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江家姑娘》鹤舞南山

1、江家有女

　　清河聂氏地界

　　魏无羡转移了恶诅痕，又假装含光君到来，把金凌惊走之后，默默靠在树下休息，以他如今的灵力水平，把恶诅痕转移走可算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感受着灵力的缓慢恢复，魏无羡忍不住自嘲：“想我堂堂夷陵老祖，居然连对付个恶诅痕都如此吃力。”
　　却不料，夜晚漆黑的山林中，竟有女声回应：“原来夷陵老祖还是有那么些自知之明的么！”
　　魏无羡这一惊非同小可，对于自家那治小儿夜啼的名声，他可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如今自身虚弱不堪，难不成竟要栽在此处？
　　“尊驾乃是何人？藏头露尾倒也很有自知之明么！”输人不输阵，方是夷陵老祖的风格。
　　魏无羡正凝神戒备间，却见一个姑娘自树边转出，长发束起，一身紫衣，月光从林间穿过，正正落在其腰间一枚精巧的铃铛上。瞳孔微微收缩，即使反光耀眼，魏无羡一眼便认出，那是江氏嫡系女子才能佩戴的高等级清心铃，师姐日日不离身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认得！
　　可师姐已经……
　　魏无羡心中一阵绞痛，再回神时，那姑娘已经走到他的身边，蹲下道：“你便是看到这铃铛，也该知道我是谁吧。”
　　魏无羡看着面前酷似师姐的脸，终于想起他忘记了什么。
　　莲花坞出事之前，虞夫人曾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江汀。其时局势紧张，仙门百家弟子都被逼上温氏，虞夫人和江叔叔为保万全，将江汀托付了出去，然后就是江家灭门，再之后就是射日之征，当时江家百废待兴，他又……江澄和师姐曾说过待稳定一些再去接回妹妹，然后，然后便是师姐大婚，金凌满月，以及……穷奇道和乱葬岗。
　　魏无羡闭了闭眼，把一时奔涌的思绪压回，看着面前略微颦眉的年轻女子：“所以，你是阿汀？”
　　紫衣姑娘，也就是江汀点了点头，看着魏无羡又重复了遍：“堂堂夷陵老祖，真是弱的让人失望。”
　　……果然是江澄的妹妹！为什么不像师姐的温柔贤淑，反而学了江澄的毒舌啊！
　　魏无羡无言以对，转而问道：“金凌都没发现，你怎么确认是我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来？你……不恨我吗？”对着那张酷似师姐的脸，魏无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了最后一句。
　　“恨啊，恨不得把你抓回去打一顿，扔到我哥面前！”
　　“啊？”一惯思维跳脱，让仙门百家追之不上的魏无羡难得地有点蒙，思绪在“那江澄肯定会打死我吧”和“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之间反复横跳。
　　江汀许是蹲累了，侧身在魏无羡边上坐下，抬头看着黯沉的林木，声音低缓地道：“我当然知道是你。除了你，我哥怎么会拿紫电去捆一个鬼修？碰到他都嫌脏，只会让门人弟子根据作恶多少废去修为或者直接为民除害，怎么可能让你好端端坐着等金凌去救？”
　　魏无羡摸摸鼻子，想想江澄的性格，觉得此言不虚。没被紫电直接抽一顿，他也觉得很意外。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大梵山之后，金凌跟我哥吵了一架就跑了。起先我们以为他回了金麟台，后来得金家传讯，才知道这小子竟是逃家了。我哥刚好在外夜猎，就直接找了过来，我是从云梦过来，跟我哥前后脚到的，刚好看到我哥抓你，便没现身。”
　　“你想问我为何不现身？我哥对着你就只会口是心非，而我也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你。”
　　“问我？”魏无羡此时已基本收拾好了心情，闻言微微偏头。
　　“是啊。问问你，千疮百孔咒下咒者身上会有反噬，多么明显的证据，穷奇道截杀的时候，再怎么打，你连把衣服扒下来，证明自己没下咒的时间都没有吗？好，就算当时在场人都心存偏见，不给你说话机会，金子轩赶过去劝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吗？不夜天城的时候，明明已经有控制鬼道被干扰的例子了，为什么还要在我哥明明在场的情况下，使用鬼道？你明明在高处，那时候阿姐一身孝服，还不够醒目吗？直接飞过去很难吗？为什么偏偏要花这么久才能找到她？”
　　一连串的问句砸得魏无羡头晕眼花，嘴角微翘，勾了个苦涩的弧度，是啊，为什么呢，那时候的自己，大概真的被怨气带走了理智吧，只是自己那时候意识不到。
　　“我的心性如何，旁人又怎么会知道！”现在想想这句话，真是讽刺。
　　本以为心若磐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失神了一会，魏无羡终究是魏无羡，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指令被干扰了？”
　　江汀靠在树上，将魏无羡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设想了千百遍的一切得到证实，她不知该不该为自家哥哥高兴，当下缓和了语气道：“我不是亲历者，然这毕竟是仙门百家近几十年最大的事件，又和我家切身相关，我又怎可能不去了解？大概是旁观者清吧，你也许一直看不大起我哥的修为，但对江家的感情是实实在在的，明明阿姐已经嫁到了金家，你还会对金家人用那样明显的恶咒？以你的性格，就算真的有不满，也还有千百种方法吧？明明已经承认了金子轩，你还会对姐夫直接杀戮？同样，在你控制下的鬼魅，怎么可能去伤到阿姐？就算你失控了，温宁谁都不杀就刚好杀了金子轩？那些鬼物怎么早不失控，晚不失控，阿姐出现就失控？阿姐出现，会把你从失控拉回来才对！”
　　魏无羡张了张嘴，忽然很想说一声谢谢，却又卡在了嘴边，正在纠结，却听到了江汀的下一句，饶是他如今浑身无力，也惊得自树下一跃而起。
　　“我哥身上的金丹是你的吧！”
　　“什么！我不是！我没有！那是……”
　　凌乱的解释终止在江汀笃定的眼神中。
　　完全无视了魏无羡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江汀自顾自说了下去：“抱山散人是你的师祖没错，然你对自己父母的记忆都只剩那么一点，又怎么可能知道师祖在那里？退一步说，如果真的知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和我哥阿姐一直在一处，怎会不告诉他们？就算你真的之前没有告诉他们，面对这么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师祖，你又怎么笃定只要我哥冒了你的名字，就一定能得到救治，修复金丹？那可是金丹，就算是复原，需要多少的代价？还什么只有一次机会？我哥心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姐心善，你说的永远都是对的，我却不信！”
　　魏无羡张了张嘴，搜肠刮肚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良久，方才问道：“江澄……知道了？”
　　“没有！我并不知道你真的会回来，很多事都是猜想，这些话，自然不可能告诉我哥。”
　　“那就好，那就好……”魏无羡靠着树，脱力般再次坐下，如果江澄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不过既然你确定回来了，我自然会找机会告诉我哥。”江汀却继续在魏无羡耳边放了个大雷。
　　“不可以！”如果不是实在脱力，魏无羡相信他还会再被惊跳起来一次。
　　“我当然要说！你们两个照顾来照顾去却一个都不说实话，很好玩吗？”
　　江汀翻个白眼，看着魏无羡：“而且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被化丹？那时候我姐正病着，你觉得他再不靠谱，会不靠谱到把发烧的阿姐一个人丢着，自己跑去偷爹娘的尸体？你心目中我哥一直是功夫比不上你，智慧比不上你，处事比不上你，才真的相信他去偷尸体。他是因为看到温家的修士正在搜街，而你正在浑然不觉地往回走，才冲出去的！你认为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就是冲着送死去的！他谁都没说，如果不是中秋夜他抱着天子笑醉倒在祠堂，我大概也不会知道！所以你们两个大男人藏着掖着搞误会什么的，真是够了！”
　　魏无羡心中一片惊涛骇浪，太多的情绪夹在一起，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愧疚感激解脱还是……高兴？脱力而晕乎乎的脑海里，都是莲花坞的一幕幕，所以，那个时候，他觉得他对得起江家了，对江澄说“保不住，就不要保了”的时候，师妹该有多伤心啊？
　　手握成拳，魏无羡却不知道该打盲目相信的自己，还是打瞒着不说的江澄，一句对不起如鲠在喉，思绪乱成了一锅沸水。
　　一旁的江汀微微侧身，拿起清心铃，注入灵力的清心铃无风自动，清脆的铃声唤回了魏无羡的思绪，他看着江汀那酷似师姐的面容，终究开口：“对不起……”
　　从出现起就一直板着一张脸的江汀破颜一笑：“这句话，等我把金丹的事告诉我哥后，你自己说去，至于是哭一场还是打一场，抑或是互相说一百遍对不起和谢谢你，我就不管了，当然，你自己说也行。”
　　刚被江澄的瞒着不说深深刺激的魏无羡，也开始觉得瞒着不是个好主意了，可是自己说……夷陵老祖默默打了个寒战。
　　被自己想象刺激到，决定逃得一时是一时的魏无羡终于想起还有个约会：“蓝湛还在等！”
　　“含光君？”江汀歪头看着魏无羡，这会该谈的都谈完了，放松下来，她倒是恢复了些少女的活泼。
　　不过魏无羡顾不上这个，一时有点焦虑，跟蓝湛约了在客栈口等，也保证了会过去，可是这个样子……情绪波动太过，连累得灵力体力都没恢复多少，他是真的起不了身了。
　　正在纠结，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却是江汀已经将他半扶半抱了起来：“你跟含光君约了在哪见？”
　　少女的身高跟魏无羡相去甚远，因此说是扶，其实跟背也就差了一口气，幸而修仙之人力气不小，倒还拖得动。好不容易连拖带拽地把魏无羡带出树林，江汀抹了把汗：“可算出来了，这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路上几次想让江汀放弃却没有成功，此时瘫在地上的真脱力夷陵老祖看着江汀招出了剑，让剑浮在半人高，然后把他放在了剑上了，自己在边上带着剑迈步向约定地点走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好办了！御剑是这么用的吗？在剑上一路趴过去本老祖还能见人吗！！！
　　大概是魏无羡的思绪波动太过强烈，江汀若有所感地看向他：“别动，这会夜深人静没有人看见，但你要掉下去一折腾可不知道会惊动谁了……”
　　夷陵老祖：“……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