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亲一口》喵尔

1、给我亲一口

　　陈绪如往常一样。六点下班七点吃饭八点铲屎九点洗澡，之后是个人自由安排时间。

　　时间不知不觉缓缓指向十一点。秒针滴答滴答绕过一圈又一圈，来到十二点。平时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准备入睡，可今天却不太一样。

　　他每隔一个小时看一眼手机消息。

　　可惜悄无声息。

　　没有广告，没有推送，连平时吵炸天的工作群都毫无动静。仿佛欠费了一般，所有消息被运营商拒之门外。

　　电视传来解说员激动的声音，足球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陈叙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地耙了下发丝，注意力却没在紧张的球赛上。

　　他再一次拿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划动解锁，目的性很明确地点开好友列表中置顶的头像。他找到了令他一整晚都反常的原因——
　　不是因为烦心的工作，也不是因为某件事情，而是因为某个人。

　　聊天框里，最新消息仍停留在六个小时前，许柠敷衍的【噢】字上。

　　今天是许柠的毕业散伙饭，许柠一早出门前，就和他说过今晚要晚点儿才回家。至于多晚，许柠没说。

　　陈叙望一眼白墙上悬挂的石英钟，还有一刻钟，就十二点半。

　　灰姑娘都知道十二点前要回家。这个胆子肥的小姑娘竟敢玩这么晚？知不知道现在社会多复杂？人心多险恶？

　　陈叙赶走窝在腿上的柠檬，起身进屋，边走边薅黏在衣服上的猫毛，准备杀到餐厅去抓人。

　　进房间换了卫衣运动裤，陈叙弯腰在门口换鞋，裤兜里的手机幽幽响起，如一道午夜十二点索人命的夺魂曲。

　　他的心颤了颤，拿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的联系人让他火气噌一下不住往上涌。他毫不犹豫接通电话，语气不太和善：“许柠，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

　　听筒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混着五音不全的唱歌声，含糊不清的梦呓声。对面传来一道陌生女声：“请问是许柠的哥哥吗？”

　　陈叙被这一声哥哥浇灭了火气，比灭火器还好使。

　　哪知，接下来对方的一席话，让胸口中的火气又燃至新高度。

　　对面小心翼翼说道： “我是许柠的朋友，她喝醉了，您方便过来接她吗？”

　　哪里是灭火，简直是往火膛里添了把柴，使劲扇风。

　　一个人在外，竟然还敢喝醉酒？！她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坏习惯，喝醉就喜欢亲人！

　　-

　　陈叙脸比陈年锅底黑，按着导航到达，停在路边。

　　立在路旁的KTV霓虹灯不停变换颜色，许柠就坐在招牌下，并着腿手臂抱膝，冲身边的人扬着一脸傻笑。
　　她身边的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口还放了一根吸管，吸管正要凑到许柠嘴边。

　　无辜车门被当成发泄工具，陈叙不仅脸黑，还燃起无名怒火，周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矿泉水瓶忽地掉落在马路牙子上，纯净水不断从瓶口淌出，很快染湿一大片路面。

　　陈叙挤开二人几乎相贴的身躯，一把扣紧许柠臂弯将人拉起身，动作并不算温柔。许柠醉醺醺，白皙脸蛋染上一层粉，好看的杏眼弯成月，饱满的M字唇擒笑。她脚下不稳，一头扎进陈叙怀里。

　　他被撞得心口有些疼有些痒，微醺酒意像一团海绵，吸走蒸汽水分，嗓子莫名发干。觑一眼怀里的醉鬼，反手扣上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被拍了一掌的蒋之舟眼见许柠被带走，他拧紧眉，不悦起身：“你谁啊？”

　　陈叙淡淡瞥他，表情却比冰柜里的冰冻矿泉水还要冷。

　　另一旁，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小跑过来：“你好，你是许柠的哥哥吗？我是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我是许柠的朋友，白晓。”虽然是第一次见，但白晓一眼就认出了陈叙，她不止一次在许柠的手机看见过照片。

　　陈叙拉开许柠在他背后乱摸乱挠的手，忍住后背传递的热意，“嗯”一声，就要把人带走。

　　蒋之舟将人拦下：“你说哥哥就是哥哥了？”他和许柠同窗六年，从没听说过她有哥哥。现在突然有个人冒出来，他自然不相信。

　　陈叙清冷的表情没变，也不打算跟一个外人解释他和许柠之间的关系。他看向白晓，说：“人我带走了。”念及她是许柠的室友，微顿，他又道，“需要送你回去吗？”

　　白晓忙摆手说不用，母亲已经在过来接她的路上。

　　陈叙不再多言，半搂半抱，带许柠离开。

　　身旁的蒋之舟还想说些什么，白晓咧嘴偷偷“嘶”了一声拉住他，赶忙解释：“他真是许柠的哥哥，我在她手机里见过合照。”

　　蒋之舟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未言。

　　-

　　陈叙摸不准许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副样子。他生怕许柠不舒服吐了，时不时侧目，就差把塑料袋挂在耳朵上。

　　其实许柠在车里还算乖。跟个乖宝宝似的，双手规矩搭在腿上，不吵也不闹，听话得很。很像等待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孩。

　　车子穿梭于冷清街道，四平八稳开回小区，抵达停车场。

　　停好车，陈叙把人扶下车，又跟捏柠檬后颈似的，提溜在怀里去坐直梯。许柠站没站姿，软绵绵的，微张的粉红唇呼出带果香的热气，翘起的调皮发丝，蹭得他颈窝痒。

　　陈叙喉结轻滚，握住她的肩，将人推开些。一推开，许柠就扁着嘴幽怨瞧他，眼里带着被嫌弃的委屈，活像他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陈叙被一个醉鬼盯得不自然，在电梯开门进人的瞬间，又将人捞进怀里。

　　地下负一层到十五层，陈叙半边身子被捂得发麻发热。

　　进了家门，许柠不肯让他扶了。

　　“师傅，我到、到家了。不、不用送了。”许柠伸手，胡乱戳空气。说罢，她动作迟钝又缓慢，从裤兜掏出一张小票，拍陈叙胸前，豪迈道，“不、不用找了。”

　　陈叙顺从接过小票，觉得没必要跟一个醉鬼计较。

　　哪知，柔软的手并未离开，开始在他胸口乱摸画圈，嘿嘿一笑：“师傅，你、你身材，真好。”

　　陈叙忍住异样，拂开那只手。

　　许柠跟他较劲，不让摸她偏摸，嗓音腻得像化开的太妃糖：“一、一起来玩吗，帅、帅哥。”

　　唇是粉的，舌是艳的。暧昧不明的话从微启的唇中说出，激得陈叙太阳穴狠跳。他咬紧牙关，将攀上来的人推离。

　　瞧着乖乖巧巧的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胡话？跟别的男的学的？背着他找男朋友了？陈叙感觉自己的心被狠攥，脸色变沉。

　　许柠忽然不动了，发起呆。肩上的双肩包啪嗒落地，陈叙弯腰拾起的功夫，许柠跌跌撞撞往墙边走。

　　眼看就要撞上墙，他认命，两步上前，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怀里的人不停扭，相贴的布料打褶皱起。陈叙忍无可忍，弯腰打横抱起扛进卧室，不管不顾将人塞进被窝里，拉过被子裹紧。

　　陈叙觉得此刻他就是操心的老妈子，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被许柠折腾出一身汗，但也只能进厨房泡蜂蜜水给她解酒。

　　他边泡边腹诽。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也不会避着点，知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要上班？还一起玩？

　　他冷哼着往接好的温水加入一勺浓稠蜂蜜，勺子搅拌，漾着小漩涡。银勺叮一声，置于一旁。看来有必要跟许柠好好谈一谈了。

　　待他端温热的蜂蜜水打开房间门，一室黑暗。他摸索进屋，小心拨亮像朵郁金香的融烛灯。不消片刻，灯下的香薰被灯光热源拂照，散发清淡微涩的青柠罗勒柑橘香。

　　陈叙将红色马克杯放置床头柜上，侧目一瞧，被他牢牢塞进被窝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床上的碎花被拱起一团。

　　“许柠？”

　　没人回答他。

　　他又叫一声，依旧无人应答。陈叙轻吁一声，弯腰碰上那碎花被，掀开一角。

　　好么，被窝里哪里还有人。空荡荡的，只有粉色的狐狸玩偶躺在里头。

　　蓦地，耳畔传来动静。很轻的沙沙声，是布料的摩挲声。

　　陈叙余光一闪，视线范围里，一团瓷白身影袭来。他不设防备，腿弯磕在床边，跌倒在柔软被褥里。两人距离猛然缩短，鼻尖差点磕上。

　　他掠过鼻尖，停滞在微笑唇上。台灯范围有限，照亮床头一隅，无法顾及整个房间。他们在床尾。一个在下仰躺，一个在上跪坐，昏暗化作柔纱，笼罩彼此。本该看不清颜色，陈叙却觉得这唇涂过口红，又红又艳，像盛开的玫瑰。

　　许柠忽然凑近，眼里涟着粼粼光芒。满室橘调混着微醺酒香，窜入肺腑，陈叙被眼前的人搅得呼吸一窒，跟着一起醉。他该像刚才那般，将人推开，可此刻却像被锁链紧缚住手脚，无法动弹。如果有面镜子置于身旁，陈叙一定能看清自己的模样。像紧盯猎物的野兽，眸光转暗变得幽深。

　　腰肢、手臂、脖颈被酒精支配，无法支撑重量，许柠与他相贴。

　　“喜欢。”她说得小声。
　　“能不能给我亲一口。”她说得更小声。

　　陈叙失神怔愣间，唇上温热潮湿。边柜上的小鱼缸里，两尾金鱼跃出水面，又落入水底交缠相戏。

　　这是他第二次碰上醉酒的许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