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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照月,”万宏信终于认清现实,“照月?”

      照月满面泪痕,泪流如注。

      “你?你……你哥哥、爹爹、宋修容?”几乎在瞬间,万宏信脑子里已经连成一条线。忧愁不再的父亲、消失的碧娘,还有自己从未当回事的事实——爹爹不知不觉间与魏诏、与宋修容越走越近……

      “你们……”万宏信震惊无比,再说不出一个字,转身便要走。

      “宏信!”照月伸手去拽他,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几乎是出于本能,万宏信伸手去扶她。

      “宏信,”照月流泪道,“事已至此、已经晚了……你现在走出门去,难道国舅便能纵你跑出去昭告天下、家给你的,是个假公主、是个冒牌货吗!”

      万宏信被这一句话喊得有些醒了,他站定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别这么说,照月你、你们究竟……那魏韶歌现在——”

      “我母亲和你父亲联手,他们将我当做筹码,想让我哥哥、让我哥哥去争……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照月抽噎道,“韶歌被送到京外宋家的庄子里去,她不会有事的,你也知道,她不想嫁给你的,这以后……这以后,木已成舟,父皇为了平息事态只能将错就错,就连、就连太子殿下——他也会帮着她妹妹的!”

      “他也会……他如何……”万宏信觉得头脑生疼快要裂开,“太子殿下如今……若不是他惹了皇帝厌恶,何至于有这一桩婚……”

      “……宏信,”照月坐在地上,她面容苍白,更衬得面上的胭脂不合时宜,鲜红的唇中像是咬了满口血色。

      万宏信被她叫得心头一抽搐。

      天知道这些年过去,日夜所思,他有多么盼着这一句呼唤。
      眼前被他抛弃在地上的这人,也曾是——不、何曾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万宏信听到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的那些道德、那些操守、那些品格,读的圣贤书!
      他明明知道的,往前走,便是自投罗网、便是无可奈何地走进他那父亲大人亲手为他打造好的牢笼!从前自有一番作为的梦幻当真成了梦幻!广阔天地、奋斗征程,瞬间化为乌有!他还能往哪里走?他还能向何处去!

      “……”

      红烛打了个结,喜房内安静得吓人。

      “照月你……先起来,”万宏信说,他去搀人,照月却浑身脱力一般地瘫在地上,泪流不住,没有回答。

      “照月、照月,”万宏信缓缓撩了袍子,正跪在了照月对面。
      他双手微颤抖着上前,几经拉扯,终于将人放在怀抱里。

      只是顷刻,照月泪流了满面,“宏信,你是不是也瞧不上我,从我被母亲带到鸣乐阁……连我自己都恨自己!”她道,“也许这一次父皇会彻底将我作一个贱胚,一次、两次,我犹如恶鬼缠着你不放手,我赔尽了皇家的颜面,我、可我……”

      “你别怕,你不要怕,”万宏信按住在怀中颤抖着的人,她的身形单薄到他根本不敢相认。
      三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少年人,也许热情退却,不胜当年,时光和见闻却着实叫他们成长,叫人在无数孤单零落的夜中将相处中的一丝一毫也咀嚼清楚,于是明明在热恋中也无法互相信任的恋人,重逢后却成为彼此的知音。几乎只是眼神的交互,他们将来龙去脉交托个清楚,无尽惶恐被人分担,无尽的等待终于看到另一个尽头。

      “照月……”万宏信流下眼泪,说不上具体是因为什么,“你我三拜已成,就是夫妻!此后不论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宏信,”照月几乎失语,只能呢喃出一个名字。

      “我爹……他既然敢如此谋划,必然是有所把握,眼下……我们只能依照他安排行事,”万宏信道,“上一次,照月,你身陷囹圄,我却根本不知晓,叫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受尽折辱——万宏信欠你的,照月,从现在开始,我就用一辈子还。你不必害怕,此次……就是我折上这条性命,也绝不叫你受半分伤害!”

      “你……宏信……”

      “万宏信从前做过太多错事,”万宏信沉声道,两人相视,“今后都一一为你弥补,照月,”他眸中何其坚定,“等到这些事情都毕了,咱们自己去过日子,再不卷进这些争端去。”
      “太子也好,你哥哥也好,都和我们再没有关系,”他说,“只要过了这一关,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两屋之隔,祠堂。
      风雨中,一个护院捧着书信来报,站在门外,屋中邓琪前去,接过信笺定睛看了看,舒出一口气。

      “爹爹,”邓琪转身快走两步,双手把信笺送上,“寨子里面回信,确认已经接到人了。周家家主因为大雨耽搁了路程,至多再过两日一定会到达京城。另外,周府已经报官找人。”

      国舅没有答话,他闭目正对层层牌位,将三根线香高举过顶,三拜过后,毕恭毕敬地插|进面前的香炉之中。

      “还好,你这小子还不算给我惹了麻烦,”万筹终于转身道,“等周岭松回府,再让定风岭送些威胁的东西,否则人情急之下杀上山,就没大理寺什么事了。”

      堂前宾客散罢,万筹前来祭拜,本意是为了禀明祖宗,家中独子娶妻的喜事,因着邓琪太过紧张焦虑,才将他带在身边。
      绑架周英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顺手的小插曲,只是派出去的人和去找人的悉数不见,有些出乎意料,其余并无要紧。

      万筹看向女婿,他额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不过一点小事,怎么吓成这样?”

      “儿子……生怕误了爹爹的事,”邓琪躬身道,“眼下……是否还需派人去寻——”

      万筹一摆手,“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消息,应该难活了。”

      邓琪心下一惊,“不过是区区周氏,竟然能雇起如此厉害的护院?竟然可以将爹爹的人杀成如此模样?”

      “周氏底蕴深厚,的确不容小觑。但……今日之事确有蹊跷,等到眼前信儿的事情毕了,还要好生查一查,”万筹道。

      邓琪:“可万一……那些人没有死绝,被——”

      万筹:“没有万一。”

      邓琪:“什么?”

      万筹笑道,“当日前去截杀魏韶歌的死士比起今日来是多是少?悉数被太子拿去审了如此久,虽说有大理寺从中使力,但凭太子的执拗劲头儿,你可见东宫有半分头绪?”

      邓琪:“如此说来……”

      万筹:“没有万家收留,这些人连长大的可能都没有,他们好生记着我的恩,一旦被捕,就会立刻自裁。”

      邓琪已经想到,可亲耳听闻,却还是觉得残酷。
      自己这位老丈人……他身子有些发木,心中汩汩冒着凉气。

      城外,刺客尸首已经被找到,城南禁军指挥曹正阳刚刚和司徒申碰头。
      曹家老辈几十年前在北方追随过司徒文康,只是因为公职变动早年回了京城。好在两个小辈也算旧识,有几分交情,否则夜闯禁军指挥所,安上个多大的罪名都不算过分。

      “这些……都是在这个方向上发现的?”司徒申数着人数,眉心越皱越紧。

      “正是,”曹正阳道,“从昨夜至今晨,间接抓了十几个。今日公主婚仪,全城戒严,我们不敢分出太多人力,只能加强保卫工作。还有几个弟兄在外面,正顺着痕迹追查,只是这雨到现在也没有停,恐怕……”

      司徒申颔首表示理解,“活口——”

      曹正阳摇了摇头,“与不久前在大相国寺附近抓到的人几乎一样,自尽的太快!”

      司徒申:“可是同一批人?”
      曹正阳:“暂时还不能确认,大理寺的人要明日才能到,经他们比对一二,才能见分晓。”
      先前大相国寺的刺客最后都被大理寺收走了,只是过后也没能勘探出什么线索,这一次又逢了连日大雨,恐怕也……

      “倒是有一点奇怪,”曹正阳忽道。

      司徒申抬眼。

      曹正阳:“有些刺客被发现时已经带伤,那些伤口不算寻常,绝非一般刀刃。”
      他说着示意手下,抬了一具刺客尸体过来。
      这是在城外三里处发现的,脖颈上伤痕横贯,乃是被一刀毙命。

      “这刀太长,要很大的手劲才能挥动,”曹正阳说着转了转自己手腕,比量着长度道,“也不知道是给谁设计的,反正我是拿不动……”

      司徒申一惊,心下已经了然。
      这是机械军内制式武器,原本是配合甲胄才能使用的钢刀,只是前些年甲胄供应不上,尉迟明宪又身强力壮,才只有他一人专改用了此刀……

      “我有点头绪了,”司徒申拍拍曹正阳肩膀,“谢谢兄弟。”

      “小事甭谢,不过……”曹正阳话未说完,人已经到门口,“诶,五哥,你研究那通天的玩意儿,什么时候也叫我们开开眼啊!”

      “且等着吧,”司徒申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改日喝酒!”

      “切!”曹正阳撇嘴,若非当年东宫学堂开办之时正逢母亲生病,他须得侍奉在侧,如今这南城一片高墙,又怎么能困住他曹正阳?

      司徒申已经走远,曹正阳也收回目光,“继续干活吧,兄弟们,”他招呼了一声,“谁敢在咱们地界上猖狂,掘地三尺也给他挖出来!”

      营房外,赵闻等得焦急。
      见人出来了,连忙走上前去。

      司徒申翻身上马,示意赵闻跟上。

      赵闻:“曹都统可那可有线索?”
      司徒申:“刺客身上的伤出自尉迟。”

      “什么?”赵闻震惊,“你是说,明宪从枢密院校场离开,却到城南才和人交手?这不合理啊。”

      “两种可能,”司徒申偏头道,“要么是尉迟被人追杀,走投无路,顾不得方向才逃到了此处。”

      赵闻立刻打断,“他出门是为查探异动,按理说不会离校场太远,怎会往这个方向逃?再说若真当有百十号人,还是奔着校场来的,如此近的距离,校场之中会毫无察觉?”

      “还有一种解释,”司徒申道,“尉迟是为了引开人,才往这里走的。”

      赵闻:“引开?”

      司徒申:“也许异动与校场无关,是其他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他权衡之下没有选择通知守军——又或许他最初遇到的人数并不多,他自以为能够解决。”

      赵闻点头,“我看门口那些兵士搬运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不像是昨晚死的。”

      “是,”司徒申点头,“他原本只想把人引走,却不料有人追了上来,权衡之下他选择依靠城南禁军,再之后……”
      “或者,来着意在枢密院没错,”司徒申眉心微蹙,“他不想暴露校场的位置,也怕枢密院中的东西受损,于是引人离开。”

      尉迟明宪有多宝贵他军械库中那些东西,赵闻当然清楚。
      枢密院的具体|位置是个机密,就连在朝中也只有少数人知晓。铺建校场时,皇帝采纳了公良墉的建议,将地点与枢密院分开,其间用地下通道相互连接,也起到保护军事机密的作用。
      毕竟如此多的重型武器存放之地,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新进的一部分甲胄刚刚运送到校场,个个都是千金难买……以尉迟明宪那个猪脑子,该不会当真因此想要牺牲自己,保全校场吧?

      赵闻:“已经过去一整天,倘若明宪无事,为什么不进城呢?他当时走的匆忙,连护身铠甲也未穿上,长嘉、你说会不会……”

      “许是有伤,或者其他事情耽搁了,先别想太多,”司徒申道。

      赵闻呼吸两口。
      这雨没完没了,两人出门匆忙,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又黏又冷好不烦人,便如眼下这境况……

      赵闻:“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徒申:“他没有进城,却一定需要休养,先排查城南和城西的驿站,曹正阳自会带人循着刺客踪迹查找,叫咱们的人也从校场开始向外探查踪迹。”
      司徒申:“若今夜再找不到,明早城门一开,我就去禀报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连带着那些刺客的来源,一定要刨根问底才行!”

      “是!”赵闻答。

      白虎驿,医士搭过周英双侧寸口脉后,起身对周岭松回话。

      “小姐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身体消耗过剧,休养到明晨,便也该清醒了,”医士道,“只是这位壮士……”

      “先生请讲,”周岭松神色未见轻松。

      医士:“他伤的太重,已有神昏壮热之象,恐邪已入血,冲撞阳明。商队中携带的药效力不足,想要遏制病邪,还要快些进城才行啊。”

      周岭松:“先生勿要吝啬药草,还请施展浑身本领,千万保得恩人性命,我们连夜打包收拾,不论雨停与否,都立刻启程,明早城门一开便回去!”

      ……

      定风岭。
      魏韶歌终于有一丝意识。

      她只觉周身被无尽寒凉包裹,人像冻成了冰块,连最轻微的运动都做不到。

      记忆停留在长乐宫中,小路上的那大宫女。
      她说德妃召唤。

      哦,德妃娘娘……

      然后呢?

      她并未走上几步,就被一张帕子从后面捂住了口鼻,似乎有所挣扎,又似乎在那一瞬间就失去意识,她根本记不得。
      再有知觉,就是现在了。

      没有关于时间或者空间的记忆,她凭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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