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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池爻!都几点了还在睡!”

      小姨严厉的声音将池爻从睡梦里震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一道人影迅速地走到床边,唰地把正对着床头的窗帘打开。

      下午三点,日光正盛。

      池爻飞快地把被子盖在脸上,埋怨地啊了一声。

      小姨站在窗帘后的阴影里,正想训他,就看到床头的两个纸扎娃娃。

      纸扎娃娃正好是一男一女,纸白的脸上挂着两团红晕,没有瞳仁的白眼眶就这么看着她。

      “都说了这玩意儿邪,不要放床上,你怎么不听呢?”

      小姨被盯了个寒颤,转手将纸扎娃娃扔进了卧室角落的金元宝堆里,继续催池爻:“我上周不是跟你提过,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让你做好准备!”

      池爻懒洋洋地睁眼,深邃的眼褶沿着漂亮的桃花眼上扬,露出乌墨般的瞳仁:“那个小三上位,为了帮亲儿子抢家产,请了邪灵咒害正统继承人的豪门太太?”

      他的话有点绕,小姨顺了一遍才点头:“对,就是那个坏女人。”

      池爻顿时来精神了,立即动身穿上自己的拖鞋:“洗个脸就来!”

      “悠着点吧小骗子,”小姨轻叹一口气,“这位怎么也算是你下半年的衣食父母了,待会别露出马脚。”

      虽然在小姨口中池爻是“骗子”,但他有一家外婆留下来的香烛店,平时能卖点祭祀殡葬用品糊口。

      外婆生前是十里八乡出名的风水师,算命卜卦,驱魔辟邪,风水堪舆样样精通,给池爻留下了不少客源。

      此刻坐在客厅里的这位坏女人……江家的第二任夫人,宋凌瑶女士,也是外婆的旧客之一。

      香烛店中间支着一张可折叠的圆木桌,带着墨镜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昏暗的店里,昂贵香水在香烛闭塞的味道里格格不入。

      池爻为了让自己显得得体靠谱一点,把压箱底的西装都掏出来穿上了。

      宋凌瑶将自己的墨镜压下,自上而下打量了池爻一眼:“这么年轻?”

      池爻拢了下有点皱巴的外套,笑眯眯:“宋女士既然信阴阳风水,那就应该知道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池爻接手家业也有半年了,对这种怀疑他的说辞早就有一百种应对方法。

      宋凌瑶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悠然从容的样子,只好把墨镜推了回去:“也是,那我们就出发吧,小池先生。”

      池爻含着笑容跟在身后,表面上悠然闲适,实际上已经在盘算自己这笔交易多少位数起步。

      据他观察,宋女士是个排场不小的人,室内要戴墨镜,出门要有助理撑伞,到车前还要司机开门。

      刚见面时,池爻的心理价位是五千,毕竟宋女士手臂里那款挎包可是最新款。

      看到宋女士坐的车时,还是五万吧,这车可是限量款。

      当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庄园门口,池爻看着里面那两只喷水的汉白玉石狮子时……五十万,一毛钱都不能少。

      “我老公那个大儿子,很有心机城府,表面上和我这个继母关系融洽,但是做事都是往绝处做,一点也不给我这个后入门的家人留活路。”宋凌瑶缓步进门,故作无奈,“我实在是没办法才……”

      她说到一半回头瞥了一眼,却发现池爻不知道从哪叼了根烟,一副财迷样围着石狮子看个不停,压根没听她说话。

      “……”宋凌瑶咬了咬牙,“池先生,这里不准抽烟。”

      话音刚落,池爻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草莓牛奶,往嘴里叼着的白色吸管上一戳:“啊,什么烟?”

      宋凌瑶:“。”

      池爻这才注意到她的视线,露出懒散的笑:“喔,这我习惯,每天不喝不舒服。”

      他咬了下吸管:“您继续说。”

      宋凌瑶这才继续刚刚的话:“所以我特别去拜访了一名国外的大师,求了一尊招财转运的灵童。”

      池爻喝着草莓牛奶,心说你还有点良心,求的是招财转运。

      然后就听见宋凌瑶满眼虔诚:“招我大儿子的财,转我大儿子的运……”

      “……”

      “结果请回来有半年了,我大儿子的事业步步飞升,一点都没倒霉的迹象。”宋凌瑶叹气,“都快急死我了。”

      “竟有此等邪物为祸人间?”池爻当即正色,“带我去看看。”

      主宅是五层楼高的欧式别墅,宋凌瑶先撤走了屋里的管家佣人,然后才带池爻到三楼的主卧。

      她推开门:“喏,就在我大儿子床下。”

      ……咒物放人床底下,是生怕咒不上啊。

      但“事业飞升”的诱惑太大,池爻还是亲自俯身下床去找。

      然而就在他膝盖触地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阴森的寒意从脚踝缠上膝盖,不是空调冷气那种让皮肤发冷的低温,而是挤进骨缝里的阴冷湿寒。

      池爻皱了下眉,撑着地板侧脸看向床底的时候,一双漆暗空洞的眼眶子忽然和他对上了眼。

      正如恐怖片里再经典不过的桥段,一个人偶娃娃静静地躺着里面,它侧躺在地上,正正好向着池爻。

      密密麻麻的咒文刻在人偶小巧的脸上,本该镶嵌着眼珠的地方只有两个窟窿,边缘焦黑起伏,一股诡异的香调从窟窿里蔓延出来。

      宋凌瑶见池爻看着床底下倏然不动,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池先生……怎么样?”

      池爻抬手朝她比了个“稍安勿急”的姿势,然后唰地一伸右手,探进了床底。

      宋凌瑶屏息了一秒,就见池爻将她在国外沐浴焚香,三跪九叩请回来的“灵童”,戳着眼眶子从床底下提溜了出来。

      “宋女士,”池爻指头戳着人偶的眼眶,玩似地转了一圈,“你求这玩意儿花了多少钱?”

      宋凌瑶看着他无比冒犯的动作,一时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恐慌,呆滞地回答:“三十多万吧……”

      池爻:“……”
      我靠,怎么还有人比我更缺德,拿一个玩具人偶骗三十万!!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宋凌瑶看着池爻惊异错愕的表情,心头直打鼓:“是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池爻指尖戳着的眼眶子里忽然淌下了浓稠的红色。

      异样粘稠猩红的液体挤满了灵童的大半张脸,乍眼看过去仿佛恶魂显灵般渗人恐怖。

      宋凌瑶花容失色,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嘘!”池爻满脸严肃,飞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符,压在灵童的头上,然后比了个掐诀姿势。

      一套华丽的手部动作之后,池爻把手放回口袋里。

      先把手心里的番茄酱包装袋藏进去,然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同时在心里默念:麦门。

      宋凌瑶以为他是在做法,屏息凝神不敢打扰,直到池爻转过身,她才小心翼翼:“大师,怎么样?”

      池爻把贴着符咒的人偶放到床头,一本正经地转过身:“灵童早年横死,怨念缠身,那位大师未将它完全净化就把它送到你这里,它自然是心有不甘,所以才跟你对着干。”

      宋凌瑶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是什么意思?它,它要咒我?”

      “哦那不至于,就是有些夙愿未了。我刚刚扣它眼眶……咳,和它灵识交互时听到它的心声了,它的心愿我能办,不过……”

      池爻垂下眸,右手在胸前捻起指头,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意思是——得加钱。

      宋凌瑶眼睛一瞪:“可是我请它回来之后就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定期给那边打钱……”

      “人都有叛逆期你不让鬼有?”池爻叹气,“你知道这灵童死前才多少岁么?”

      宋凌瑶毕竟是亲眼看到刚刚的“灵异现象”,当即翻包拿出支票,一边骂狗洋人不讲诚信,一边双手奉上:“那大师,没有破解办法吗?”

      池爻瞥了一眼她在支票上写的数字,清了清嗓子:“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既心诚又有行动,我就折点道行,帮你解决了吧。”

      紧接着宋凌瑶就看到池爻对着灵童做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手部动作。

      她皱着眉,刚想问这能行吗,要不要开坛做法什么的,一声玻璃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凌瑶有点常识,知道这是建筑材料的热胀冷缩……不对。

      不对,不对。

      这种声音一般在天花板上才是,为什么会在地板上?

      而且仿佛就在她身后!

      后脊顿时攀上了浓烈的寒意,宋凌瑶惊惶地回头扫视了一圈,却又发现整个空旷的卧室里除了她和池爻什么人也没有。

      她心头渐渐发毛,下意识往池爻身后靠的时候,手包里忽然传来响动。

      嘹亮的原始铃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正在擦拭番茄酱的池爻幽怨地回头。

      宋凌瑶连忙露出个歉意地笑容,打开手包把手机拿了起来:“小曹?我不是说在办事不要随便打电话吗……”

      池爻回头把灵童脸上残存的番茄酱擦干净,就听到宋凌瑶的声音一下拔高,惊喜万分:“什么?你说江烛凛那兔崽子出车祸了?”

      池爻指尖一顿。

      江烛凛?

      好耳熟的名字。

      “好,好好,我立即去医院。”宋凌瑶挂断电话,一脸兴奋地回头抓住了池爻的手,“池大师,你是真大师啊!”

      池爻满脸问号:“啊?”

      “你刚收钱做法,我大儿子转头就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宋凌瑶兴高采烈,“本土的就是和南洋的不一样,效率真高,我以后还找你做法啊!我先去医院了!”

      “什……”

      池爻一脸呆滞,还没来得及追问详情,宋凌瑶就已经跑出了卧室。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

      咔哒。

      玻璃珠落地的动静又从地板上响起,像是某种厄运的前兆。

      之前在附近徘徊的寒气仿佛没了遮拦,一下锁住了池爻的脚踝,针刺般不停地往他皮肤里钻。

      与此同时,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从床边传来。

      池爻一愣,转过头时,那张黏在灵童脑门的符咒无火自焚,瞬间碳化成灰烬。

      淡淡的焦糊味和灵童的异香交融在一起,化成了一股恶臭。

      纸灰散去之后,灵童原形毕露。

      明明是树脂制作的脑袋却蔓出了人皮的纹路,一张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凭空出现,眼洞里邪气四溢。

      人偶的喉道深处仿佛有什么在碰撞挤压,磨出一把粗粝阴邪的声音。

      咯咯咯……

      咯咯咯……

      腐烂的味道不断从灵童的嘴里蔓延开,它那双被火燎过的空洞眼眶不断颤动着,贪婪地凝视着池爻,吐露出一串诡谲又尖锐的声音:“▇█……█▆█▄█,█▇█▊……▅▉▇”

      如果宋凌瑶在场,绝对会后悔自己不远万里求了这么个邪物回来。

      然而池爻在片刻的意外之后,眸色落定。

      他敛回了轮廓上多余的表情,左手捏着灵童的拇指和食指一紧,瞬间掐住了它的脑袋。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灵童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正想发作,就见池爻垂下眸,对着左手说话:“你不是嚷嚷了好久说饿么?”

      片刻的停顿后,他说:“来,吃吧。”

      随后,像是回应他的命令,池爻的右手袖口忽然鼓了起来。

      他今天穿的是西装,衣袖领口偏紧,一旦有什么起伏都格外明显。

      袖口处鼓起的纹理仿佛一条凭空钻进衣料里的蛇,飞速地从他空落的右手绕到胸口,又顺着左臂袭来。

      灵童看着那条藏在衬衣地下的“蛇”,终于预感到某种比自己更危险的东西,刚刚那些得意得逞顿时消失不见,空洞的眼眶里甚至溢出了一丝恐惧。

      它再也发不出咯咯咯的笑声,只能看着池爻的袖口啪地崩坏。

      一个纸扎脑袋从池爻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不带一丝停留,张开了纸做的嘴咬掉了它的脑袋。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清脆,不像在咬树脂,像在嚼骨头。

      此刻出现的,正是池爻睡觉时放在床头的纸扎娃娃之一,金童。

      池爻看着小金童鼓起来的腮帮子,伸手戳了戳:“吃饱了?”

      小姨早上把那对纸人随手扔进元宝堆里,但池爻出门时,还是偷偷带上了其中一个。

      小金童烙着两团腮红的脸颊不断鼓起又收缩,薄薄的腮帮子配上机械僵硬的咀嚼动作,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池爻耐心地等祂吃完,然后歪着脑袋:“怎么样?”

      小金童同样黑洞洞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腮边薄透的纸脸一扁。

      一条鲜红的人舌突然从纸做的嘴里伸了出来,舌头正中,赫然是一个血红的大字——

      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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