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灰色曲率

71、和我做朋友吧

　　朱珠抱着手臂，雪白的外套如同坚硬的外壳。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快一点，别耽误太久。”

　　你生气了？
　　陆暄想问，最终却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提出来也许就是种冒犯。而且陆暄隐隐觉得，朱珠生气是因为成宝嘉。
　　可因为成宝嘉生气又有些……不太像朱珠的风格。

　　脱掉衣服，陆暄赤脚踩在防滑垫上。她的头发也完全被汗水打湿了。她拆开酒店浴室里的洗浴小样，涂到头顶上，随着指尖转动，她的头顶堆满了泡泡。
　　咔哒。

　　“朱珠？”
　　陆暄后背一下子绷直了。玻璃门上爬满了雾气。她看不到进来的是谁。而进来的人也不说话。
　　不说话，那肯定是朱珠。

　　陆暄调高水温，这样无法散去的水汽就能为她遮挡一些隐私。可是接下来，她听到了悉悉簌簌地响动。朱珠像是故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朱珠？”

　　当！
　　这下是手镯撞在一起的声音。陆暄脑子轰地响了一下。脱掉外套的朱珠站在水汽之外。她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哭过。
　　无助又脆弱。

　　理智不至于让陆暄说出“你怎么哭了”这种蠢话。她有些诧异，却也觉得朱珠这样子看起来很心酸。陆暄说：
　　“朱珠，我马上出来，好不好？”

　　朱珠抬起头，好像刚挣脱缠住脚踝的水槽，浮出水面。那层缭绕在她身边单薄的脆弱一下子消失了。
　　“我待会儿也要用。你快点。”她若无其事地说。

　　陆暄出来时，朱珠给陆暄买的睡衣也刚送到。因为是临时穿的，尺寸稍微宽大了一些。陆暄自身的衣服都被送到洗衣房了，一小时后就能烘干送来，绝不会耽误下午的行程。
　　朱珠抱着手臂，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拆下的包装袋还放在桌子上，真知棒的荔枝味，这个口味甜得过头。
　　不等陆暄开口，朱珠率先瞪了她一眼：“别看，无烟房间。”
　　“我可以陪你出去抽。你看起来心情不好。”陆暄说。

　　“我心情不好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开那辆车来。它进水了。”

　　进水？
　　S城已许多天不下雨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前台打来电话。
　　成宝嘉在找她们。

　　成宝嘉还没想到朱珠其实开了两间房，她独自坐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不巧大厅空调坏了，服务生问了好几遍，成宝嘉都以等人这句话回复。今日酒店值班的人有一个正好对朱珠有印象，知道朱珠是商务客户，便让前台打了这个电话。
　　“算了，我们下去吧。”朱珠说。
　　“这时候出去，是不是太明显了？”陆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早午餐时间，要不然，把她约到餐厅？我们去餐厅，让餐厅打电话给前台，就当错过了。”

　　朱珠深深看了陆暄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个提议挺好的。”
　　朱珠拿起听筒回拨，简单交代了一下。倒还节省了两人去餐厅造成的时间差。挂断电话，朱珠又看了陆暄一眼，这眼神让陆暄有些发毛。

　　成宝嘉来时，额头上又出汗了。她走过来，放下包，先看着陆暄，笑了：“你洗好啦。看来我们错过了。”
　　成宝嘉脸颊都热红了。陆暄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等她和朱珠，成宝嘉不至于又出一身汗。
　　换言之，成宝嘉太单纯了，简直像一张白纸。
　　朱珠说：“我和成宝嘉老师接触少，成宝嘉老师好像不怎么和我说话。”
　　“我……”成宝嘉求助似的看了看陆暄，“我和陆暄比较熟悉。”

　　“你们也就见过，两次，三次？”
　　朱珠眯着眼，像准备狩猎的大猫。成宝嘉就是只无辜的小鸟，一派天真无邪。她甚至认真地数了起来：“在现代美术馆交接过一次，拍卖会上见过一次……”
　　数着数着，她看着陆暄：“然后又是美术馆交接……”

　　朱珠审视的眼光又飘了过来。
　　陆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紧低头装作用茶水洗茶杯。

　　成宝嘉老师，这人可不兴随便看啊。

　　“那你们是见过很多次了，”朱珠笑着，“那么微信上交流得还算愉快吗？”
　　“因为工作需要直接接触的话，交流还算愉快。但是私下里，我不太好意思找陆暄说话。我总觉得她很忙。”
　　成宝嘉说完，紧张地皱了皱鼻子。

　　“哦，这样啊。”朱珠点点头。她扭头问陆暄：“你私下里会打扰成宝嘉老师吗？”陆暄很无语：你都提前定义成打扰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确实不喜欢用非工作时间加班。”
　　“包括今天吗？”朱珠笑着。

　　看来今天朱珠是非要挖个坑把陆暄埋上。陆暄只好说：“次数不能太多，绝对不能太多。”她真想钻到桌子底下消失。
　　“这，”朱珠对着成宝嘉，“那你们还是尽量在工作时间面对面交流吧。没办法，陆暄确实比较叛逆。”
　　陆暄：？？？

　　“好的，我叛逆，我非常叛逆。”

　　陆暄点头，朱珠说什么，她都认了。她只是个无情的打工机器。她洗好自己的碗筷，就拿出菜单准备点单。这店很有S城本地特色，小点心看上去都很精致。不过由她这个外地人来点，陆暄总觉得自己会点错。
　　可如果把菜单交出去，又该交给谁呢？

　　“陆暄！”成宝嘉忽然叫了一声。
　　陆暄灵机一动：“成宝嘉老师，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呃，你想问什么？”
　　成宝嘉攥紧了挎包的背带，手指捏着背带拧了拧。这动作看得陆暄都紧张起来。

　　“我想问，那个，”成宝嘉顿了顿，“如果我们做好朋友的话，你会愿意陪我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