个妹妹相处。
　　人生的起承转合需要多久，需要多少铺垫？！
　　其实，可能只是那么一念之差，只是看见了路边的蚂蚁，听到了一曲悲歌，领略了一个成语，看了一夜的繁星。
　　仅此而已。
　　世态万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故事的结局也不断地被重写。

　　屋里很暗，但从卧室里却透出一丝光亮。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听见屋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他轻轻地推开门，如同无数个夜晚那般，看到那个蜷缩着皱着眉头哼唧哼唧的可人窝在床上。
　　他伸手想把她凌乱的长发拨弄，却看见自己手上残留的雨渍，已经没有了滴滴答答，但仍能看出一夜嘈杂的雨声零落，因为在门外伫立时已经被冷风吹干，被体温烤干，但是他还是有些嫌弃，在他心底那双手要触碰的是他在这世上最可贵的珍宝。
　　他又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卧室，在卧室门闭上的那一刻，黎靖予贪恋地看了一眼袁一诺，心里静静地对她说：等我。
　　黎靖予快速地冲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袍出来时，他发现了一个再严重不过的问题——
　　他没衣服穿！
　　就如此裹着浴袍去袁一诺的床边？袁一诺醒来恐怕要把他当色狼打出去。
　　但是黎靖予还是不死心地，蹑手蹑脚地去袁一诺衣橱里，想找一身宽松的衣服遮体。
　　果真，他发现了一件男士衣衫。
　　一时间，他生气了！
　　袁一诺居然珍藏着男士衣物，难道？也有男人来过袁一诺住处！
　　不可能啊！
　　他找人调查过，袁一诺仍是单身没错！
　　黎靖予盯着眼前被翻出来的有些凌乱地摊在那里的男士衣物，愣愣地出神。
　　黎靖予扭过头盯着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不知又梦见了什么，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翻了个身，又蜷缩着睡着了，薄被随着她身体的扭动被裹在身下，睡衣遮挡不住，她修长白皙的腿落在了外面，顺着往上看，还有在睡一下起伏的身躯，以及半片肩膀。
　　黎靖予咽了一口唾液，有那么一秒，想立刻让袁一诺变成自己的女人，这样，这辈子，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理性告诫他这是不可以的。
　　但此刻，他还是吃醋了，他不知如何发泄。
　　强制着自己扭过头，复看着那件衣物，此刻终于冷静下来的他，发现衣物有些眼熟，他拿在手里仔细分辨，竟是自己的旧衣。
　　这是他唯一一次尝试的网购，买回来后发现太紧了，就扔在一边从未穿过，因此印象也不是很深，第一眼看见也没能辨认出来。
　　这是上次袁一诺在他住处穿走的那件。
　　他转而又笑了，嘲笑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件有待查明的衣物突然间就吃醋了。
　　他换上衣物，走到袁一诺床边，单手附上袁一诺的手，轻轻地安慰着睡梦中的她。
　　黎靖予太知道怎样让眉头紧蹙，身体蜷缩的袁一诺放松下来，进而安睡了。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里，黎靖予都坐她床前，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或者抱着自己的腰入睡。
　　睡梦中的袁一诺仿佛感受到了噩梦连连里降下的温暖，如神辉降临般照亮她的梦境，驱散梦中的阴霾，而袁一诺就躺在花瓣遍地的地上打滚欢笑，采一朵白色的小花别在耳后，仰着头，惬意地看着眼前飘飘洒洒的洁白梨花。
　　等袁一诺放松下来安睡后，黎靖予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像往日那般困意袭来，趴在旁边睡一会。
　　今夜，注定有一人无眠。
　　黎靖予静静地看着袁一诺，这一眼，穿越了三年。
　　三年，袁一诺脸上多了些从容淡定的从容，少了怡然自得的快意。
　　三年，袁一诺脸上多了些佯装成熟的劳累，少了随性而为的潇洒。
　　三年，袁一诺脸上多了些自强自信的坚毅，少了撒娇依赖的任性。
　　三年，你经历了什么？
　　黎靖予贪恋地看着袁一诺，这一眼，穿越了 年。（时间）
　　是那个满脸迷茫的袁一诺，问道：我在哪里？我是谁？
　　是那个指着一堆图纸的袁一诺，说着：我要一个有先生的房子。
　　是那个从车流中被拽回的袁一诺，发出“呜呜呜呜”的哭声。
　　是那个在学校了被欺负还一脸倔强的袁一诺，笑着答道：我知道先生会来救我。
　　是那个在夜店里一响贪欢的袁一诺，
　　是那个忘了如何撒娇，笨拙地学着撒娇的袁一诺，
　　是那个模拟法庭决赛上自信淡定的袁一诺，
　　是那个跳着舞蹈甜蜜地向自己表白的袁一诺，
　　是那个站在门口毅然决绝地要离开的袁一诺
　　……
　　往事悠悠，承载了多少的欢喜悲愁，看你笑，我心里住满阳光，看你哭，我心里雷电交加。
　　曾经，只想做你的守护者，想看着你长大，想看着你独立飞翔，而如今，却只想把你禁锢，把你牢牢栓在身旁，为你撑伞，为你遮挡雷电狂风。
　　“哎~”黎靖予不是一个期期艾艾的人，却不断地叹着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袁一诺，这一眼，回到了 年前。（时间）
　　他们一起躺在小一诺的床上，也是如此得，小一诺睡在自己的臂窝里，均匀地呼吸声微微地传来。
　　那晚，袁老师和徐老师加班到了很晚，小一诺非要拉着黎靖予一起在床上陪着她睡觉。
　　“我想要一张大大的床，这样我和大哥哥就可以在床上滚来滚去。”
　　“嗯。”
　　“还要有一个大大的椅子，窝在里面看故事书。”
　　“嗯，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好多抱枕……”
　　小一诺幻想着，诉说着，黎靖予只是在静静地倾听，他虽然没说，但早已在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黎靖予就那么想着，就如此想过了自己的三十 光阴，（时间）每一年，都留下了袁一诺的身影，每一天都是袁一诺给的阳光雨露。
　　此刻，雨过天晴了！
　　是喜也好，是悲也罢，都让她们尘封于过去，成为他和袁一诺走向未来的阶梯。
　　是甜也好，是苦也罢，都让他们变成沙滩上的脚印，随一阵浪花翻涌去远方，只留下细腻的海沙、平整的沙滩，重新踩上一串串脚印。
　　天亮了！
　　太阳光终于穿透了乌云，驱赶了阴霾，从忘记拉窗帘的窗户上射进来。雨后的阳光总是极其地炫彩夺目，她穿过亿万个小小的水精灵，这些水精灵在空中跳跃着、盘旋着，迎合着太阳光亮翩翩起舞，是对大自然的馈赠，是对世间承受狂风骤雨后的慰藉。
　　黎靖予和袁一诺就沐浴在这绚烂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