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生》yoyo鹿

32、三年后（3）

　　黎靖予清晨从袁一诺家楼下到公司，换了留存在公司里的备用衣物，走进会议室开会。
　　会上却频频走神，高管们十分诧异：今天黎总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见黎总这样，不发问还走神。
　　开完会，黎靖予回到自己办公室，跟刘大秘交代了一句暂不会客，就把自己锁进了办公室。
　　黎靖予打开手机，看着手机里的追踪器定位图发呆。
　　这是一款极老的手机，用了三年多，屏幕都换了三次了，维修的钱加起来都能买个不错的手机了，但是黎靖予却一直没有换，不是因为手机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定位。
　　定位安装在新手机上需要同时调试设备，而那个设备已经相距十万八千里了。
　　自从三年前，黎靖予改掉了烦心时用手机敲桌子的小动作，而是会打开定位发呆。看着红点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移动，黎靖予想象着猜测着袁一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会不会遇到难题，会不会遇到危险……
　　有时黎靖予会突然想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关掉手机扔在桌子上。突然间，黎靖予又会后悔，为什么三年前要那么对她对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执念，也不会逼得袁一诺远走他乡。
　　这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当在婚礼上再次看到袁一诺确定她没跟商志泽在一起的时候，黎靖予这样想，他想这是袁一诺给自己救赎的机会，袁一诺回来了证明她还想听三年前他本就应该给她的答案。
　　然而，今天早晨，袁一诺的表现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也不能怪她。黎靖予又这样想，他之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三年前不仅逼走她，三年来还从未去找过她，她一定是在怪自己的怯懦，所以这次，换我来追你。
　　黎靖予下定决心后，这第一件事情就是道歉，而道歉的礼物非棒棒糖不能代表。
　　“叮铃铃……”正当黎靖予起身准备出门买做棒棒糖的原材料时，电话铃响了，是雷正明。
　　“所以，你要道歉？”黎靖予把袁一诺的态度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雷正明，“老黎，棒棒糖可以，光送棒棒糖也太没有诚意了吧！你这样，送一大捧黄玫瑰，黄玫瑰上插上你那根棒棒糖，这叫双管齐下，没有哪个女人能经得住鲜花的诱惑。”
　　黎靖予想了想也在理，追女孩子这种事情雷正明肯定比自己有经验，而且，这样也是确保万无一失，又漂亮又有诚意。
　　所以，才有了棒棒糖因为棒太短频频滑落进鲜花丛的美丽的错过。
　　而黎靖予并不知道，真正的错过却是因为误会。
　　所以，连续送了一个多星期，也并未得到半分回应。

　　黎靖予一如既往地晨跑，锲而不舍地送花，充满希望地等待。在黎靖予看来，既然要追，就要有态度，更要有行动。然而，这天早晨他起床晨跑时，却有了新的想法，棒棒糖是大哥哥与筱筱妹妹之间的默契，如果袁一诺没有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一切都成了徒劳，一个多星期了，仅仅一束黄玫瑰看来不能让袁一诺接受自己的道歉。那么，再如此这般隔空打物下去也不会有回应，他应该要制造机会。
　　跑回住处洗漱完毕吃过早餐，黎靖予开车去工作室。自从三年前袁一诺离开，黎靖予把那个小院里的人包括何叔全都遣散了，因为那个地方那些人本来都是为了照顾袁一诺存在的，既然袁一诺离开了，他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就不需要那么繁琐的生活。黎靖予搬到了一处公寓居住，代表他也同袁一诺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
　　黎靖予在努力抛去和袁一诺之前的一切，既然和袁一诺约定好三年后重新开始，那么他应该以另一种身份和袁一诺相遇相识，然后相知相爱。这么想着他到达公司。刘大秘照例将一天的行程和需要处理的事宜预约情况向他做了说明，听到法务一事，他打断了刘大秘的话：
　　“我们和信达律所的法务外包合同到期了？”
　　“是的黎总，按照惯例，已经拟好了续约合同。”
　　“不必续约，你去谈与正元律所法务外包合同。”黎靖予停了几秒，又向刘大秘补充道：“你与正元律所约好时间我过去谈。”
　　刘大秘有些诧异，突然间与合作已久的律所解约可不是小事，而且，正元也不算是顶级的律所，虽然刘大秘不知道老板为何突然做出这等决定，但还是以较高的职业素质迅速做出反映和心理调整：“好的黎总，我马上约时间。”
　　刘大秘汇报完事务出了门，黎靖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向正元律所的方向，他暗暗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也对即将到来的交集隐隐有了些许期待。
　　刘大秘从黎靖予办公室出来后立马拨通了正元律所的电话。做秘书首要的工作原则之一就是老板重视的事情先做且一定要做成。预约法务合同时间这件事情也办得跟预想中一样顺利，因为自己找上门的合作谁不想坐享其成，何况还是一块肥肉。刘大秘查看了黎靖予的行程表，约到了最近的空白行程里。这等好消息，刘大秘也没有立刻跑去跟黎靖予邀功，而是等黎靖予忙完，找到最近的工作空隙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黎总，与正元事务所约在了下周一下午三点，地点在正元事务所内，这是合同请您先过目。”
　　“好。”黎靖予面无波澜地接过合同，然后让刘大秘出去了。
　　黎靖予根本就不关心合同的内容，这些形式大于内容，老套而传统的合同有何可看的价值，他只是草草地浏览了一下合同，对大体的内容做到心中有数，就把合同扔在了桌子上。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不知道袁一诺那天在不在律所，碰巧见面，即使不说话，远远地看一眼也好。”他这么想。

　　转眼到了周一这天下午，黎靖予如期走进了正元律所的大门，远远地扫过办公区域，在无数个工位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埋头于案卷整理的袁一诺。他有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看到袁一诺正拿着卷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瞅准了袁一诺走动的方向和速度，不差一步也不晚一步的让袁一诺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每个完美邂逅，都是有人在精心等候。
　　黎靖予用早已有的心理准备为基础，身体快速作出反应。在袁一诺撞进他怀里的那刻，一手扶住袁一诺，一手接住将要被碰掉的卷宗，送回到袁一诺手里。他看到惊魂未定的袁一诺接过卷宗边低头整理，连忙说：“谢谢。对不起，我刚才……”袁一诺不可思议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袁一诺立马抬起头，确定自己的猜测。
　　看见袁一诺抬头的那一刻，黎靖予尽量表现出最肉眼可观的宠溺、高兴、亲和，袁一诺只是一愣之后又恢复了淡然，她退到一边：
　　“黎先生，抱歉，您请。”
　　黎靖予看着袁一诺风平浪静的反映非常失望，他知道这次收效甚微。收回停留在半空中手尴尬地收回。黎靖予并没有停留太多，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向袁一诺微微点头，大步走过袁一诺面前。

　　*

　　这几日，黎靖予总是会不停地想起袁一诺小时候。
　　“大哥哥，你陪我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又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周六，又是一个需要找事情打发的周六，周末，袁老师和徐老师经常会加班批改作业，或者是帮学生辅导课业，所以，小一诺也就经常会一个人被扔在家里。而时常这个时候，小一诺会跑去黎靖予那里玩耍。
　　“现在不行，我要帮爷爷看店。”
　　“我不要我不要。”
　　“筱筱乖，这个给你。”黎靖予拿了一包货架子上的坚果给小一诺，然后把她抱到墙角一个沙发座椅上。
　　小一诺就窝在那里等着大哥哥有时间。小一诺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一诺也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任性都是无济于事的，只能乖乖等着，说不定还能跟黎靖予谈个条件。
　　看着黎靖予趴在柜台上学习的背影，小一诺没过一会就按捺不住：
　　“大哥哥。”
　　“嗯？”
　　“我坐在沙发上吃蚕豆，没有到处乱跑，我听话吧？”
　　“听话，筱筱最乖了。”
　　“一会大哥哥去我家做饭我吃吧？”
　　“好，筱筱想吃什么？”黎靖予做完了一道题，转过身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小一诺，他真的拿这个小人精没办法，能说会道，能拿捏人心，还会撒娇讲条件。
　　“干烧鱼，还有关东煮。”
　　“吃什么青菜？”
　　“不吃青菜。”
　　“不吃青菜长不高。”
　　“你说的，多吃肉肉有劲。”
　　“我给你炒胡萝卜吃好不好。”
　　“不好吃，我要吃蒸萝卜肉丸子。”
　　“好。”黎靖予无奈地摸了摸小一诺的头发，本来是一道青菜，又被这个小人精整成了一道肉丸子，但即使如此，总比一点都不吃要强。
　　小一诺又吃了会，觉得饱了，把蚕豆包放在旁边，抓起沙发背上黎靖予的外套盖在身上，准备睡一觉。
　　黎靖予把试卷做完，回过头来，看见小一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黎靖予轻轻地把小一诺抱起来，抱到小卖部后面的房间他的床上，盖好被子，又重新到前面看店。
　　那个时候，黎靖予的爸爸远走他乡挣钱，什么生意都做，每个月寄回来一点钱当生活费。黎靖予的妈妈刚过世不久，也多亏了小一诺的出现，带着黎靖予走过了那段最孤独难熬的日子，试问，爸爸妈妈前后脚离开，谁人不感到无助与痛苦。
　　以前，黎靖予家的日子过得并不不富裕，爸爸也经常不在家，但有妈妈的陪伴，黎靖予觉得也很幸福。然而，自从妈妈去世，黎靖予的爸爸决定卖掉房子，拿着那些钱跟着不知道是谁的兄弟们跑到国外创业，黎靖予就这么被扔在了爷爷家。
　　为了供孙子上学，爷爷开了这间小卖部。这间小卖部用的是爷爷屋子的南屋改的，也就附近的邻里到这里买菜买点生活用品，还算是能维持生活，以及黎靖予的学费。
　　黎靖予（时间）被分到了徐老师的班，因为学习成绩好，担任语文课代表，就在某一天黎靖予放学后去送语文作业的时候，他被徐老师叫住了：
　　“小黎，这是我在食堂打的饭，你帮我给筱筱送去。”
　　从此，小一诺就挤进了黎靖予的世界里，而且，不仅挤进来了，还塞得满满的。
　　当小一诺睡饱了觉从梦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打量了一圈，然后看到了黎靖予的后背，黎靖予仍然在学习。
　　当小一诺意识到这是大哥哥的房间里时，她美滋滋地笑了，双手抓着被子，朝被子里使劲凑了凑，她闻到了淡淡的清香，这是和大哥哥身上一样的味道，只是，被子上的味道更浓。
　　听到声响，黎靖予转过头来：
　　“醒了？”
　　“嗯。”
　　“再等一会，我做完这张试卷，陪你去游乐场。”
　　“好的。”
　　……
　　“大哥哥，你被子上好香啊！”
　　“哦。”
　　“这是什么香味啊！”
　　“我不知道，我没用过香水。”
　　“那是什么味道啊？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黎靖予闻了闻自己身上：“我闻不到，可能是洗衣粉的味道吧。”
　　“洗衣粉？”
　　黎靖予听到小一诺跑了出去，一会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袋洗衣粉，放在黎靖予面前，“大哥哥，这个是什么字？”
　　“栀，栀、子、花。”
　　“栀子花。”小一诺重复着念着，瞪大了眼睛使劲地看着那个字，生怕忘了一样，“大哥哥，我想要栀子花。你陪我去买栀子花吧！”
　　“你到底是要去游乐场，还是买栀子花？”
　　“买栀子花。”
　　“那好，你先自己玩一会，我还有两道题，做完咱们就走。”
　　“好。”

　　然而，那个季节，栀子花还没有开花，只有一朵小小的骨朵，小一诺小心翼翼地把一朵小小的栀子花盆栽抱回来，都没让大哥哥帮忙，自己一路抱回家，轻轻地放在阳台上，日日看夜夜盼，等待着栀子花开。
　　某一天，终于等到了，小一诺嗅了嗅，真的很好闻，小一诺又小心翼翼地抱着盆栽跑去黎靖予家里，送给了他。

　　“黎总，您看合同还有什么问题？”
　　黎靖予的思绪被打断，他看见自己面前的合同书，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借故去洗手间从会议室跑了出来，他抑制不住地想再去看一眼袁一诺，但是出来后，他发现袁一诺没有在工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