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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狐狸精 ...


  •   石荼劝拦不住,陆振还是上路去了陵河,在城东租了间小宅院。连着七天不见什么可疑的身影,陆振整日茶饭不思,早出晚归去寻。

      八月十日是陵河庙会,卯时过了不久,叫卖声和货郎的铃铛声穿过勾栏幡幌、石墙青瓦飘进小院,渐渐盛大。

      石荼算着日子,徐正该来了,本不想出去冒险,架不住何攸一早起来,在她和陆振耳边叽叽喳喳吵着要和石荼出去,待午后人少些了,三人出门上街。

      石荼身穿墨色襦裙,双肩上绣金蝉纹,腰间系着新打的火精剑,打算去换个腰带方便挂两把刀剑。酒肆茶馆里人声哄闹,刚出锅的糕饼热气腾腾,她看着从未见过的布偶编花,喝上桂花糖水,淡忘了警惕危险。

      路过一个算命摊子,何攸见招牌密麻麻的字里写有“姻缘”二字,拽着石荼胳膊走过去。

      算命先生听见人来了,把两个覆着白翳的眼珠转过来,道:“五十文卜一次,三位来求个签?”

      “我就免了,我不信。”陆振道。

      “先生,我要问姻缘。”何攸凑到摊前急切道。

      老人摇头道:“摇出什么便是什么,一天只能卜一次。”

      何攸拿起竹筒,闭眼晃着竹筒求签,递给算命先生掉出来的刻着十二个红点的签。

      “阁下今日还是早些回家吧。”

      何攸听他说中自己的危险处境,五分相信变成了八分,将竹筒递给石荼。她心中默默问着前程,晃了两下,绘着六朵小花的竹签蹦出来。

      算命先生摸了遍签子,道:“姑娘摇出来的这是姻缘签,与签上的六有缘,六天之内必能遇见自己的姻缘,可得美满。”

      六这个字正合石荼心意,她嘴角浮起微笑,若是六天内就能解决危机回京城,再好不过。

      何攸撇嘴,道:“我听说天竺有一种数字,里面的六倒过来就是九。”

      石荼被他的胡话逗得哈哈大笑,算命先生说要给何攸破灾,何攸刚要细问,石荼放下一百文,拉着他走了。

      “再不走,你刚搏来的那些引以为傲的报酬没捂热乎,都该搭进去了,还不如买些——”她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酒幌子,“陵河酒,你喝过吗?”

      何攸跑过去,闻着就是好酒,抱了两坛。

      三人打道回府,何攸说要去城西老据点看看,比二人晚了一个时辰回宅,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内,灌了个酩酊大醉,晚饭也没吃。

      石荼吃过饭煮了醒酒汤去看他,何攸抱着空坛子倚在床边,把最后半盏酒递给她,压低声音对石荼道:“你把那个诱饵杀死了,我们,我们怎么办?你又不肯跟我跑,我还是自己早点跑吧。”

      “他信上有说要怎么对付我吗?”石荼知道他大概是看见据点里诱饵没能拆开的信了。

      “他不着急处理你,也许只是不想把你往陆振那边再推一步,可是他要是自己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他用手掌拍着空坛子,在陵河空等的每一天,他也一样恐惧未知。

      “徐正看起来,没那么恐怖吧?”

      何攸轻轻放出一声笑,含醉意看向石荼的眉目:“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和你那陆公子一样,看起来待人纯善,可是我瞧得出来,他心思深沉。”

      石荼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问:“你给坞主写密信,会被他的人拦住吗?”

      何攸无奈摇摇头,长叹一声:“都怪你。不知道是哪辈子得罪的冤家,这辈子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冒险。”石荼说着抚平右臂上的褶皱,衣袂上的水纹不再混乱一团,展平成连续不断的河流。

      “我们都该怪陆振。他往回走的时候,和我争晚上吃什么,见你听他的,笑得眼睛勾起来和狐狸一样,看他那个样子我就心烦,等你我离开了寒霜坞,我非得把他捆走揍一顿。”何攸说着朝空气乱击几拳。

      石荼无奈笑道:“说得对。”

      她把他扶上床,让他喝下醒酒汤,幽幽开口:“我们不然杀了徐正吧?”

      “我还真没见过徐管事动手,不过他此番前来,一定会带不少人。”何攸言罢翻身理了被子,抱紧剑入睡。

      石荼退出何攸的房间,去南间找陆振,商量何时回郢城找司马伟开第四副药,第三副就快吃完了。

      陆振随意伏在案上,背对着门口,身姿没了往日的庄重,手中还捏着酒盏的铜柄,乌发散落披在白衫上。案边一套茶具被推的悬出一角,酒壶倒在砚台旁,墨池早已干涸,纸张飞到地上和吹进屋的落叶卷在一起,沾上尘埃。

      石荼跑去看他的脸色,他闭着眼,脸上浮着两片酡红并无异样,红烛荧荧照着纤密的睫毛,神色平和像在安睡,身周酒气与茶香混在一起。

      不等石荼开口劝他去床上睡,陆振微微睁开眼,收回酒盏送向唇边。

      石荼忙夺过来,道:“公子不该饮酒。”

      他垂下手,眼中满是失落:“你若在,苦药也是能入口的。见不到你,只能去酒里寻……”借着自己喝了酒,他便敢多说些。

      陆振望向他二十年漫长岁月中,唯一能牵动心弦的人,心中讥笑自己的苦恼样子,他从没料到,自己向来不为外人所动,也会有这么一天。

      石荼拦下他伸来拿回酒盏的手:“公子为苍羽阁烦恼,当养好身子仔细服药才是,病好再饮。”

      他抬起肩,用左手撑着脑袋靠在案上,漠然道:“自从五年前中了毒,我便不喝酒了,也没有因此觉得药更管用,或者身体有所好转。”

      夜空中繁星闪烁,乌云遮月,阴风阵阵吹打竹帘,寒凉一点点渗入屋内。

      石荼替他收了收敞开的衣领,遮住刻着鹤纹的檀木坠,扶他起身。他不肯挪动一下,只是装醉抓住皓腕不放手。

      石荼手腕上那条红绳硌在陆振的掌心,他声音含糊不清:“何攸说服你了是吗?你一定要走。”他的语气像在埋怨,嘴角噙着笑意又像已经接受了事实。

      “公子醉了,我去拿碗醒酒汤来。”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执意不放,问道:“若是我在陵河找到了苍羽阁,还有命回去,你就该走了,是吗?”

      石荼轻声道:“公子会放我走的。”

      真相卡在喉头差点说出口,石荼又想到徐正来落脚后必然先找何攸,自己到时候跟着一起去,若顺利除掉徐正,皆大欢喜假装无事发生,回去报告给坞主,若是不顺,再坦白吧……

      “在我身边当差工钱又不会比寒霜坞少,你也能早些攒够钱,究竟是为什么?”陆振眯起眼,压下眉望着她。

      是怕真的会助长自己的非分之想,但她也明白,两人只能共苦,无法同甘。

      石荼定住眼神看着案上的烛台:“我还是习惯了在寒霜坞。”

      他低下头轻轻摇了摇,烛焰的温度在含情波光中流淌:“撒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酒醉少了三分,眼神如箭般直直射去,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事。

      可是那双漆黑透亮的美目依然如子时最深的夜色,让人难以穿透幽暗直抵底色。

      石荼扯起嘴角:“公子常与阴谋诡计相伴,疑心些也好。”言罢挣脱开陆振的手,起身收好酒盏,扶起酒壶。

      陆振垂眸神伤道:“我怀疑你,你也不生气,看来我真的斗不过寒霜坞里的高手。”

      石荼整理好案上的摆件,用笔山压住宣纸阻挡今晚有些喧嚣的风:“我不是坞里不可或缺的高手,公子硬要我留下,我也无计可施,只是听命罢了。”

      “我若真的这么做了,你便会提剑和你师兄私奔,我能去哪里找你?”陆振小声道,不安地望着她,不像平日镇静的公子。

      “公子不该这样为小人多思,应当先把身体养好,再处理要事。”石荼将窗户关上,再回到他身边时,他直起身注视自己,似乎清醒多了。

      “我做的事,都是应当做的。从前我也觉得,那些为美人误事的人荒唐得很,现在明白了。不过你看我的眼神,与我出去被人觊觎的时候,相差无几。你怪我不该贪恋美色,自己不也是吗?”

      石荼被说中,恼羞成怒皱起眉,抽出手搭在他脉上,心想这家伙不会又中情花散了吧?

      陆振笑着对上她腹诽自己的目光,只是半合着眼,向后倚在凭几上任她把脉,目光迷离在她脸上飘移:“石神医有法子治愈我的相思病吗?”

      石荼深吸一口气,再快速吐出,摆头道:“无药可救了,公子还是喝了醒酒汤睡下吧。”

      “嗯嗯,”他缓缓起身,理好的衣领随着他欠伸又散开,“至少今晚还是有解药的。”言罢,他转身走向卧榻,刚走两步,扶额晃了一下身子,石荼上前扶住他。

      陆振靠在石荼肩头展翅欲飞的金蝉上,立了一会静听窗外风声呼啸,才放下扶额的手,搭在石荼手上,由她搀着往前走。

      “药快吃完了,我们明日回趟郢城再来吧?”石荼问道。

      “你替我去吧,我要守在这。”

      石荼正欲开口,他缓缓眨眼露出微笑,打断她:“你不必忧心,曹荣会带着护卫来陵河,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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