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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谁让她不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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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坛上,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再是那个故作高深的侍女,而是另一个长相水灵,表情充满生机的女孩。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我的床沿上打着瞌睡。
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转移到了一张床上。
床的质地非常柔软,盖在身上的被子则散发着一股干燥而温馨的香味,只是闻着这股味道,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好。
我用胳膊支起上身,动静弄醒了女孩儿。
她在与我对上视线的刹那,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表情:“教主,您终于醒了!我都快要担心死了!”
我听到她对我的称呼,无意识地抚了一下胸口,那柔软的手感让人意外也让人感到熟悉——不是那种丰满的胸部,是我喜欢的大小。
全身心似乎都因为胸部的变小而放松了下来。
等一下,我是不是应该更警惕一点?
总不会是之前的那个侍女发现了我对胸部的不满,所以趁着我熟睡的时候,做了什么奇怪的手术吧?
这样就能解释我为什么会从床上醒过来了。
不过……“教主是什么意思?”我望着女孩的眼睛,诚恳地表达了疑惑。
女孩意识到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呼,继而捂住了嘴。
我失去记忆的事情似乎对女孩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她还是坚强地将我陷入昏睡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
这里不是圣火秘境,也不是天火门中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玄水总坛。
现在的“我”,正是传说中十恶不赦的魔教——玄水教的教主。
三年前,天火圣女暗害玄水教的前任教主,从此两派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几个月前,身为新任教主的我神功大成,只身前往天火门,打算为前教主报仇雪恨。
遗憾的是,我虽然对天火圣女造成了近乎致命的创伤,但自己也差点失去性命,甚至魂飞魄散。
幸好我之前一直修炼能够凝聚魂魄、修复肉身的上善若水之术,这才在足以消灭元神的重创中活了下来。
“教主,我真的好怕您永远不会醒来了。”女孩泪水涟涟地看着我。
她可爱的眼神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毕竟身为玄水教主的我,正是身为天火圣女的我所要讨伐的对象。
而身为天火圣女的我,又是身为玄水教主的我的复仇对象。
我杀我自己?
开什么玩笑!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火圣女和玄水教主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就算不知道两人的相貌如何,仅从胸部的形状就能判断,她们并没有共用同一具肉身。
那么能够来回寄宿在这两具肉身之中的,被识别为“我”的这缕神识,又究竟属于谁呢?
是天火圣女,还是玄水教主?
又或者,真的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乞丐?
我到底该怎么做?要借助现在玄水教主的这个身份,“为苍生除害”吗?
我觉得我首先就对服侍自己的可爱女孩下不了手。
我在玄水教的这个侍女名叫小铃。
在确认过我的身体无碍以及我失忆的事实后,她带我去见了教内的几位护法。
这些教中的重要人物,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指控”我替教主报仇的举动太过冲动。
“你怎么能想着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要去咱大伙儿就一起去,肯定把那狗屁天火门杀个片甲不留!”
“你就给我在总坛好好养伤,修为恢复之前,我决不允许你走出总坛半步!”
“说好了同生共死,这回你实在太不讲义气了,竟把我们抛在后面!”
“练练,教主的仇可以不报,但我们不能没有你——”
对了,现在的这个我名叫宵练,飒爽不失妖媚,不像是个好人,听起来不错。
教众们的语气非常激烈,但是我听得出来,他们十分担心我。
他们之所以对我进行猛烈的批判,是因为我在没有告诉他们的情况下,一个人冒了险。
虽然我还不能完全体会宵练教主当时孤身一人前往天火门时的心境,但我想,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的教众手上,才选择独自面对的。
就像教众关爱着她一样,她也关爱着自己的教众。
同生共死,舍身为人。肯定是因为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才能做得出那样的许诺。
不知道为什么,虽说玄水教是个魔窟,但比起天火门,我却更喜欢这里。
有一种家的感觉。
众人接着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教内和外界发生的大事。
经历了前任教主身亡和现任教主沉睡的危机,教众并未因此涣散,反而更加团结一心,决意共渡难关。
而我的苏醒就像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尽管此刻的我既没有力量,也没有记忆。
“就算你失忆了,也还是我们可爱的教主,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之前总是你在保护我们,现在正好让我们来保护你。”
他们的善意和关怀让尚且处于云里雾里的我感到一阵安心。
入夜,小铃送我回到房间。
我躺在床上,一会儿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一会儿又思考天火门和玄水教之间的关系。
虽然那个死板的天火侍女口口声声称玄水教为魔教,但我觉得这里的教众都是热情且善良的好人,他们身上有着无法从天火侍女身上感受到的温度……
说不定,玄水教住才是我的真身。
既然如此,我该如何摆脱天火圣女这个身份呢?
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我在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去了。
*
“圣女大人,该睁眼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间,不过大脑似乎已经获得了充分的休息。
一个讨厌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入我的耳朵。接着,我感觉到头顶一阵发热。
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天火侍女那张狐狸一般的脸。
她其实长得不错,小脸小嘴,眼睛细细长长的,眯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狡黠的感觉。
如果能再多一点鲜活感就好了。
现在这副表情,总觉得她似乎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比如趁我没有意识的时候将我杀了,夺走我的圣女之位……之类的。
和她冰冷的、死气沉沉的外表不同,她在看向我的时候,眼底仿佛藏着两团火苗。
那是欲望的火苗。
我敢肯定,她一定在觊觎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一想到自己在沉睡时,不管她对我做什么,我都只能逆来顺受,不禁有些害怕。
但又想到,说不定她杀了我谋权篡位之后,我就可以完全回归到“宵练”的身份里去,便开始期待她赶紧对我动手。
“您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我避开她的视线,有些埋怨地摸了摸发烫的头发,嘟囔了一句:“就非得坐在这里不可吗?你没觉得阳光有点扎眼?”
我又回到了圣火秘境,回到了那个总是被阳光照着的石坛上,成为了那个为剿灭魔教而努力修炼的天火圣女。
似乎只要一入睡,“我”这缕神识就会依附到另一具身体中去。
“圣女大人,您觉得身体好一点了吗?”侍女没有理会我的抱怨,问道。
我提了一口气,觉得体内确实有一股力量正在升腾,而就在感应到那股力量的时候,神识隐隐窥见了栖身于我体内的某样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蜷缩的胎儿,浑身上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身体在微微起伏,可又让人觉得不像是个活物。
我正想询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侍女便适时地开口道:“经过第一轮调息,圣女大人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到了元婴的程度。虽然和全盛期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当也是可喜可贺的进展了。”
我领悟到那个胎儿就是我神识的元婴,是观测我修为水平的参照物。
“我不需要去见见长老他们吗?”我想起玄水教的护法和教众们,忍不住问道,“我去他们那儿露个面,也好让他们放心一点。”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的本意是想看一看长老们对我这个暂时失去力量的圣女的态度,这说不定会决定我接下来的行动。
非常抱歉地说,我的内心已经完全偏向玄水教了,以至于开始思考如何能够借助成为天火门主的机会,从内部破坏掉这个玄水教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介意给天火门一个机会,如果这儿的人还不错,我也非常愿意充当两派之间的调解员,分别以天火门圣女和玄水教教主的身份,让两派达成和解。
只能说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冰冷的。
侍女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我:“没有那个必要。”
“为什么?一直见不到我这个圣女的话,门人就不会感到不安吗?门中的势力会不会有所摇摆?说不定还有人会趁机夺——”
“圣女大人现在只需要关注两件事,休养,修炼。长老们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才从不过来打扰您,只安排我一个人照顾您的起居。”
侍女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就独断地说道。
她的态度可真是不招人喜欢。
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囚禁起来的猛兽,只有出现需要以武力解决的事件时,我才能够派上用场。
我空有诸如圣女、精神领袖这样的名号,实际上根本掌管不了天火门内部的任何一件事。
不过,这也有可能完全要归咎于我的失忆。
再不靠谱的组织,也不会把最高决定权交到一个没有记忆也没有力量的人手里。
道理是这样讲的,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服气。
“我明明就不需要吃喝拉撒,门中长老却派了一个人来照顾我的‘起居’?如果说我没有必要去见那些长老的话,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来服侍我吧?”我冷冷说道。
不拿出点威严来,我看这家伙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失忆圣女放在眼里。
侍女丝毫没有被我装出来的威严吓到,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是照顾起居,或许改成答疑解惑更加准确。没有明说,是想给圣女大人留一点面子。”
多此一举。
好吧,我确实有问不完的问题。不过为了表现得矜持一点,我决定细水长流。
“那我现在可以向你提问了吗?”
“圣女大人请讲。”侍女恭敬地垂下眼睑,“我一定知无不言。”
上次不是偷偷赖账了吗?
我问:“你叫什么?”
“回圣女大人,我叫珂仪。”
“那我叫什么?”
“圣女大人。”
“你在同我开玩笑吗?”
“我身份低微,没有资格知道,更没有资格呼唤圣女大人的名字。”
“这天火门怎么还有阶级歧视?”
“圣女大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
“圣女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一等。”我想了想,说,“为什么玄水教会被视为魔教,难道他们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吗?制毒和炼蛊,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技能,虽然不那么……体面,但要是因此就把他们划入邪教的势力,似乎有失妥当。”
珂仪说:“他们走的不是仙门正途,反而净修邪魔外道,即使已经出现过数名走火入魔的教众,他们依然死不悔改。那种一味追求力量而抛弃正道信念的修真门派,不是邪教是什么?”
“难道修习所谓的仙门正途,就不会走火入魔了吗?我们天火门的历史上,难道就没出过一个两个误入歧途的门人?”
当然,我的这套说辞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尚未了解的漏洞。
就是说……万一天火门当真没有出现过走火入魔的情况,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吗?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珂仪。
“圣女大人,您这是狡辩。”她沉默了稍许,应道。
从她的反应,我可以判断,天火门也出现过走火入魔的前例。不过她丝毫没有要和我细说的打算。
“就算我们是名门正派,玄水教是魔教好了,难道两个门派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两派之间的纷争吗?就算正邪不两立,那也可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他们过他们的独木桥,没必要一定你死我活吧?”
“圣女大人,自你当年亲手杀死玄水教的前任教主之后,天火门和玄水教,就只能你死我活了。就算你不想与魔教纠缠,玄水教主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你又不是宵……玄水教主,也不是魔教中人,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确定他们不会姑息?说不定他们也在考虑和平解决呢?”
这家伙一定不会想到,她眼前这个圣女,就是他口中的“玄水妖女”。
只要天火门愿意和谈,我绝对愿意代表玄水教作出让步,保两派周全,我也相信,玄水教众会支持我的想法。
毕竟他们都说了,前任教主的仇可以不报,但玄水教绝对不能接连失去两位教主。
然而珂仪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像在嘲讽我的天真一样。
“玄水教愿意姑息?呵,就当玄水教愿意姑息,圣女大人也愿意与他们和睦相处好了,可您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就像将玄水教视为魔教一样,整个修真界,都会将天火门视为玄水教的同谋,将天火门,视为另一个魔教。”珂仪紧紧地盯着我,“圣女大人,难道您想眼睁睁地看着天火门,因为您的愚蠢念头葬送吗?”
我对天火门没什么感情,真要让它变成一个陪葬品,我倒也不心疼。
如果珂仪能带我去见见其他门人,和他们深入交流一番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也未可知。
谁让她不愿呢。
“既然圣女大人心中困惑,那我就来讲讲,玄水教真正的邪恶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