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色盲童

12、第 12 章

　　明岚舒刚走出医院，就接到柏原的电话。

　　柏原在电话里说，陈楚的《天净杀》虽然一直没有官宣选定的演员，但经过他多方打听，极乐娱乐这边也动用了不少人脉，得知剧组已经在三环附近一个基地进行封闭培训了。

　　到这一步，用不着等到官宣，明岚舒猜自己出演《天净杀》大概率是黄了。

　　天气闷热得怪异，贴身的衣裙憋出了粘湿的汗水，一场暴雨已经在暗中酝酿。

　　“柏原哥，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许先生？”

　　“哪个许先生？”柏原握着手机蹙眉，电光石火间豁然想起了那位许先生。

　　明岚舒把上次在餐厅遇到许绍恒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柏原，当然这中间略去了周澍。

　　柏原听完，在电话那端沉吟：“听说过几天量子动力的集团总部有个酒会，庆祝文娱公司成立，王总会出席。”

　　挂了电话，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明岚舒回头一看，惊讶出声：“是你？”

　　竟然是秦霜。

　　“我的工作室就在旁边，”秦霜皱着眉头看了眼天，“要下暴雨了。你吃晚饭了吗？”

　　明岚舒摇摇头。

　　“这附近有家餐馆，走吧。”秦霜不由分说，拉着明岚舒走下台阶。

　　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日料店门口停下脚步。掀开布料，店堂不大甚至有些逼仄。角落传来嘈杂的喧哗，夹杂着日资公司男职员走调的歌声。

　　秦霜领着明岚舒在吧台落座。点的东西慢慢端上桌，生鱼片，烧鸟，寿司。

　　秦霜见明岚舒有些拘谨，率先说：“我跟柏原是大学同学，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帮自己的伴儿找房子。”

　　“啊？我们不是......”

　　“我知道你们不是。他不喜欢女人。”

　　明岚舒一楞，没想到会吃到自己经纪人的瓜。但秦霜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先约法三章，你可以带男人回来，不过动静别闹太大。”

　　明岚舒在喝茶，差点一口呛到，赶紧解释自己没有男朋友。秦霜笑了笑，觉得明岚舒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她又问：“你的名字很有意思，是有特殊的含义吗？”

　　明岚舒摇了摇头说没有。

　　但，其实是有的。
　　她跟母亲姓，名字是父亲起的。
　　日月、山风，舍予你，既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热烈示爱，也是一段隐秘的禁忌。

　　故事俗套且狗血。
　　南都当地的公子哥和衡城来的女大学生相爱，因家世悬殊无法结为夫妻。公子哥与别人结婚，把女学生养作外室，并生下一儿一女。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公子哥的原配带人打上了门。那天，女学生被剃了半边头发，年幼的儿女躲在桌下哭得声嘶力竭。

　　之后，公子哥再没出现。女学生带着一双儿女回了衡城。

　　离开南都之前，明秀文烧掉了那个男人的全部东西。也就是在这一天，在充斥着呛人烟火气的空气中，明岚舒对自己说，绝对不要过明秀文那样的人生。

　　外面轰的一声炸响，明岚舒条件反射地迅速扭头。窗外雷电闪耀，粗大的雨点拍打在门窗玻璃上，发出激烈的声音。一场大暴雨如期而至。

　　“担心会淋雨？”秦霜也向窗外望了一眼，并不以为意，“下雨天留客。既然走不了，不如我们喝点儿？”

　　她喊来一瓶清酒，抬手为自己和明岚舒都倒了一杯：“别担心，无论多大的雨都会停。就像不管遇到多难的事，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这句话，明岚舒很熟悉，让她想起了最喜欢的斯嘉丽。秦霜身上的松弛感，以及有些粗糙的豪情，都令明岚舒想亲近。

　　明岚舒问秦霜：“可是如果醒来难题还在呢？”

　　秦霜歪着头想了会儿：“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完全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如果恐惧太多，很多东西都没法实现。”

　　“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一辈子的事不必一晚上想通。”

　　那个晚上，秦霜带着明岚舒尝了四五种清酒，酒精带来松弛感，让人产生说话的欲望。

　　有时候人与人的深刻和浅薄是一线之间，有的人说不出来她究竟哪里好，但与她的相处犹如故人归。

　　明岚舒在微醺中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朋友。

　　一辈子的事不必一晚上想通。那天夜里，明岚舒听着雨声入睡，享受到许久没有过的安眠。

　　******

　　雨后的傍晚时分，夕阳在天上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温暖的光芒洒在中轴线上的景山，整片天空都是迷醉的橙红色。

　　“乐高”三十七楼的平台花园里，众多工作人员穿梭其间。自助餐台铺上桌布，鲜花、烛台陆续摆了上来，量子文娱的成立酒会今晚将在这里举行。

　　等到夕阳的缝隙慢慢合拢，月亮升了上来，五颜六色的彩灯齐齐点亮。酒会开始，配齐整班人马的乐队演奏起来，一位著名的男高音唱起了意大利语的名曲。

　　一盘盘鸡尾酒传送到花园里的每个角落，人群拥簇，男男女女穿着昂贵的礼服各自凑对闲聊，衣香鬓影，欢声笑语。艺术、投资、科技，各种专业名词脱口而出。

　　这种高端酒会，云集众多资方大佬，的确是拓宽人脉拉投资的场合。极乐娱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王总打通各种关系拿到了酒会的入场券。柏原趁机向王总提议让明岚舒当他的女伴，把她也带上。

　　柏原是怎么游说王总的，明岚舒不得而知，但她的确进到酒会现场来了。

　　她一到会场即知，今天来了好多跟自己怀揣同样心思的人，都想见许绍恒。只是酒会开始了许久，这位量子文娱的实际控制人始终未现身。

　　明岚舒陪着王总到处应酬，一晚上她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入场前，王总板着脸让她机灵点，再敢出纰漏就赔违约金走人。她一边应付着交际，一边在心里暗暗着急，时不时地悄悄拿眼逡巡许绍恒的身影。

　　又过了一阵，门口起了短暂的骚动，相机闪光灯频繁闪烁，许绍恒终于在簇拥中走进花园。

　　这还是明岚舒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到许绍恒。戗驳领一粒扣无尾礼服，黑色领结，身姿挺拔，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登上台发表了一席简短的致谢辞，聚光灯下笑容温和周全，气度清雅沉稳。

　　明岚舒总觉得他云淡风轻的眼风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十分的倨傲，且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这边的方向。当然她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许绍恒在看她。

　　许绍恒一走下讲台便被缠住，不停有人上前与他攀谈、握手、敬酒致意。还有大胆的年轻女孩，也许是京州的哪位名媛，装作请教商业问题来靠近他。

　　这么一个英俊、年轻的富豪，自然引人趋之若鹜。许绍恒果然涵养极佳，并不点破。他耐着性子回答，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颇有些诲人不倦的样子。年轻的名媛捂着嘴夸张地笑，眼眸若水流动，好似星河倒映。

　　明岚舒把心一横，从就近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仰起脖子一口气饮尽。

　　再移回视线时，许绍恒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那名媛也不在。

　　明岚舒的心陡然往下一沉，立刻睁大了双眼满场搜寻许绍恒的身影。然而他仿佛如消失一般，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