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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魁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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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杀郭小雯。”瘫坐在地的鬼草缓缓道:“是那日郭小雯撞到了她娘在陵光庙里剥人皮相,几番争执下郭大姐误杀了她,大姐怕事情引人怀疑便让我住进那副身子里,她让我装疯卖傻糊弄所有前来询问鬼吃人一事的修士。”
幽灵草与郭大姐所说都皆不相同,谁说的是真?谁又是在说谎?
云涵问:“你为何要乖乖听她的话?”
身为幽灵族,怎会对付不了一介普通凡人?又怎会心甘其愿为其做事?
幽灵草绝望道:“三年前,郭大姐与她的丈夫摔下山崖,她丈夫因后脑被砸在了石墩上,当场死了,而那时正值我化形,便好心救了她,她便趁我不注意夺了我灵根,从最开始她只是想用我摆脱病恹身子,后她达成所愿但受了诅咒,便想让我替她杀人,若我不肯她便以灵根来威胁。”
所以,她不得不答应,灵根是幽灵族的命,她没有办法。
“将我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你!你竟还想反口!你……”郭大姐挣扎下竟扬起匕首猛的要扑过去。
一道力将郭大姐扯回原地,幽灵草惊恐望着郭大姐,因害怕她结巴着:“我……我没有。”
证据这个东西就算真的有也早被抹去,谁能证明郭大姐所说是真?可不管谁说的话可信,在这启南,死了这些女孩总是得要付出代价。
外头晨色熹微,天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天光,郭大姐未吸得精魄,那皮相也未被她得逞剥下换上,再等一盏茶功夫,她将被这光彻底灼烧。
迟离落地时太过于急,一下猛的冲进庙中,踉跄几步险些扑在了地上未挂一丝,浑身染满了血的人身上,他见着那趟地上的女子,紧闭上眼,口上忙道:“……#@#……”
对于突然到来的迟离,归尤巳望向那还在叽里呱啦不知念着什么的人斥道:“不是让你待在客栈别乱跑吗?!”
闻声,迟离才敢睁眼,只是这一睁还不如闭着的好,只见归尤巳脚边跪坐着一个脸上腐肉全蔓延而出,甚至连那双手都在一点点腐烂往外崩着皮相的大姐。
……不止一张人皮,有无数张皮相都如脱了胶般往外翻涌,烂掉的脸,正流着脓水的那张脸印在迟离眼底挥之不去。
他张了张唇,久久说不出话。
天光照射进庙中,只那么一下,郭大姐整个人如同被浇上了油,哭喊声不断,尖叫声不断,先是头顶,再是已经腐烂不能见人的面庞,最后从上到下,全身没有一处完整,尽数被火焚烧。
迟离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就这么被烧作灰烬,他征愣了许久,久到不知身边的人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迟离。”
肩上被覆上一只纤长玉手,迟离才咽了咽口上,勉强转过头。
云涵将他的魂拽回,道:“回去吧。”
迟离点了点头。
地上躺着三人,归尤巳外袍已经盖在那衣不蔽体的女子身上,他不抬头,只道:“我送她回去。”
下一瞬归尤巳消失不见,而后就剩躺在地上的宜阳与狼狈坐在地上的幽灵草。
幽灵草想活命,只得哆哆嗦嗦道:“我……我给他解毒……”
说罢在那双冰凉眸子的注视下,爬向昏迷不醒的人。
她俯下身,手从宜阳后背划过,一根尖刺从他体内取出,那刺上裹满了黑血,尖刺脱离宜阳的身体,他便没了生命危险。
最后云涵将幽灵草收进玉面阎罗中,那时的迟离才知道,原来这葫芦不光能收邪灵,能储存食物,还能收幽灵。
宜阳清醒后并未见到有谁,这空荡荡的陵光庙里只剩他一人。
回神州的路上迟离好容易才缓过来,他问道:“神君不与宜阳道别?”
云涵摇头,心事重重道:“不了。”
虽听到这个回答,迟离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但又不知怎么,他瞧见云涵的忧思,完全没有处理完祈愿后的愉悦,总觉得他心情似乎很沉重。
前脚踏进天河,迟离的脚刚站稳,便见到一神在此等候多时,见到他们二位时,似有些吃惊。
那神官眉间微皱:“陵光神君,你们怎么会在这?……”
迟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天河是人间与神州相连的地,在这里不应该是挺正常的吗?
云涵与往常不同,此时他喉间有些发涩,只与那神官道:“魁斗星君,不必等了,今日不会有人飞升。”
魁斗星君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既如此,那就不耽误了。”
见他转身即将离去时,云涵叫住了他:“魁斗星君还请留步。”
魁斗回过首,有些不明所以。
云涵将迟离微微推上前了一步,委托道:“天河凶险万分,想烦请星君将迟离送去重华殿。”
迟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睁大了眼回望那双金瞳,只可惜,云涵自始自终都没将目光分与他。
“……神君。”
迟离想说些什么,魁斗星君看出了那苗头,便应承道:“正好我也要去重华殿,便一路吧。”
云涵颔首离去,迟离就这么在原地。
天河黑气萦绕,从脚所行之处都皆是感觉有双无形的手要将他们拉拽进天河内。
魁斗轻碰了碰迟离的衣肩,好声道:“走吧。”
迟离扬起头,焦心问道:“今日有人飞升?”
“原是有的。”魁斗顿了顿,继续说:“可现在没有了。”
“为何?”
“不为何,你还小就别打听太多。”
迟离的预感由此异常强烈,他回了重华殿,久久不见的亲爹他也没有多大的亲昵,只招呼了一声便跑了。
岑宵看着这小子刚回来又不知要去何地野,便只得扶了扶额。
但出乎意料的是,迟离离开没多久又回来了,岑宵正浇灌着后院的花圃,有好几处都焉了下去,他头也不回就知道那小子肯定又憋着什么坏事。
“爹!”迟离冲他背影大喊了一声。
岑宵现在一听他叫爹,头就不知怎么疼的啊,他转过身没好气道:“何事?!”
迟离手中拿了一面团扇,正悠哉悠哉扇着风,他凉凉道:“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会在此处,岑宵不禁心想。
岑宵不留情赶人:“没事就练习咒术,少在我面前晃悠。”
迟离咬了咬唇,坚决不走。
“我就是想问,今日在天河碰上了魁斗星君,他出现在天河可是有什么事?”
“魁斗?”岑宵将手中的小壶一收,看向云霄,并无异常,天劫到此时都未降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见他不理自己,迟离扯了嗓子喊道:“爹!问你话呢,再不说我就将你这一扇子扇飞。”说着他还举了举手里附有法力的团扇。
岑宵慢步走上去,迟离满怀希望以为他要与自己说什么大事,结果下一瞬脑袋被暴戾一拍。
迟离“唔”了声,抬手捂住那被拍的脑勺,只听岑宵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落下:“礼数都学哪去了?!成日就知道爬树掀顶!这就是你同你爹说话该有的口气?”
迟离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他一向最是不讲礼数,可在此时还是不得不低头,他迫切想弄清楚今日本该飞升的变故是不是与他们此次去人间有关。
迟离做了一个防备的动作忙道:“爹,别打,别打,我错了。”
岑宵拧了拧眉,他觉得今日的迟离真的有些与往日不同。
不对,是自从迟离住去陵光殿后,迟离就已经变得很古怪。
他竟然会认错的这么快?
岑宵不禁想,若是放在往日,迟离定是会甩手离去,哪会因礼数说他错了的话。
岑宵那举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不是,拍在迟离身上也不是,最后迟离洞察出,便立刻抬手将岑宵的手握下,服软道:“爹,我是真的想知道一些关于神州的事,日后我若飞升了就不会显得我什么都不懂,也好给你脸上涨面子不是。”
岑宵甩手,冷哼道:“你不给我惹事就是涨了最好的面子!”
迟离连连应声道:“是是是。”
见迟离现在这么听话,岑宵颇有好心情道:“你也不必好奇,魁斗是接人间得道飞升的神,接他们去入神祇,凡是飞升的第一眼见到的就会是他。”
迟离问道:“他会提前得到这有人要飞升的消息吗?”
岑宵道:“魁斗星君有一样法宝,是自他飞升时便一直伴于身侧的——乾坤笔,凡是人间有人将要飞升,那么就会有天劫,他的那笔就会在神史册上记下这最为重要的时刻,自然会提前得到消息,他也就会提前去天河等待。”
预测天象,天劫所到之处的天象大多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雷雨风交加,第二种便是晴空万里。
迟离不死心问:“那如果天劫未降落,或者没人飞升,那是不是就是他乾坤笔出了错?”
“本命法宝不会出错。”岑宵与他解释:“就如陵光他的南明戟何时出过差池?再如归星官的星盘轨,这些凡是伴随着他们飞升时出现的法宝都不会错。”
“可前些日子星官大人的星盘轨也坏了啊。”
“法宝会坏很正常,也会因很多原因,其中最大的就是随主人身体而选择坏的程度。归星官他身体不好,所以星盘轨才会出问题,但绝不是出错。”
“……”
“若是法宝的本命主人神陨,那这法宝将会被尘封,再无人能启用。”
迟离喉中哽住,他舔舐唇角,问了那致命的问题:“若……魁斗星君的乾坤笔没出错,那为何今日会无人飞升?”
“是有两种情况。其一是这人天劫没渡过去,其二是有神官扰乱了天劫导致那人没能飞升。”
迟离回想在人间时,陵光那些种种举动,都在有意无意透露着,宜阳将会飞升,所以这次天劫降要受劫的是他?
若是那样,在陵光庙内,宜阳就得受劫,可……可最后云涵同归尤巳赶到……扰乱了这场天劫……
若那时他们未赶到,那宜阳就是先得被郭大姐与幽灵草害死,在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这天劫会落下,若宜阳扛过了他就能飞升,若他没扛过,那就只能死。
云涵都知道,他知道那是宜阳要受的天劫,为何还要去扰乱?
迟离一遍遍回想,他想不出。
“……若……若是最后一种情况呢?”
岑宵不知迟离的内心所想,他嘶了声:“若是最后一种情况那就惨了。”
“……怎么个惨法?”
“神官不得插手人间事,尤其还事关飞升一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触犯了天条,下场嘛轻则会被关几月冰窟,重则嘛将会被贬下凡间。”
最后岑宵说了什么,迟离都听不见了。
他只死死记住了那被贬凡间一事,若真是那样,云涵是不是得从云端摔进泥地?
迟离想了很多,他曾经在启东时,想成为如云涵那样的神仙,不过是因为他想像云涵那般能进自己绵薄之力护佑百姓,他将他当做这生生世世都要追赶的对象,将他放在那最洁亮之地,他认为,云涵那样好的神仙,不该也不能落为被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