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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放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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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长姐打出府,我窘迫不堪无处可去,在长街游荡到宵禁,最后只能忍痛回到秦家的小宅子。在我以为要面对秦家婆母的责难时,却见那看似严肃的“婆母”立在府门口,脸上竟是翘首以盼。
门前的烛火在寒风中忽明忽灭,我打了个寒颤,看着长姐口中的苛刻婆母将厚棉衣给我披上。
在英国公府,无人在意我的冷暖——这一刻,所有委屈涌上心头,我眼里忽然就有了些泪意。
她说:“之玉烧了炭火,快进屋里暖暖。”
却对前日“我”打上门来的闹剧,只字未提。
我揣着疑惑,回到了与“丈夫”秦之玉的居室。
我带进屋里来的寒气让秦之玉咳疾又犯了,可他硬生生忍了,背过身后,才敢在“长姐”面前咳嗽。
他苍白的面容因剧烈咳嗽染上了病态的红晕。我在英国公府做低伏小伺候人惯了,一个没留神,竟双手将桌上的热茶奉了上去。
秦之玉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并不敢接,他施了一礼,一派世家公子的气度:
“恐过了病气,娘子不可与之玉同用茶盏。”
我不禁困惑,秦之玉这样子,哪里是长姐口中那个穷酸又不知礼的肺痨?
秦之玉抿唇腼腆道:
“京城炭火昂贵,家中拮据,只够烧一个炭盆,娘将炭盆让给了我们。”
“娘子先前因为之玉的咳疾,从不与我同处一室,但眼下只能委屈娘子了。”
说罢,他就将打了补丁的铺盖摆在地上,和衣而眠。
我灭了烛火,带着一身的伤,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将自己与长姐互换身体之事告诉了舅父,希望他能为我主持公道,可舅父不信,将我绑了送去专门关疯女人的尼姑庵。
我从尼姑庵逃出来,饥寒交迫,沦为跪在街边的臭乞丐,却在要饭时遇到了长姐,她捏着鼻子,授意“我”从前手下的家仆,将我乱棍打死……
“啊!”我从噩梦中惊醒。
天光乍亮,寒气冻得我发抖,我翻身裹紧被子,发现秦之玉和地上的铺盖都不见了。
炭盆也已燃尽,我让那叫鹅黄的小丫头去添炭火。
谁知鹅黄哭着回话:“娘子,三日前,英国公夫人来闹……家里稍微值点钱的,都被扔了毁了!”
瞧瞧“我”干的好事……
我扶着脑袋,让鹅黄接着说。
“昨晚的炭火,是主母跟薛府女公子讨来的……”
我知她口中的主母便是婆母秦氏,但薛府又是谁家?
鹅黄见我疑惑,便解释:“就是主母当西席的那户皇商——娘子忘了?”
我恍然大悟,可长姐不是说秦氏自甘下贱,堕入贱籍,在商户人家当教养嬷嬷吗?
可鹅黄怎说她是在皇商薛家,给女公子当西席?
“我”当初打上门来,逼秦之玉同长姐和离,就是因为听信了长姐的一面之词,认定秦氏给人当奴仆,自堕贱籍,丢尽了书香人家的脸面……
长姐,你究竟在我面前说了多少谎!
我嚯得站起身:“我摔了脑袋,记不得事情,鹅黄,你将我嫁到秦家以后的事,都说来!”
鹅黄吓得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长姐嫁给秦之玉当日,看到秦家清贫,当夜将他赶出了洞房。
婆母秦氏却未责备。
据说是因我们的父亲曾在东都战乱时救过他们母子,于秦家有恩。加之秦氏怜惜长姐年幼失怙,更是对她呵护备至,如同母亲。
可长姐不领情,对秦家母子动辄辱骂。
婚后,她受不了秦家清贫,用嫁妆在外面放印子钱,却搞得血本无归,将秦家供秦之玉求取功名的家底也败了个精光。
我又问鹅黄,秦之玉先前身体康健,为何染了痨病。
鹅黄告诉我,前年冬月,长姐的玉簪掉在水中,她使性子逼秦之玉下水捞。之后他便染了痨病,缠绵病榻。
要知道,我朝律法规定,患痨病之人不许科举入朝为官。
长姐往日总与我抱怨,说秦之玉是个痨病鬼,不能科考没有前程——可秦之玉的前程,不就断送在她手上?!
鹅黄又说,家里拮据,秦氏为了给秦之玉抓药,让他早些痊愈去参加科举,这才到薛府给女公子当西席。
被真相刺激到的我,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头被人打开。
是秦之玉。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来到床边,用帕子替我擦去了眼泪。
我却哭得更凶了。
“我想了一夜,你嫁我后,既无富贵可享,也无诰命傍身,不如归家再嫁,”他拿出一封信,放在我手边,“这是放妻书。”
我停下哭泣,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俊朗的“姐夫”。
他叹息:“我这就请英国公夫人接你走。”
我听罢,将他伸过来扶我的手推开。
我才不会回英国公府那炼狱!
我倔脾气上来,将放妻书撕了个粉碎。
秦之玉暗淡的眸子突然亮得吓人。
他捉住我的手腕:“娘子不愿?”
我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让他误会了。
却听他一字一句像在发誓:“三娘,待我痊愈科举入仕——定让你在妹妹面前抬起头。”
我听罢愣了许久,对如何报复长姐,瞬间就开了窍。
长姐夺我身份,全因嫉妒我嫁人后的诰命和富贵。
而我对她最好的报复,便是用她不要的身份和郎君,闯出个锦绣荣华!
昔日她弃之如蔽履的,日后,我要让她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