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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单看小人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但是人家公主殿下在深宫大院里面,具体还能发生点什么,也不是咱们轻易能知道的不是?”

      司徒家的小厮摸着脑袋回话。
      眼前司徒申已经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竟然没有一个来告诉我?”司徒申跳脚,“现在那小公主都已经长大了!”
      他狠揉了揉眉心,从打回了安京开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半刻都没停过。

      “少爷在边境战场上呢,紧接着又去了灾区,哪里的事不比这个重要?怎好分出神来听这些风言风语……再说,传宫里面贵人的闲言碎语,我不怕掉脑袋,我还担心连累咱们家大人……”

      “嗯,”司徒申哼了一声,“你的心够向着咱们大人的。”

      “不怕少爷笑话,我这胸膛里怦怦乱跳的可不就是一颗向着司徒府的忠心,”小厮慷慨激昂道。

      “好,”司徒申说,“我且问你,韶歌公主……除却命数不好,性格乖张,最好打人这些逸事——她生辰几何,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怎样?为何其他公主都对母亲居住偏偏她另开宫苑?她出手伤了比她大三岁有余的哥哥,究竟是因为顽皮使然,还是有人先欺负了她?”

      “这——”小厮被问住,“这,我也……少爷,谁没事,关心这些啊……”
      他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毕竟片刻前自己刚和少爷夸下海口,声称安京城中在少爷离开这些年里面,就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关心,是啊,”司徒申叹道,“你不是连国舅院里十八房小妾的生辰都能排了序连起来吗?”

      小厮:“我……”

      司徒申:“不光是你,你且看内阁从早到晚闲的没有事情干,日日揪着太子的一点点错处放,什么事都要撤道礼义廉耻家国天下上——可依着你知道这些,韶歌公主做的出格的事都装满了一箩筐了,谁挑过她吗?”

      小厮:“那不是因为——”

      司徒申:“或者换句话说,有谁关心她吗?”

      小厮一愣,若不是有些八卦事流传开来,这韶歌公主……和其他那些他们不知道名字的,也同在深宫大院里的公主,不是也无甚分别……

      “就因为她是个小女孩,”司徒申冷笑,“若她是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儿子呢?陛下能放任她跋扈善妒出手伤人,还有命格不详的流言传得满大街都是?能眼看她被兄弟姊妹肆意欺负而从不伸张正义?”

      小厮听得眼光发直,少爷说的虽说听着新奇,可细想想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甚至于皇后娘娘,大安上下除却听闻几句皇后癔症的传闻,有谁真正关心过一个女人在深宫之中的处境吗?”司徒申继续道,“再反观万国舅,却能凭借着女儿的地位在前朝身居高位,谁人都知道他背地里的生意做的红火——官商勾结乃是大忌,更何况是高官自身经商?”

      “哎呦我的少爷啊,您在东宫门口,怎么将这话说的这么大声啊!”小厮佝偻着腰背,神色慌张道,“万国舅在哪儿没有耳目啊?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少爷你年纪轻,又没有官职,可一旦牵扯咱们家大人——”

      “大人大人大人,就你心系整个司徒府,少爷我就是小人,就是浪荡子、纨绔客?”司徒申一把将小厮的耳朵提溜起来。

      “诶诶诶诶,少爷——”小厮整个人被拔高了几寸,“几年没见,少爷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的性子?不是都说去战场上历练一遭人就沉稳了,少爷——”

      “你家少爷我是赤狄战场上出生的,”司徒申低了头,吼在小厮的耳朵边上,“我娘生了我没过十天就随军奔袭,到现在还落下个腰疼的毛病,这事你不知道?”

      司徒申手上一紧,到这时候才终于用了劲。
      “少……少爷——小人错错错错——”

      “八岁时父亲北上带军,我何时没有跟在二哥身后,为父亲守着后方?”

      “你家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子,这辈子都变不了!”他掷地有声。

      小厮的耳朵终于被放开,他揉着脑袋躲到一边。
      他能看明白,眼前少爷带了火气,细想来却又不明白……人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更何况这皇天贵胄家的闲事。
      他是不懂什么道理的,他只知道闲事管的多了,早晚跑不过惹祸上身。

      终于有人声传来。
      长街尽头逐渐出现了太子车驾仪仗。

      武将持鞭在前,挥打在砖石上,发出“啪——”“啪——”的刺耳之声。

      前有高头大马开路,举牌“肃静”宫人若干,紧接着是正红色衣甲的东宫亲卫军,长矛手、持一人高盾牌的亲军护卫在马车两侧。雄车之后,又是层层亲卫,紧接着各色深衣,品阶不同的宫女渐次排列开来,手持漆器若干、瓜果梨桃,再有服饰相同的太监两列,肩扛衣箱和生活器具……

      “我哩个娘哦……”
      小厮喃喃出声,“这才是……太子殿下的排场喔……”

      那一瞬间,司徒申恍然觉出了自己的渺小。
      一人之力何其微不足道,如何能与皇权相提并论?他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这段自幼时而起的友谊,在皇权俯视之下,又究竟算得了什么?

      好在,不过片刻,杂乱的马蹄声打断了规整无比的仪仗。

      一骑轻骑从当中破开,在层叠人群中穿梭不断,终于冲破囚笼,勒马在了司徒申单薄的马车之前。

      “呵,”司徒申终于展露笑颜,“我当是谁。”

      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太子下马时候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他抬眼望了望天色,早已经日薄西山。东宫附近的街道早该戒严,司徒申现能出现在这只能是因为……

      “你出宫后便过来了?”

      “当然!”司徒申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拉着魏暄往宫门处走,“殿下答应我,要回去后详说,这才多长时间,便就忘干净了?”

      椒房殿的事情太多。
      皇后的生辰还照过着,后院被他罚跪的魏照月哭天抢地,将她母妃招过来一起抹泪。陛下听闻了动静,二话没说就将人放走。魏暄在椒房殿前后忙的没了影,一回头就只剩下一地恨不能将脑袋埋进地里的仆从……

      这还不算完,他还要去跪听皇帝的怒火,责备他为什么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被两个女人弄得左支右绌,如此襟怀还何谈家国大事……

      光是想到就早已经头痛不已,好不容易出了宫,眼角还在跳个不停。

      “我当真以为你在那仪仗里,我还纳闷呢,就咱们太子殿下那个恨不得明天就天下太平的急性子,受得了这慢悠悠的排场……”
      司徒申说个不停,魏暄缓过神来,两人已经站在东宫之内。

      魏暄:“此事不合规矩,我为防回宫太晚被人参了,才叫仪仗先走,你——”

      司徒申:“我是那种告状的人?你放心,回家我就找三哥去寻匹快马,以后你在安京城中日行万里,那些要参你的老臣全都见不到你的影子!”

      “你……”魏暄伸手指他,“眼下天色已晚……”

      司徒申眨着眼睛看人,好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样。

      “……罢了,”魏暄一甩衣袖,“你随我来。”

      “这就对了嘛,”司徒申笑着跟上,“总归明日休沐,你也不用听朝,咱们自水患时候一别,到现在还没促膝长谈过呢?”

      ……

      “她出生之时,母亲难产失血过多,从那以后……母亲便再没真正清醒过了。”

      魏暄将手中茶盏分给司徒申。
      两人对坐在暖阁之中。

      “是以皇后娘娘有癔症之事……并不是传闻?”司徒申皱眉。

      “……是,”魏暄捏着眉心,“从韶歌降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一天有所好转,舅舅前几年还在为母亲的病大肆延请名医,购买珍宝药材,现在却早已……”

      “听说国舅爷的药草生意做的红火,好些甚至还卖到了斯兰和赤狄,”司徒申冷哼着说,“原来起因竟然是娘娘的病。”

      “除却医药之事,他们在巫祝测算上的银钱也不少花,”魏暄继续道,“你没有发现父皇愈发倚重钦天监了吗?这也与母后有关。起初母亲彻夜嘶吼,并不能找到缘由,是钦天监着人在椒房殿中设坛,认为韶歌与母亲相冲……”

      “这样的鬼话也能相信?哪里有女儿会与母亲相冲的道理?”司徒申拍案而起。

      “我又何尝不觉得荒谬,”魏暄道,“但彼时父皇对母后尚还算关怀,便想着将韶歌挪出来试一试。”

      司徒申:“然后呢?”

      魏暄:“然后……母亲便再不吵闹了。只要见不到韶歌,母亲与常人无益,就像是今天这样……一般来讲只要不出现太大的刺|激,都不会犯病。”

      司徒申:“那你就眼看着娘娘停留在小韶歌未出生的时候,觉得你还是六七岁的年纪,终日被困在这一座椒房殿之中——”

      “我有什么办法,阿申,”魏暄说着,双手覆上了眼帘,“我就甘愿眼见着韶歌不能面见母亲,她贵为一国之后却终日被当成个疯子被人看守起来吗?但凡是能够尝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可事实就是——除却祝祷之外,我根本无路可走。”

      太子从未在人前哭过,现在,在司徒申面前,却再难遏制悲痛。

      “阿申,七年了,我每每见到你,都想与你倾诉,这些事除了你我根本无处可说,”魏暄彻底埋脸在衣袖中,长期压制的情感崩溃决堤,万里长河无处倾泻,砖石长墙总算坍塌。

      “但我总是想,我总是期盼,我想啊,万一呢?万一明晨睁开眼,母亲就好了。以前诸多便如一场梦境,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可现在……可……”

      他伏倒在桌面上,胸背随着呼吸而起伏,压抑的呜咽之声,拉扯得人心生疼。

      “殿下,我……”司徒申抬手,落在他肩膀上。
      华服太过深厚,他只能触摸到魏暄从深夜宫中带来的冷,是王权的味道,不带一丝温度。

      “有太多事,阿申,我根本想不明白,母亲明明那么喜欢韶歌……”魏暄喃喃出声,“当时阖宫都盼着皇子的出生,只有母亲一直盼着公主,她早和我说过她有预感,一定是个女孩……”

      “韶歌这名字就是母亲起的,因为她怀韶歌的时候最爱听七弦琴,她说等韶歌出生了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她现在住的鸣乐阁,也是母亲选定的地方,早就重新装修过,就在母亲生产之前,还吩咐人在院子里种下梅花,她说等到韶歌长到能住进鸣乐阁的时候,该和梅树一般高……”

      太苦、太涩,太痛。
      司徒申快要把茶叶喝出了酒味。

      “你就不能把韶歌接出来吗?”他想了半天,才开口,“殿下,你难道不清楚?那些人必定是拿着皇后娘娘的事情编排她——”

      “她从幼时与我住在一处,就已经不合规矩了,”魏暄道,“没有哪个公主是年少离宫和已经开府的兄长住在一处的,更何况现下韶歌的身世本就受人非议,若是再失了名声……”

      “规矩重要还是你妹妹重要?”司徒申道,“殿下,你就是拎不清这点事,才常常苦恼,有些规矩当真比你妹妹健康与否、开怀与否,还要严重?”

      “眼前的开怀只是一时的,规矩与否关乎她终身幸福,”魏暄道,“她不会在长乐宫中过一辈子,依着父皇的性子……照月今年才十一岁,便已经定下了驸马人选,你觉得韶歌还能再宫中过几年?”

      司徒申听得气上心头,只想一拳把眼前的人打醒。
      “我看你是疯了,”他低喝,“小韶歌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你!你还想要陛下那不管儿女死活的老东西决定她的婚姻?”

      魏暄:“阿申你说的什么大逆不——”

      司徒申:“一国储君堂堂太子,你养不起你妹妹吗?大安泱泱大国,没有一个下嫁的魏韶歌,便就支撑不下去了吗?”

      魏暄:“话倒不是——”

      司徒申:“再者说,陛下都多大年岁了,这大安朝它不是早晚有一天总归是你魏暄的吗?”

      魏暄:“你——”

      司徒申:“关起门来只有你和我,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魏暄:“我——”

      司徒申:“再说了,你又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司徒老五呢!从现在开始,谁要是胆敢提娶小韶歌的事,我就帮你把他打跑,等到你爹死了你做了主,咱们再好好给她物色姻缘——喜欢一个就招个驸马进来,喜欢两个就都偷偷塞进府里……要是喜欢得再多了,只好专供个别院去养面首——”

      一个肘击直冲司徒申的肋条,他大逆不道的玩笑话戛然而止。

      魏暄怒道:“我看你是没规矩惯了,在家里将军、夫人和哥哥们护着你,到了我这又纵容你,现在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君臣父子,规矩方圆!”

      “……”

      太子吼罢,两人都愣了一瞬。

      片刻,司徒申方才揉着肋骨嘟囔道,“你从长乐宫里生出的气,现下发泄到我身上才算完事。何必呢?早这样该生气就生气,该欢笑时欢笑……”

      见魏暄的眉毛又立起来,司徒申连忙收了话头。

      “你走吧,”魏暄凉声道,他看了一眼漏刻,马上就要到落锁的时间,“日暮之后还留你在东宫,本就不应该。你且落锁之前速速离去吧。”

      “……魏暄,”司徒申捂肋协站起来,“你是在赶我?”

      魏暄目光落在他手上。
      方才那一下的确用了实力,这一天的怨愤委屈不说全部,也大多撒在了司徒申的身上。更何况人家起早贪黑一整天,全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奔波……

      “是,”他还是杀下了心,“但你不该直呼我的名讳。司徒申,你我虽是朋友,可终究……也要做君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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