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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坦白 ...


  •   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的,石荼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躺在何攸房中。

      好像昨天的厮杀结束后,陆振提起失去感知的自己,血顺着手臂上的伤口又流了自己一手,去医馆包扎还是很疼。回来自己就进了何攸的屋子,好像走到了柜子旁想拿酒喝,又头晕昏过去,不知怎么回到床上的。

      石荼从被子里拿出手,挥赶走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一伸手,银制生了锈的长命锁从掌心里“叮当”滑落到被子上,又弹到床下去了。她攥了银锁一夜,掌心里印上了锁表面的祥云和福字纹路,带着血迹。

      那是何攸的银锁,他还在襁褓中就被人托付给寒霜坞,不知身世,身上只带着这唯一的信物。

      石荼怔怔看着手心,思绪在微凉的空气中飘了一会,她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被推门的吱呀声吵醒的,转头看向门口。陆振立在五步外的隔扇旁,没戴冠身穿素衣,背着光面色冰冷,目下黯黑,眼白布满红丝。

      见她睁眼,陆振走过去,立在她床头看着她道:“石荼,已经是下午了。”

      石荼望了一眼他身后门外的日光,大约是申时了,声音慵懒:“我知道。”

      “这封信,你也知道吗?”陆振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信封外面画着墨色鸱鸮,是他昨日抱石荼上榻后,在何攸的柜子里发现的,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徐正要与石荼自相残杀。

      信上写,徐正八月十二到陵河,让零九与十六引陆振去老地方收尾。今日正是八月十二,陆振渴望知道故交与雇主她会选择谁,可也无从得知了。

      石荼别过头避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倦怠地垂下眼:“我不知道这信中写的什么,何攸没有给我看,公子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只求公子不要迁怒寒霜坞,一切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主意要瞒着公子。”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他目光带火,剑眉紧拧。

      石荼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拾起床下的银锁放入怀中,边穿鞋边道:“徐正与令堂有仇,要报复公子一家,毒是他下的,苍羽阁是他编来骗公子的幌子,谋划多年只为让公子更痛苦。”

      没想到徐正外表和善,竟然埋伏在自己身边多年,自己却一无所知,陆振眉头皱得更甚:“除了苍羽阁这个骗局,他还要怎么对付陆家?”

      “我只知道有关公子的计划,我一环,何攸一环,还有纹火焰的苍羽阁一环来围杀公子。”石荼穿好布鞋,觉得有些冷,拿过床尾的对襟茶色襦披上,“不过公子大可以放心,徐正已死,您现在安全无虞,只需治好病,没有人再会加害公子了。若是还不放心,寄信给陆丞相请他多加小心。”

      她终于把徐正连环的复仇计划说出了口,他阴冷的眼神里只是偶尔闪过轻微波动,神情难测,她也无心去揣测了,从床沿上站起身。

      “你们……”陆振思忖道,原来她多日以来的神情闪躲竟是为了犹豫要不要杀自己,我不过是在自作多情,以为她会因我而考虑离开寒霜坞,“你为什么要这么提防我?”

      “光是得知一个苍羽阁,公子就和失控了一般,所以小人不得不怕公子听到真相后,迁怒整个寒霜坞。”石荼不是不知道陆振的心思,但也清楚自己大概抵不过他多年的苦痛。

      “也是,本来雇你,就是为了护卫我查清病因,可是你竟不告诉我……”他一面说服自己此事情有可原,一面又不甘心自己离她的心事那样遥远。

      石荼抬头看了一眼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又低下头,道:“是小人的错,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保镖,屡次让公子受伤。”

      毕竟她也算是为了自己动摇过,如果想下手,一路上有无数的机会,陆振喟叹道:“我若真的那么在意你这个麻烦,早在宋和暗中埋伏刺杀你的那天,就让你回寒霜坞了。”

      石荼轻扯一下嘴角,道:“宋和在公子眼里,不过是一介匹夫,公子与寒霜坞来往多年,能为公子所用之人是友,可一旦变成了敌人,自然不能再留。”

      陆振从她身侧走到她面前,拦住门外的光线,盯着她道:“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你说,该如何责罚?”

      石荼在他的阴影下,捏着茶色襦的衣带,沉吟半晌,道:“公子莫要气坏了身子,是小人不好,这就打道回府不给公子添堵。”言罢抬腿绕过陆振,向门口走去。

      陆振两步追上石荼,避开她的伤口揽过她的腰,用自己的右臂护着,将她抵在墙边的香案沿上,牢牢圈住她,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道:

      “得罪了本公子就想走?”他伸出左手拉住下滑的茶色对襟襦,拽回她的肩上,低声道,“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石荼右手撑在案面上,屏住呼吸看着离自己极近的星瞳,仓皇的视线在微蹙剑眉和清晰的唇线之间乱扫,无处安放。她向后仰去,慌乱间背后的手拨乱了案上的物件。

      “啪嗒”一声,柳木面具掉到了地上,石荼紧接着俯身将面具拾回案上,逃开陆振的目光。

      起身时见他胸前渗出玉佩大小的一片血,石荼倒吸一口冷气,道:“公子,你的伤口裂开了。”脑海中调动出他们遇刺那个晚上的记忆,她记得他好像怕疼,小心翼翼端详他的脸色。

      他果然脸色更加晦暗,沉眸道:“女侠你捅的刀口,可比这深多了,还想抛下我若无其事地离开?”

      陆振早隐约察觉到石荼与何攸之间的异样,却从来没往她会害自己的方向想一步。眼前这双甜蜜又冷淡的漆黑眸子,迷惑自己太深,却又令自己不舍得放手,只能笑自己深陷幽潭。

      石荼冲他苦笑道:“信任的刀子是公子自己递给我的,为何被扎了,只怪我一人?”

      “的确。”陆振咬牙笑道。

      看着她双目疲惫,脸颊微凹唇色苍白的样子,陆振又不忍责备:“我不该只怪你,可你为什么不愿意试一试告诉我真相呢?”

      “毕竟是赌的是寒霜坞的事业性命,小人不敢涉险。”石荼说着,眼神愈发黯淡。

      陆振偏过头深出一口气,多希望石荼是关心则乱,可是他知道:“你还是不够信任我。”

      “如果还有往后,小人不敢再瞒公子了。”石荼说着逃出他的臂弯,站到两步外。

      石荼越是像深林中难以相信背弓持剑者的小鹿一样不肯近人,他就越想获得她的信任。

      陆振直身,换回素日温和的神情,道:“我会写书信告诉你们坞主,苍羽阁的人来袭击,被我们歼灭,何攸牺牲,我会厚葬他,重酬他的亲友。你不许走。”

      没想到他就这般放过了自己,石荼出乎意料地抬眼,抿了一下唇,道:“多谢公子,小人无以为偿,一定会帮公子看好病,照护公子痊愈的。”

      陆振眯起眼注视她,唇角轻勾起,连连摆头:“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石荼疑惑地望向陆振,他只是收起笑容挑了一下眉。

      屋外的虫鸣声忽然停了,屋内一下子安静到极点。

      石荼思索了半天,忽地想起来,无奈道:“浩渊,还是快些去换伤药吧,我们该去郢城找司马良医开第四副药了。”

      陆振这才笑了,道:“好,今日就动身。你饿了吧?我做了些面条,去吃吧。”

      两人正欲出卧间,院外敲门声响起,陆振去开门,门口六人各牵着一匹马,是曹荣带着护卫来了。

      石荼系好茶色对襟襦,围上染血的墨色外裙出去,下午的日光仍是亮堂堂的,有些晃眼。石荼抬手遮阳,将目光转下,移到地面。

      白瓷盘扣在地上,台阶下的石榴粒晒干了水分,混合尘土滚成泥球,和枯黄落叶一起散在还未擦净的血迹上。

      曹荣看见地上的几摊褐色血迹,又看见陆振胸前的鲜血,惊呼道:“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公子的伤严重吗?”

      “小伤罢了。”陆振转身看向门口的五人,“这就是父亲给我挑的人?”

      “是。”曹荣将五个挎刀穿着软甲的侍卫引上前给陆振介绍,“大公子,这是张君、谢昆申、赵大、钱二和邓远”

      “有劳诸位了。”陆振看着装备齐全虎背熊腰的五名护卫,想起昨日惨烈情景,心中感慨自己嘱咐曹荣尽快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石荼听见一个名字耳熟,走下台阶,见过几位侍卫。

      她朝众人行着抱拳礼,目光扫到最后一人,他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右眉缺了后半截,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惊喜。

      是她三年前救下的蒙冤之人邓远,记忆中单薄、横冲直撞磕得头破血流的少年,如今英姿勃勃地站在自己面前。石荼欣慰笑了,见故人安好,稍稍抵消了一点内心的悲痛。

      “你认识他?”陆振问。

      “是,三年前我去曹县办事,路上认识的。”

      邓远抱拳郑重道:“能与恩人再会,在下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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