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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   “你不是好奇吗?不是疑惑究竟是谁想杀了那灾星吗?”
      宋修容画风一转,死死地盯着魏诏。

      “母亲,”魏诏几乎要站不住。
      这桩祸事与老师和母亲相关,可万氏是韶歌未来的婆家,而母亲已经察觉自己对碧娘的心意……伏击之人等待良久,显然是早上看准了韶歌出门,就在山上埋伏好。那些人在山路上行的是杀招,根本是一个不留的架势!

      但凡今日并非晦日,韶歌只是由碧娘陪着寻常出门。
      又或者,不是正赶上司徒申送公主回来,自己又恰好在寺中……

      后果不能设想。

      “你随你的老师学习良久,怎么他的果敢决断没有学到一星半点,优柔寡断和儿女情长倒是徒增!”宋修容道,“他被皇帝安排了个灾星进门,难道就会束手就擒了吗?”

      魏诏:“他……老师要……弑——”

      宋修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阳关大道只有这么一条,有人挡了路,自然要想尽办法清除,杀人是最方便的。”

      魏诏:“可那是一条人命!”

      宋修容:“人命?那分明是个祸害,她是灾星!她刚一出生她妈就疯了!她那时候才进了学堂几天就连累你断了腿!还有照月——要不是因为她败坏了东宫讲堂的风水,照月怎会纠缠上一桩孽缘?你不记得太庙房上掉落的脊兽吗?太庙建成了几百年,怎么就偏偏是她在天地坛的时候就掉了下来。”

      “这不过、这不过……”魏诏被母亲的气势所骇,“巧合!”

      宋修容冷哼一声,“好,巧合,好啊魏诏,你想干什么?你现在就出去,就去四处叫嚷,说是你母亲我,想要杀了魏韶歌,说是你敬仰万分的老师万筹,他要杀了魏韶歌!”

      “我——”魏诏膝盖一软,跌坐在身后椅上。

      “想要说什么?是非对错、黑白曲直?哪有什么正道天理!”宋修容道,“若真讲先来后到,又哪里来的嫡庶;若真讲尊卑礼仪,何以天下人为五斗米折腰?”
      “诏儿,你将及冠,这些道理也该明白了,”她道,“我的儿聪慧机敏,是天之骄子,流着君王的血!才不是一个疯子的儿子的跟班,如你这般日日受人驱使,一副卑躬屈膝的奴隶样子!”

      “……母亲……”魏诏彻底傻了,被歇斯底里的母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魏韶歌嫁给万宏信,你就当真以为事不关己?”宋修容继续道,“你打算将这样一个祸害,送到你敬重万分的老师家中,由着她将你亲近之人都折损夭寿?万宏信婚礼之后便要远赴京畿上任,你老师可就这一个儿子,恨不得捧在手里,如今却被迫出走,你就不替你老师愤恨?”

      魏诏:“我——”

      宋修容:“还有你的照月……你当她真从那悲剧中走出来了?三年过去,你就没有片刻为你妹妹鸣不平?你就忘了照月当年受的羞辱?同一个人,怎么她魏韶歌嫁得,你妹妹嫁不得?她比魏韶歌差在哪了?”

      魏诏:“……当年妹妹被师娘出言羞辱,母亲却仍为我拜师倾尽全力,我本以为是你心胸宽阔——”

      宋修容:“我?呵,我是鄙夷那人,不过她现在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还能兴风作浪多久?”

      魏诏:“你竟——”

      宋修容:“不枉我日日心中诅咒,咒她多病早衰、不得好死!现在想必快要应验了。”
      她笑着,“如果照月能嫁进万府,恐怕她就能气得直接一命呜呼吧?”

      魏诏:“……母亲究竟在说什么?眼下……眼下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现今距婚期不足半月,韶歌的卫防更是会加强百倍,你怎么还在做这样的梦!”

      “做梦?”宋修容道,“是我敢想——你们却是懦夫,只会随波逐流!”
      “灾星嫁入万府,你妹妹心碎断肠,你就忍了?你那相好万碧也再不能和你幽会,你就忍了?”

      “我——”

      “你能忍,我忍不了!你的老师也忍不了!”宋修容掷地有声,“管他什么皇权天道,政局民生天下人——与我何干?想伤我儿女,我就是豁上这条命,也绝不叫他如愿!”

      “收手吧母亲,勿要一错再错!”魏诏跪倒在地上,抓着母亲的膝盖,“我就当今日在大相国寺什么事情都没有看见,我这就将情缘悉数斩断,此后再不会与鸣乐阁有半分来往,母亲!我会帮你、帮老师隐瞒一切,我求求你,别再继续下去了。”

      宋修仪看着跪在脚下的、泪流满面的儿子,有一瞬失语。

      她缓缓弯腰,握住了魏诏的下巴。

      “看来我最想要万筹交给你的,你还没有学到,”她红唇轻启。

      “……什么?”魏诏茫然。

      宋修容:“知道为什么,我从贫贱之家出身,却能位及嫔位,将整个家族从泥潭之中拔起,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吗?”
      宋修容:“为什么、国舅身为外戚,本应该闲云野鹤,指望他的妹妹过活,却成为了国之栋梁、内阁之首!”

      魏诏:“为……什么。”

      宋修容放开了手,“因为我们早就知道,想要什么,不争不抢,等着他人的怜悯和施舍——永不可能!”
      “国舅的妹妹早就靠不住了,他不拼命,整个万家靠什么?一个年幼小儿,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在后宫活得下去吗?你以为倘若万家早在皇后疯了之后便倾倒,太子魏暄能有今日的才学权势和威望吗?”
      “现在魏暄却瞪着眼睛争权夺势、拉帮结派,要和他舅舅对抗——诏儿,这就是你尊敬的同辈楷模,这就是你日后要侍奉的君王吗?”

      魏诏:“太子……太子殿下是也是为了国库军费——”

      宋修容冷笑,“他们都说魏暄是为了天下人,是个将臣民举到天上的神仙!诏儿,我却问你,他连辛苦供养自己长大的亲舅舅都能拔刀相向,这样的人如何爱他人、如何爱你我——更遑论天下人!”

      魏诏:“我……母亲只是在诡辩。”

      宋修容:“哼,诡辩,诏儿,不过是讲道理,谁不会啊?谁的声音大,谁就是真理!他魏暄——”

      “母亲,”魏诏吼道,“后宫不该如此议政,你——”

      “不该?”宋修容道,“谁人说的不该?他人说不该就不做吗?我让你离鸣乐阁远一点,你可有遵守过?大臣不可专权,外戚不该身居高位,可你看当今朝堂之上离得开宰甫万筹?圣人说信守承诺、忠不可兼,却看男子妻妾成群,四处留情——世上却有多少负心汉,是一面叫嚷着圣人礼乐一面三妻四妾的!”

      “现在我再问你,”宋修容看向儿子,拍着自己的胸膛,“我只是想要你和照月幸福,我只是想让世人都看看,我宋安允的孩子并不比万双差——我有错吗、我有什么错?”

      魏诏瘫倒在地上,他再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想摇头,却想不出自己为什么摇头了。

      “就算……就算你们最终杀了魏韶歌,”他好像只有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一些微末的声响,“照月也不能嫁给万宏信,母亲若当真为妹妹着想——”

      “不能吗?”宋修容向后走了两步,斜靠在矮榻上。
      夜已深,和儿子争辩了这么久,她也已经累了。

      “说起来,此事还真多亏了诏儿你和那司徒小子,”她讥笑道,“我先前只想到了速战速决,此后如何决断,却当真还没有考虑清楚——好在今日魏韶歌还没死,又有国舅点拨,我们才能搭建出这绝妙之局。”

      魏诏:“你们又要……”

      宋修容:“此计若成,照月会嫁入万府,魏韶歌用不着死,自然还会留在京城之中,在她被你们那无情的爹远嫁送人之前,我会将那小侍女安排到你身边的。我的儿,你愿不愿意成为,我们这绝佳设计当中……的一环呢?”

      魏诏没有再说话。
      可他的回答却清晰无比。
      他只觉得被一脚揣进了湍湍黑水之中,这水无色无味,就是吞喝入腹也没有半点问题,可就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寻常,罪恶的感受蔓摄人心,却半点挑不出毛病。

      而更可怕的是……

      在他背后发力,不给他留下一丝喘息之机的人,是他的母亲。

      ……

      月上三竿,司徒申毫无睡意。

      魏韶歌撂下一句话便走得潇洒,却叫他心中被煎煮得透彻。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我?
      ——她喜欢我的!
      ——那又怎么样,司徒申!你脑袋清醒一点!
      ——首先,她婚事已定。其次,她可是魏暄的妹妹!人家那么小的时候,还没见过什么男人的时候,你就整日在人家眼前乱晃,像是个花孔雀开屏一样的,她到现在才多大啊?她分得清仰慕欣赏和爱吗?你们分开这么久,你看看你现在的性子,连你自己都不喜欢,就算韶歌喜欢的当真是安京城中的公子司徒,却又当真是你吗?又或许……韶歌今日只是因为不想嫁给万宏信被刺|激的呢?

      除此之外,司徒申。
      你真能眼睁睁看着韶歌被抬进万府吗?

      ——不能又怎样?
      ——去截了婚车,将自己全家和太子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在床上折腾,后背的伤火烧火燎的,却抵不上他心中焦灼的万一。

      “当当。”

      敲门声。

      司徒申的动作一顿。

      “你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

      是韶歌,她身影被月色投影在门纸上,她好似笃定自己根本无法入睡,问得直接。

      “走……什么?”司徒申坐起来。

      “回东宫、回训练场、回机械军,总归不是呆在这了,”韶歌道。

      “是,”司徒申连件衣服也来不及披,三两步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栓,想要推门,门板却被韶歌抵住。

      司徒申:“外面冷——”

      韶歌:“婚礼之前,我们还能见面吗?”

      司徒申顿了一下,“……不好说。”

      韶歌一把将门拉开,方才叫司徒申辗转反侧那面容,忽地出现在眼前。

      “我睡不着,长嘉,我一个人,太害怕了,”她说。

      司徒申心里一颤,许是被门外风吹,半身寒毛瑟缩。

      “你也睡不着,不是吗?”韶歌仰头,就这么看着他,“长嘉,你不是在害怕吧,你在想什么?”

      司徒申:“我——”

      韶歌:“想我吗?”

      司徒申的话被噎得严严实实,他像是失去了表达的功能,只能任由眼前人主导局势。

      韶歌等不到下文,伸手将人推到一边,进了门。
      司徒申在背后关门,将冷气隔在外面,又燃起了灯。

      司徒申:“怎么……不叫碧娘陪你?”

      韶歌走到他床榻边,“我寝室中不能有其他人。”

      司徒申扬眉,走到柜子边山,给她取出一床新被。
      “不是害怕?”

      “有人更害怕,”韶歌坐在床尾,眨眼看着司徒申,神态好不可怜,“司徒,我怕死。”

      司徒申躲避眼光,“那我——”

      “你说只要我在你身边,”她马上道,“你都护着我的。”

      司徒申:“所以……”

      韶歌:“所以我这不就,到你身边来了吗?”

      司徒申将被子放在床上,也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摞灰蒙蒙的被子。

      “韶歌,”他思考再三,转过头去说,“你小的时候,我一直将你当妹妹。”

      “是吗?”韶歌道,“三年前除夕,长嘉抱我的时候,也将我当妹妹吗?”

      司徒申:“我那时——”

      韶歌:“既然把我当妹妹,为什么不进屋坐一下呢?对于妹妹,长嘉连多陪伴一刻的时间也抽不出吗?”
      韶歌:“既然如此忙碌,为什么又在院中淋雪,把纯黑的大氅都染成白的?”

      司徒申说不出反驳的话。
      烛火摇曳在她眸中,只是一点微光,已经叫他神迷。

      “我不管,长嘉,”韶歌道,“是妹妹或者其他,纠结起来怪没意思的,叫你为难,在面对我的时候变成这样的哑巴——我的时间太宝贵了,一点都浪费不起。”

      司徒申:“你的时间?”

      韶歌:“我要嫁人了,你不是知道吗?”

      司徒申猛地皱眉。

      韶歌:“长嘉,我不问你当年答应我的簪钗到底是不是为你忘了。”

      司徒申呼吸一窒。

      “你就当我只是任性,我根本不体谅你个伤员。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我罔顾礼法,不守妇道,没有女德,”韶歌笑道,“我想过算了,我劝了自己放下,可失败透顶,长嘉,这盘棋,气势衰退,无可奈何,可还没到满盘皆输,我不想提前出局——我想多见你几眼,就当是给我这注定无疾而终的情愫一个完满结局,可以……不论悲喜。”

      “韶歌……”

      “长嘉,”她说,“你说上一个‘不’字,我就当这情已经断了,自会离去。”

      视线纠缠良久,由他的离去而切断。
      他站起来。
      把烛火搁在床头。

      “好生休息,”他说。

      屋中烛火亮了一夜。
      司徒申持剑,在矮榻上端坐了一宿。
      韶歌睡得很好,若不计较梦中流的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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