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 47 章 ...
-
海浪轻柔拍打船身,超级游艇徐徐航行,身后划出几道波痕。
盥洗室的门打开,许绍恒穿着睡袍走出来。明岚舒在他怀里已经睡熟,蜷成一团,安静得像只猫。
他刚把她放到床上,便听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怕吵醒床上的人,立刻循声去找。
盥洗室的地上凌乱散着女人的长裙、蕾丝和男人的衬衫、西裤。手包掉在门口,手机从没合拢的口盖掉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着柏原的名字,许绍恒按下了静音。他拉开阳台门,走到与之相连的甲板上接电话。关门前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鼻息绵长,并没有被吵醒。
明岚舒显然累了。
本来他是不想的,体恤她醉了。可他抱她进浴室,她却不放他走。睁着迷离潋滟的眼睛,如水妖般缠上来,把自己直往他怀里送。
他不是圣人。在她面前,既然做不到克制,就只好做最真实的自己。
掐住花朵的手是那样暴虐,但落到红唇上的吻又是那样温柔。
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次。最后,在她的抽噎声中,他只记得海潮汹涌,烟花迸发。
一片空白。
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的快乐。
阳台门打开,海风挟着潮气扑面而来。许绍恒坐到沙发上,把电话回拨过去。
“你跑哪儿去了?明天一早要回国!”信号音只响了一声,听筒里立刻传来柏原的质问。他找了明岚舒一晚上,正着急上火。
“她跟我在一起。”
这声音......柏原悚然一惊,磕巴了一下:“许,许总?”
许绍恒淡声吩咐:“你先回国。别人问起,你就说明明有其他的工作。”
柏原迟疑:“那明明......”
许绍恒言简意赅:“过几天。”
“OK,好的,明白了。”柏原答应着,手指已经放到结束通话的位置,心里头却还在天人交战。
犹豫几秒,柏原还是决定开口。
“许总,”他深吸一口气,“您也许不了解娱乐圈,狗仔为了拍到艺人的隐私,会蹲守、跟踪、偷拍,无孔不入。像明明这样横空出世的新人,甚至会被挖地三尺找猛料。我怕传出绯闻,对您影响不好。”
“没什么不好,”许绍恒语气冷淡,“再过一个小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单身。”
柏原一怔,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许绍恒居然真的离婚了?Oh my god!
但,等一下,这tm不是重点!
“许总,我就直说了吧。”柏原止住天马行空的念头,干脆把话挑明,“明明事业刚刚起步,要是传出绯闻,会被骂不思进取,会掉粉,会......”
许绍恒蹙眉,打断他:“掉粉,很严重吗?”
柏原噎住,顿了两秒后跟他解释:“严重,会糊。”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许绍恒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他知道!
明岚舒跟过他这件事,不管许绍恒是否离婚,永远都是雷点。女演员和金主,这种关系一旦曝光,是天大的丑闻,无论明岚舒多努力,多有天赋,都功亏一篑。除非,有一天明岚舒的作品厚度和奖项,能达到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程度。
不过转念,柏原又自我安慰。也许是他多虑了,许绍恒这种级别的富豪,手里掌握了传媒资源,狗仔不可能也不敢曝光他们的隐私。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维持多久?
柏原重重地叹了口气。
******
法国小镇霞慕尼。
一辆越野车在盘山公路行驶。许绍恒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悠闲地搭在窗边。明岚舒捏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感受到被关注,许绍恒淡淡开口:“怎么?”
“这两天网上有很多你的消息。”
许绍恒换了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握了握明岚舒:“不用管,过几天就好了。”
尽管许绍恒和谢凯琳的离婚声明很体面,措辞平和,但仍架不住吃瓜群众一颗八卦的心。猜什么的都有,毕竟豪门狗血多。
只是记者蹲守在港城的深水湾和京州的“乐高”,始终没见到当事人。谁都没料到许绍恒跑进这深山来了。
不给舆论炒热话题的机会,这是集团公关拟定的策略,许绍恒每天听宋秘书的电话汇报,知道股价没有被波及。
听他这般运筹帷幄似的笃定,明岚舒跟着松了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沿途的风景。
春末夏初的河谷,潮湿的空气里有一股青草和松木的香气,森林葱郁,草长莺飞。涓涓山泉汇成湖泊,很清透的松石绿,这样的颜色属于冰川和积雪的融水。
远处高山巍峨屹立,山巅的积雪被夕阳的余晖反射成金色。
明岚舒趴着车窗惊呼:“哇!日照金山!”
许绍恒被她可爱到,脸上戴着墨镜,笑意掩不住:“那是勃朗峰,是阿尔卑斯山的主峰,也是欧洲的最高峰。”
越野车深入草甸。目之所及的是清溪蜿蜒穿过村庄,潺潺流水和着暮归的马蹄,野花随风摇摆,牛羊慢悠悠地一边吃草一边往圈舍走。
明岚舒说:“好像世外桃源。”
“喜欢?”许绍恒打着方向盘,唇角轻扬,“冬天也很漂亮,下次带你来滑雪。”
越野车驶离主路,循着综错的车辙印在草地颠簸,最后在一栋红色木屋前停下。
木栅栏推开,一对白人夫妻在门口相迎。许绍恒下车与他们贴面问候。
男主人一头银发,身材魁梧,小臂上的肌肉非常健壮。他大笑着与许绍恒拥抱:“Charles,终于等到你了。”
许绍恒也笑,拍着男主人的肩膀:“sorry,事情太多耽搁了。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酒赔罪。”
两人寒暄几句,男主人把视线移开,视线落到许绍恒的身边。一个年轻的东方女人,跟许绍恒一样,穿着简单的针织衫牛仔裤。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男主人笃定,自己在山里住了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许绍恒带女人过来。
“你好,Remi。”他主动伸出手。
明岚舒向夫妻俩问好,也用英语作了自我介绍。
Remi尝试了一下发音,很不伦不类,他自己也觉得滑稽。
明岚舒主动说:“你可以叫我ming ming。”
“......ming ming?”Remi跟着念,迟疑地顿住,看了一眼许绍恒。
明岚舒看到许绍恒低声跟Remi说了句话,像是在做解释。不是英语,她听不懂。
几秒后,Remi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Welcome,ming ming。”
木屋有两层,一楼是客厅、厨房、洗手间,二楼是两间卧室,推开窗就能看见屋后的苍郁森林。室内布置很温馨,羊毛地毯上放了一张扶手摇椅,红白相间的方格桌布铺在原木餐桌上,布艺沙发上罩着钩花的毛线套,石制壁炉上摆满照片,都用樱桃木的相框裱好。
明岚舒一张一张看过去,在一张照片里发现了许绍恒。照片上的他剃着圆寸,与Remi勾肩搭背,露着雪白的牙齿咧嘴大笑。他的短袖T恤上有黑不溜秋的污渍,脸上手上也有,似乎是泥。
在明岚舒的记忆里,许绍恒养尊处优,穿高档面料、手工定制的衣服,举手投足优雅,永远沉稳矜贵。照片里的这个人,除了脸一模一样,其他通通截然相反。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忍不住问。
许绍恒其实已经站到明岚舒身后看了一阵,这时听到她问,才出声:“十四年前。”
明岚舒惊讶,心里一算,那时的许绍恒还不到二十岁。
“那时候你们就认识了?”
许绍恒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照片上的自己,缓缓说:“我们是参加UTMB认识的。”他见明岚舒眼露疑惑,进一步解释:“一个在霞慕尼举办的越野挑战赛,每年8月举行。线路环绕勃朗峰一周,穿过法国、瑞士和意大利,全程166公里。”
明岚舒蹙眉:“听起来好像很不容易。”
许绍恒淡淡地道:“还行。空气清新,风景也好。”
过了一会儿,Remi的太太招呼他们可以吃饭了。晚餐很丰盛,有迷迭香烤羊腿,又用许绍恒带来的Riesling炖Remi从山涧钓来的虹鳟,清爽的酸甜令鱼肉更鲜。
Remi很健谈。他是西班牙人,曾是登山运动员,拿过不少国际赛事大奖。退役后依旧热衷户外运动,也很爱霞慕尼这个户外圣地。随着孩子们长大,他索性和太太一起搬到了山里。Remi讲起户外的经历滔滔不绝,明岚舒才知道UTMB岂止不容易,它是欧洲最难的越野跑赛事之一。
参赛选手必须在46小时内完成,并且全程补给半自给自足。路况复杂,沿途会经过7个山谷,71个冰川,400多座山峰,完成累计爬升9400米的爬升,赛道最高海拔2500米。并且,阿尔卑斯山地天气变化莫测,漆黑夜晚、寒冷冰雪、大风、下雨都是家常便饭。
正因为危险,所以对参赛选手的身体体能、运动技能、野外经验、心理素质、应变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参加UTMB。在下山的陡峭路段突然抽筋,倒在地上动不了。还好当时Charles路过。一片漆黑的环境里,突然亮起一束光。在这束光里出现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看不清脸,只有一个模糊轮廓。”Remi双手比划,声情并茂:“Oh my gosh,天神降临啊!”
太浮夸。许绍恒听不下去了,手指点了点餐桌。
Remi不理他的警告,转向明岚舒,表情认真:“这家伙为了帮我,摔了一身泥。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管我,但他没有。他帮我按摩,最后陪我一起跑到终点。”
许绍恒拿起酒杯抿了口,散漫地解释:“因为之前跑到100公里的时候,我跑错方向,是你及时提醒,把我带回正途。互相帮助。”
“well,well。”Remi觉得他太谦虚,无奈地对明岚舒耸耸肩:“即使为了帮我耽搁了不少时间,这家伙最后也跑进了30小时。之后几年的UTMB,他连续跑进了25小时。如果他当职业运动员,我敢说亚洲选手在UTMB跑进前十名的时间至少会提前五年。他很强。”
许绍恒笑笑,不说话了。
晚餐后,太阳彻底落山,山区迅速降温,院子的空地上堆起木柴生火取暖。明岚舒拿着根木棍拨弄篝火,许绍恒从木屋走出来,拿了一件薄绒冲锋衣把她裹紧。
明岚舒问:“你跟Remi聊完了?”
“嗯。”许绍恒拉过一张露营椅,在她身边坐下,“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看星星。”明岚舒扔下木棍,指了指头顶。
许绍恒抬头,看见夜空中浩瀚而清澈的星河,璀璨明亮。
Remi的木屋建在一处缓坡,视野开阔。漫天星辰,铺在暗蓝色的天幕上,一直铺到地平线的尽头。
明岚舒仰望天空,幼稚地想摘下一颗星。
许绍恒往篝火里添了把柴,火势烧得更旺,溅起几点火星。他说:“其实我们看到的星星,并不是一颗一颗的,而是一整个星系,类似太阳系、银河系。只不过那些星系离地球太远了,所以我们只能看到一点光。”
不太浪漫的真相,明岚舒略失望,问:“有多远呢?”
“离地球最近的半人马座比邻星在4.2光年之外,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比邻星是这个天体4年多以前的影像。而通常我们肉眼能看到的星星,距离我们数百千万光年,它们的光要用很长时间到达地球,也许被我们看到的时候,它已经坍塌或者爆炸。”
明岚舒“啊”了一声,理了理思路,不确定地问:“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宇宙的回忆?”
第一次听到这么感性的说法,还挺有意思。许绍恒笑了一下:“可以这样理解。”
这样啊。
明岚舒垂下眼帘,觉得忧伤。
她想要摘下的那颗星,也许早在几百万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只是,它的光芒在几百万年后才穿越时间空间,被她看到。
隔了一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明岚舒抿抿唇角,笑了。
“那我比星星幸运,”她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因为现在只要阿恒转过头,就能看到我。”
一瞬间,许绍恒愕然的视线定在明岚舒的脸上。眼前的姑娘,面颊被火光映得发烫,眼眸里有熠熠的光,亮如繁星。
一颗星发出的光要走数百千万年才能被地球上的人看见,但他和明岚舒只需要转过头,就能看到彼此。
想说的话到嘴边,许绍恒倏然就忘了。
山峦静谧,他听到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夜里,这声音虽然隐隐约约,却又惊天动地。他的心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酸涩,也是一种软绵绵的充盈。这种酸涩和充盈,像泉水汩汩地冒出,在他身体里来回流荡。
他久久凝视她的双眼。片刻之后,扔下手里的木棍,干脆利落地说:“过来,抱一下。”
明岚舒乖乖依偎过去,把头靠到他肩上。安静地抱了一阵,她说:“可是,我还是很想当摘星星的人。
她其实想说的是,她愿意用一生去尝试不同角色、去挑战无限可能、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星光。但她没有说出来,那是她心底的梦想。
许绍恒搂着人,垂眸注视了一阵,悠然而温和地问:“会认星座吗?我教你。”
他指给她看金星、木星的位置,教她认天琴座的织女星和天鹰座的牛郎星,告诉她怎么用北斗七星辨认方向。他讲得浅显易懂,尽量避开专业名词,偶尔提到,立刻用通俗的话解释一遍。明岚舒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在课堂上,博学又有耐心的天文学教授,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他怀里小声嘟囔:“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显得我像个笨蛋。”
许绍恒失笑,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只是恰好属于我的工作领域。术业有专攻,对你来说最基础的常识,对我而言很可能完全陌生。比如,我没办法在镜头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我也不会垫脚尖,也不会转圈。”
垫脚尖......明岚舒脑补了一下画面,嘴角忍不住上翘。
许绍恒睨她一眼:“开心了?”
明岚舒靠在他怀里,嗅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在庆功宴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很好了。”
黑色山岗绵延起伏,亘古的星光映衬勃朗峰白雪皑皑的峰顶。
夜,辽阔深邃。而这世上,此刻只有篝火前的这对男女。
许绍恒把明岚舒拥得更紧,鼻息间萦绕的都是她的香味。宽厚的手掌捧起纤巧的脸庞,接一个安宁而长远的吻。
火光摇摇晃晃,模糊了影子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