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然与玥》由木白

3、第一章（三）

　　做了个深呼吸，林玥睁开了眼睛。

　　闭眼前亮堂的机舱，明灯全都暗了，只有每个座位顶端的安全带图标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引擎的声音，起初觉得响极了，不知何时起似乎成了环境的背景音，得稍微分点注意力才能发现其存在。

　　坐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

　　坐了太久的身体不出所料的僵硬。

　　卡通猫咪头的长方形盒子吸引了林玥的目光。

　　这个盒子卡在右前方的储物袋里，应该是邻座人的游戏机收纳盒。

　　还有本蓝色封皮的精装书，上面写着《傲慢与偏见》。

　　朝右看去，右手边的人两只手垂在两腿之间，搁在椅子上，微斜着脑袋，只不过并不是朝自己这边斜的，有点可惜。

　　微微朝右前方探了些身子，林玥凝神向她的睡脸看去。

　　虽然睡着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整个人身子也特别老实。不像有的人睡着了以后大张着嘴巴毫无防备，又或者睡姿一塌糊涂的天翻地覆。

　　林玥觉得有点像没放下戒心的小猫。

　　嘴角微微上扬，再仔细看看她的五官。

　　睫毛真长啊——感觉自己涂了睫毛膏也就和她差不多吧。不过很细，不像自己这样贴近仔细看的话其实不会发现有那么长，只会成为让她更好看的小细节。

　　想到这儿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微微往回收了身子，林玥静静观察着身边的人。

　　刚醒过来，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点蒙蒙的，左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膝盖内八，背往后靠，似乎是在坐着收着力伸懒腰。

　　除了坐在她旁边的自己，没人能感受到她的动静了。

　　右手手背挡着小嘴，似乎打了个哈欠的样子。

　　慢悠悠的变回原来的姿势，懒洋洋的发了几秒呆，随即她的脑袋转向了自己：

　　“我想去弄点吃的喝的，一起去吗？”

　　轻点了下脑袋。

　　四周很暗，但是伸手看得清五指，不会影响在机舱里走动。

　　横跨半个地球的大型客机，经济舱座位分为左中右三个部分，每个部分的每一排都有三个座位。这次的飞机上座率只有一半，于是林玥和雨然随意找了个空的位置就坐一起了。

　　一眼望去，大家似乎都在休息。零星的阅读灯亮着，光柱虽明亮，但像个固步自封的领域，完全不会影响到周围休息的人。

　　没两步路就走到了尽头，紧随拨开帘子的雨然走到了这片空间。

　　林玥觉得飞机上的结构有点像火车，一片乘客座位像一节车厢，由这样子的空间连接着；在两侧的过道与洗手间中间，空间不大，两边全是灰色的储物柜，方形的门闪耀着金属光泽。

　　空姐正在另一侧的过道和一个女孩子说话，背对着这儿。

　　两个人似乎是有说有笑的，挺有兴致，不过音量压的挺低，不会影响到人。

　　紧贴着自己的雨然，就在自己的身侧，头靠过来，用手遮住说悄悄话：

　　“我们等她们俩聊完吧？”

　　感觉到她的手碰到了自己鬓角的发丝。

　　轻轻点了下头，故意把脸转向了她的方向，她的手指蹭上了自己的脸颊。

　　感觉被手指划过的那块有些发热，胸口有蝴蝶飞出。

　　愣神了一小会儿，发现空姐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朝这边走了过来，那边的女孩机灵的朝自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手上捧着包薯片。

　　“请问可以给我咖啡和面包吗？谢谢！”

　　雨然的声音拘谨而礼貌，她转过头来

　　“你要什么？”

　　“和你一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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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姐似乎去别的地方忙了，雨然捧着咖啡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巴，叹了口气，咬了口袋装的小白面包。

　　固体溶解在水里的速溶咖啡，特别甜，和糖水一样，简直没有一丁点咖啡的风味。

　　不过嘴巴里留着甜甜的余味，吃口面包，还算是凑活的搭配。

　　“不好喝么？“

　　身侧的林玥问自己。

　　她双手握着纸杯，里面浅棕色的液体腾腾冒着热气。

　　嘴里的东西还没吃完可不能说话啊，抬起手指，是让她等一下的样子。

　　这时候就顾不及妈妈说的左边嚼十下右边嚼上下了，囫囵吞枣的就把面包咽了下去。

　　“嗯。但飞机上只有这个，凑活喝啦。”

　　另一边的女孩走到垃圾桶旁，把薯片的包装袋塞了进去，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起来比自己和林玥矮半个头的样子，绑着双马尾。

　　人们的目光也许不会驻足她的外表，但会驻足于她没有一丝阴霾的真挚笑容。

　　“我是七班的，你们是几班的呀？”

　　真挚的感觉包裹着雨然，融化了包裹着她的什么。

　　“我们俩也都是七班的”

　　雨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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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没发觉雨然在自己搭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漠，但与现在这个小个子的女孩搭话的时候却释放着善意。

　　只一个劲的觉得雨然真有修养。

　　女孩叫倪妍妍，三人自我介绍，享用零食，相约到了目的地以后一起行动，攀谈了一会儿就回座位了。

　　“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林玥开口问道。

　　“嗯，特别特别喜欢。你呢？“

　　“没怎么喝过，因为， ” 林玥做了个沉思的表情，然后俏皮的看了过来：“感觉有点像大人的饮料哦？”

　　“哪有像大人啦！上海还有好多好多咖啡厅，特别好，我都没去过。嗯，你要是有兴趣试试看，或者不介意陪我的话，回去以后，可以陪我一起去探些店么？”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冲动就问出口这样的话，明明以前在朋友面前都不怎么敢邀请她们。

　　“当然可以！”，话音刚落，林玥一怔：“但我家在外地，周末可能要回家，礼拜五下午也许我们可以稳定一起去？然后我正好去火车站。”

　　有同学特地从外地坐高铁来上自己的高中，甚至要每周往返。

　　高中真是比初中要了不起，而且大的多的平台啊！

　　但除这样的感叹外，不假思索的，雨然问出了声：“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还要坐高铁回去呢。”

　　雨然的眼神看向林玥，落在林玥眼里。

　　看得出来她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

　　但细微之处藏不住她眼底真切的担忧。

　　林玥左手撩起左侧发鬓的青丝，搭在耳朵后面。手掌顺势贴上了方才说悄悄话的时候被她的手刮到的地方。

　　闭上眼，感受了下因为被喜欢的人担忧而产生的，身心的愉悦。

　　雨然看着林玥转向另一侧，私以为她在简单的考虑着合适的一起去咖啡厅的时间，没出声。

　　只见她转了回来：“等回去再说这些啦，找点事儿做吧！还有六个小时呢！“

　　余下的路途，雨然游戏与阅读交替。

　　林玥看了电影《绿皮书》，也算是在抵达美国之前简单了解了解美国的样子了。两个主角经历了一路的旅途而生的友情跨越了偏见，十分动人。

　　中途，余光发觉雨然看了自己的屏幕，偷偷观察了会儿自己的表情后偷偷的笑，看起来很开心。

　　电影结束后问她为什么中途在笑。

　　“我很喜欢绿皮书，看你看的入神，就挺高兴的。” 她回答。

　　看雨然玩游戏的时候，她似乎乐于让自己看她的屏幕。怕自己看不清楚，会稍微朝自己靠过来些，理所当然的有点身体接触。

　　看不懂她在玩什么，屏幕花花绿绿的。换了好几个游戏，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的神奇宝贝的游戏，她现在玩的这款可以让里面的小精灵变得特别巨大。

　　小时候的回忆也在与时俱进着。

　　某一时刻，机舱内的灯亮了。

　　四周隐隐约约都有了动静，但说话声很少，想必都在按自己喜欢的法子打发着时间。

　　飞机餐干干瘪瘪的，右边的人胃口似乎不是很大，一样尝了一点就擦擦嘴拿起书本等着收盘了。

　　自己却觉得挺好吃的，坐在她身边。

　　打开遮光板，窗户外时而是幽怨的紫，时而是深邃的蓝。

　　天色昏昏沉沉，云朵不是洁白，都是昏暗的灰色。

　　毕竟现在已经是美国西部的晚上十点了嘛。

　　“请打开遮光板，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我们的飞机将在半小时以后降落。”

　　两人都看向窗外。

　　地面黑不溜秋的一团，只能看得出大地得广阔无垠，各地闪烁着橙色的星星点点。

　　恍然间，看不见大地了。

　　整个窗户外都是漆黑的一片，仔细看才看得出幽暗的波光粼粼，一切都是漆黑的与未知的，好像能吞下喜马拉雅山的巨兽张开了嘴。

　　转过头去，越过雨然，越过一个个的座位与人看向窗户的另一边，那边的窗户外看得见看不到尽头的天空与簇拥着无限的云朵。

　　林玥后知后觉的，忽地明白整个世界倾斜了过来。

　　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略微加速，加速的有些紧迫。

　　纤细的左手轻轻搭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略靠向自己这边：“很正常的，飞机可能在盘旋。要是害怕的话别看窗户外面就好，还是害怕的话也可以握着我的手。”

　　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她手的温度与室温相仿，握起来有些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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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刚上飞机的时候，雨然猜测这应该是林玥第一次坐这样子的大客机，所以会不自觉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一切都很新奇。

　　自己和身边的女孩，都穿了卫衣，都喜欢阅读，喜欢的电影也差不多类型的样子。

　　仔细想想，真有缘分！

　　啊——

　　飞机开始盘旋了。

　　细细的眉毛挤在一起，只有一点点。两手虽然没有用力的样子，但也握着拳。

　　第一次经历这样子的飞行的样子，自己当时也是的。

　　一看向窗外，就好害怕飞机就这样一路坠入海里，感觉坐着的每秒都有点坐如针毡。

　　伸出手，自然而然地说出安慰她的话语。

　　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温柔的能融化丢到冰咖啡里化不了的糖。

　　握住自己的手，确实是紧张的手吧，感觉有点细腻的汗珠的样子。软弱无骨似的，比自己的手小上不少，指甲修剪得特别好。

　　长得好看的女孩手也可爱呀。

　　心里这么感叹着，随即，女孩的脑袋朝自己的左肩埋了过来。

　　雨然微微挺起左肩，让她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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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子的右侧翼贴着袖子，特别淡的清香满溢鼻腔，不过闻得出来不是香水，应该是雨然家的洗衣液比较好闻吧。

　　真希望能这样一直靠着她，胸中悸动的感觉永远停在这最令自己愉悦的刹那。

　　某一时刻，本是有意支撑着自己的雨然向后退开了，感受到这份退开的力，林玥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不过手没松，退开是什么意思嘛——

　　沉闷的轰隆一声，两人的身体因为冲击猛的一颤，响起了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难怪她会退开呀，林玥想到，自顾自的，悄悄地，开心极了。

　　怎么对刚认识的自己都这么敏感细腻，细致入微呢。

　　飞机慢悠悠的驶向机场，大家都坐在飞机上等待旅程的结束。

　　林玥的第一次飞行到此为止，飞行的过程很普通，但往后的日子回忆起来总觉得像是在喝飞机上那杯特别甜的速溶咖啡。

　　短暂的接触后，雨然暂时没有从心动嘉宾滑落到普通朋友的倾向。

　　对陌生人克制而有涵养，对空姐礼貌又友善。表面上这么冷漠，人却特别敏感细腻嘛。

　　像只貌似高傲的，但是其实细心可爱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