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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和好 ...

  •   四月初五,风赤如血。

      牛毛细雨从清晨一直下到傍晚,天色从早到晚都是阴沉的,乌云在西面的遥远天际蓄势待发。

      石六身着八幅红绫长裙走进采月楼,绕过湖面上曲曲折折的回廊,水光粼粼映在红绫上,随着她的步伐照亮福寿平安的团花暗纹。

      两年前何攸给她买的红绫,她一直带着,前不久得到陆振被授官刑部郎中的消息,她知道陆原的事情已经彻底平息,便找了裁缝裁了这条裙子,准备把恩怨做一个了结。她早该听取他说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陆振。

      今天即便能活着出来,她也不能回黄天派了。

      在黑暗中执剑,是她习惯又冥冥之中觉得自己逃不掉的,风雨混沌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

      表面霁月光风暗地里丑陋不堪的人,她见过太多,才觉得那个人难得。飘零十几年,她一直想找一处归巢。无论是摆脱任人摆布的尖刀的命运,还是彻底做一个寻常人,那都是绝佳的去处,所以冒险也要一试他看似完美无缺的真心。

      没想到自己认定的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她有多热烈期盼新的生活,就有多坚定要毁掉打破幻想的人。她知道自己只是身份低微的侍卫,根本不配怨恨无法得偿所愿的恩赐,她恨他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值得,再狠狠坠入深渊。

      世上的负心人比天上落下的雨滴还多,都如流水一般无情脱逃,她不会让他在天罚之外逍遥。

      二层的精致楼阁出现在视野内,邓远在檐下抱刀守卫,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即便她戴着帷帽,邓远也一眼认出了她,尽管陆振告诉了他石六今天会来,他还是有些惊讶。

      石六道:“我不想伤你,你自己走开。”

      “对不住……”邓远犹豫片刻,还是拔剑相迎。

      石六用刀背劈了他的后颈,将昏倒的他扶到柱子下靠着。

      琵琶声从湖面中心伴着雨声传入台榭上的阁中,石六走上楼阁内的台阶,楼内没有埋伏护卫,不像是他的做法。她步步提防,直到上楼推开房门见到陆振独自坐在几案后,穿着一袭白衣,忽然闪过一丝他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念头,站在门口。

      风从门外吹来,几案上的烛火晃了晃。

      “你终于来了。”陆振头也不抬,手里拎着酒壶,画圈转着,剩了一半的酒水拍打壶壁,“别急,我请的小时姑娘一曲还没弹完,坐下一起听吧,你从前不是喜欢吗。”

      琵琶弹的是当年黄归唱的曲子,那时她夸赞过这首曲子好听。

      一声弦响,乱雨纷纷落下。
      没有回答,他抬眸,对上的只有锋霜般快的目光。

      被那样的目光扫过,他想起上次重逢在地室,窒息的痛感与快感。

      陆振放下银壶,起身走到她面前,朦胧醉眼映出她的身影时变得明亮起来,烛光照耀下的眸子闪着碎光,温柔又生动。

      在见到他之间,她都不觉得对方有多令自己难以忘怀。半年不见,他气色好多了,想来抹平了父罪又有佳人在侧自然是好,石六不自觉握紧了刀。

      陆振看着抬起稳稳指向自己的刀,笑道:“你果然是在等我渡过一切难关再动手。”

      “只有到了大获全胜之时,你才会舍不得死。”石六给自己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心软,她将帷帽摘下丢在地上,缓缓走向他。

      “现在可不是全胜,还有……”陆振眼睁睁看着她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抵住衣料凹陷进去,他轻笑一声,朝她继续迈了一步,任由锋利刀尖在胸前的旧伤上横着添了一笔。

      隔着喷洒的血液,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她的红榴裙鲜艳似火,手中的刀微微颤抖却传来绝不会放下的坚实力道。他再也绷不住嘴角,不知道是该上扬大笑还是下压。

      见他不顾利刃执意朝自己走来,石六惊呼出声,诧异望着他含着水汽的眼眸,颤抖的苍白双唇,微微弓起的身躯,傀俄若玉山将崩。

      本以为恨意足够消耗燃尽之前的爱意,她还是好喜欢看他的眼睛。此刻他一句话也没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欲待诉说的无尽委屈。

      她无奈收回了手,收刀入鞘,准备听他辩解。

      陆振握住她松开剑的手,缓缓滑过掌心的茧,刀柄压出的凹陷纹理,攥住她的小臂拉到自己面前。

      “时机到了,上次没来得及说,我是怕你知道了不肯走,所以没告诉你假结婚的安排,我若是没赢会害了你。”他原本想着要不要多备上几个侍卫,防止她再次不信,最终还是没有准备,不信就彻底结束一切吧。

      “那徐姝安怎么办?”

      “她原本就有相好,嫁给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来话长,你跟我回去让她讲给你听,怎么样?我过两天就要送他们去私奔了,我这里有给她老相好的信,你帮我添上最后一句祝福吧。”陆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石六。

      石六看了信上写的经过,和陆振要他们将来去锦州生活做生意的计划,这才相信他与徐姝安并无瓜葛,心中已经原谅了他,只是一口气还顶在胸口愤愤难平。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将信纸撇到地上。

      陆振道:“上次跟你说了,你不信。”

      “你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有多难过!”石荼心底里按了一年的委屈缓过了劲,从眼眶中掉下。她出掌要拍他,看见他衣上的血又收住力道只是将他推开。

      陆振看见她的泪光,心瞬间被揪起,急得快要和她一起落下泪来,翻来覆去备好的辩解的词全忘了,连忙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相拥,哑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乐曲终了,只有雨声。

      陆振伤口的血打湿石荼的衣裳,她停了泪从他怀中出来,把他按到椅子上上药。石荼解开他的衣带,拉下衣裳,新伤横着叠在上次她留下的竖向伤痕上,鲜血顺着伤疤淌过雪白胸膛,她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稍稍消了些气。

      他撕下里衣递给石荼包扎用,弯腰时衣裳松动,她发现他右侧肋下有一处半尺长她没见过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在地牢里弄的。”

      “胡说,这伤口刚长好怎么会是半年前的?”

      陆振岔开话问道:“你还带着药,是怕后悔抢救我吗?”

      石荼白了他一眼:“想多了,是给我自己备的。”

      她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不需要你这样。”

      “我在乎你的安危。”

      “可是我不要做一个由你庇护的金丝雀,我只想和你并肩作战。”

      “我有自己的心思,看轻了你的本事,我有一堆的缺点,你还会爱我吗?”陆振对上她瞪向自己的眼睛,立马道,“我以后都会改。”

      陆振见她的脸上仍有愠意,试探问道:“你是因为我不够坦诚生气?还是说……我看那个蒙晖,也浓眉大眼的,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我如果承认,你预备怎么对付他?”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为了保他才说没有一样。没关系,左亦平不是一样好端端的活着?”

      “浑身上下嘴最硬?”

      陆振低下语气:“回来吧,曹荣跟我说,阙婳天天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还有雪团也很想你。”

      “雪团又不会说话。”

      “她不会说话,可是她会盯着地上的麻雀看,会望着西边出神。”

      石荼包好了伤口,将他的衣服提上合起来,负气转身要走。

      掌控不了的事,有过一次被投毒的经历就够了。她早已不再是他的侍卫,也和寒霜坞没了关系,他没有什么手段能让她留下来了,就只能再赌一遍那个问题。

      他在椅子上牵住她的裙摆,蹙眉抬眸轻声道:“你要是就这样走了,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像的替身解你的意难平?”

      “我说过多少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他……”话说出口,石荼才反应过来他在激自己套话,气急攻心,拽起他提着领子一路磕磕碰碰走到床边,按在床上,将他压住控在身下。

      陆振左推右推挣扎了片刻,被她抓住手腕,随后被她双手掐住喉咙,依然挤出声音道:“没有就好。”他用右手缠绕住石荼的手臂,同时困住她一侧的脚,起桥翻滚过去,打破她的平衡翻了过来,攻守互换。

      陆振俯视着石荼,贪恋地锁住她的目光,要将这半年没见到的遗憾悉数补上:“从前觉得你不在我身边也好,可是这对我一点也不好。”

      “你那道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石荼猜到大约是他与朝堂上的人明争暗斗,解决陆原的麻烦事留下的。

      “都已经好了,不用在意。”

      “你说不说?”

      陆振勾起唇角:“那要看你怎么严刑逼供了。”

      石荼坐起身,抱住陆振把手锁在他背后将他带下来,拉住他的肩膀,把脚向下推打破他的重心,趁陆振用双手撑住身体时,左手缠上他的右臂,又翻了过来。

      陆振看她的神情认真起来犹如盯着猎物的豹子,伸手将她腰间的匕首抽出来随手丢到床下,他知道那是她身上最后一把致命兵器了。

      缠斗几个来回,陆振身上本就松垮系上的白色衣袍散了一半,生得好个白胸膛。

      石荼见他伤口上包扎的布移位了,伸手去拽回原位,不小心碰了别的地方,红着脸移开目光对上了他含情带笑的双眸。
      就在沦陷的前一刻,石荼用强有力的手臂推开他要下床,被他按回来。

      “摸了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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