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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段痕沉默一会,开口让所有人都离开。明日本该是发月钱的时候,七杀盟现在捉襟见肘,将入盟时签订的契书撕了,就当作是最后的薪酬。

      听完这话,黎炤气的脸颊肌肉绷紧了。等众人陆续走了之后才开口,“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管他们的月钱。什么妻儿老小,都是借口罢了!半路逃走,我没剁了他们的手算好的了!”

      “好聚好散”,段痕看向旁边的一座墓碑,说:“如果是大哥,他也会这样做的”。

      大哥以仁待人,黎炤从心底服他。段痕提到大哥,黎炤心里有再多不忿也不提了。

      良久,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黎炤说:“我就是不明白。当初加入七杀盟的时候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至少我决定成为御神师开始,就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有一半在阎王那里了”。

      段痕眺望远处高山,“若人人都像你这么想,便再无邪神敢犯世了”。

      段痕在说这话的时候,黎炤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抹惆怅悲凉来,还有深深的疲倦。

      二哥似乎极累。

      黎炤的目光落到段痕身边的乌阙剑上,“二哥,你对祝宏用的那一招是万道剑林吧?我以前听大哥说过,却从没你见你用过”。

      经过上回的生死大劫,黎炤对段痕的敬佩越发深了。不仅是情感上对段痕的不舍弃而感动,更是对段痕力量的崇敬。

      兄弟们皆葬身火海,如果不是祝宏那颗不死的心脏,段痕一定能阻止这次的灾难。可惜最后关头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段痕说:“我们小看祝宏了”。

      那颗缠绕黑气的心脏在段痕脑海重复,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但无法断定。毕竟祝宏是天界上尊火神,应该不至于……

      提到祝宏,黎炤心有不忿,“他们说天都来的那两个人是封刈门的。天都正十门,以封刈门为首,山云国师之下就属他们最大。这次来的人便是封刈门门主”。

      段痕垂下眸子看大哥的碑位。

      东陌所有的御神师都有各自的队伍,这些队伍以正门偏门之分。正门是圣殿亲自认可的,由山云国师统一管理,分布在各地驻扎守卫东陌,是为天都正十门。

      封刈门为天都正十门之首,门徒多为军营中人,骁勇善战。而这位封刈门门主,据说是位心思深沉,运筹帷幄之人。

      “我就是不喜欢他们那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明明都是御神师,他们拿着块牌子就能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黎炤说话直,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这是我们七杀盟自己的事,他们倒好,横插一脚真当成自己家了。我们在平原大战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早点来帮忙”。

      其实黎炤心里清楚,七杀盟与火神鏖战已久。即便封刈门的人早些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需要个出口发泄心里的不快和痛恨。

      等他发泄的差不多,段痕才开口问他:“祝宏的那颗心脏还在吗?”

      “被封刈门的人拿走了”。

      封刈门的人昨天晚上就走了,段痕伤的重下不了床,是黎炤去送的。他们也没说要去哪里,直接就走了。黎炤看到他们如此冷漠的态度,心中更是不快。

      段痕想着那缕怪异的气息,忧心惙惙。

      这时,黎炤从衣襟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递给段痕。

      令牌只有成人三指大小,正面刻着“七杀”二字,字的左右两边刻着两把交叉的刀剑。令牌虽小,透着一股子肃然凝重。

      段痕没有接,眼睛凝着墓碑上的名字,暗暗捏紧手指。

      “大哥死前,嘱咐我一定要把七杀令交给你。他说……”,黎炤停了一下。

      “说什么?”

      黎炤:“大哥说:边城太小,你的才能和机遇都不在这,你应该走,去天都”。

      段痕侧头看向黎炤,神色冷了下来。

      “二哥,其实……”,其实你对大哥的心思也该放下了。黎炤叹了口气,算了,这种话现在说来也是引人徒增伤悲而已。

      黎炤接着道:“大哥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你这样的人该待在天都,而不是——”

      “黎炤”,段痕起身,没让黎炤继续说下去,“别用大哥的名义这么说”。

      “这真是大哥说的呀”。

      段痕不予理会,拿起剑走了。

      黎炤看着段痕远去的背影,即便二哥不说,宁愿藏着,闷着,他还是知道二哥在想什么。

      夕阳悬落时分,段痕拎着一壶酒和点心来到城东一家药铺。

      药铺准备歇业,关门的伙计见了他立时朝后面喊了声掌柜。出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姑娘一身素衣,发间别了朵小白花。这副装扮正是在守丧期间。

      她见了段痕先是一愣,泪从眼中滑落。

      段痕和姑娘在药铺后院相对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喝着碗里的酒。酒坛见底时,段痕告诉她,“七杀盟,解散了”。

      姑娘闭了下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前些日子,良之还在和我说,成亲时要把所有的弟兄都请过来。他一辈子的心血都在七杀盟。如今……罢了,罢了”。

      良之。

      这两个字勾起段痕心底深处隐藏的情愫,他看着满面泪痕的姑娘,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痛,却又莫名得到一丝释怀。

      姑娘能以相爱之人的身份为良之披麻戴孝,为良之悲伤落泪。

      作为良之义弟的他,没来得及为他收尸下葬,甚至到现在连眼泪都不曾出现过……段痕呐,你可真是心硬。

      段痕苦涩的喝尽碗里的酒,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段公子”。

      段痕止步,姑娘回屋拿来一个锦袋交给他,说是良之匆忙之下留在她这的,让她帮忙交给段痕。

      段痕的指尖摩挲锦袋里的东西,薄薄一层。他带着锦袋回到了七杀盟。

      七杀盟从外表上看起来和普通的商铺无异,进大门后就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拐进偏侧的书房,出去之后就是后院。

      后院不住杂役,不住伙计。七八个常驻的御神师带着斩妖除魔,守卫人间的理想和抱负,挤在这不算宽敞的后院里,一待就是好几年。

      段痕陆续走过台阶,回廊。

      他恍然见昔日的兄弟嬉笑打闹着从门口出来,停在他面前,“二哥,下个月盟主成亲,你打算送什么礼啊?快给我们看看”。

      这些人跟着黎炤喊他二哥。不等段痕回答,那些身影瞬间化作虚影消散,段痕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捞了一把空气。

      死一般的寂静在四周弥漫,段痕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攥着良之留下的锦袋,看了一会,打开。

      里面是一张纸,纸上写了几行字。段痕看着,看着,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鼻子发酸。

      “这是什么?”

      短短几天,黎炤已经习惯了坐木轮椅。他推着轮椅到段痕面前,看到他失神的样子,凑过去瞧了眼信纸。

      “二哥,你父亲的下落找到了!”,黎炤十分欣喜,“这下可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天都啊?”

      段痕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之色,情绪平静下来,脸上只余一片淡漠。

      “这些年捕风捉影的消息还少吗?说不定又是徒劳一趟”,段痕自己也在追踪父亲的下落,可惜这些年有太多虚假消息。

      而且,父亲不会去天都。

      黎炤听出他的抗拒,劝说道:“你不妨去看看,说不定就是真的呢。这可是大哥专门托人查的,总不会骗你”。

      不管是找父亲,还是获得更大的发展,二哥都必须去天都。只有去了天都,二哥才有更多机会,走得更远。

      段痕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墙角补了好几回仍是被耗子啃烂的洞。

      御神师除了抵抗邪神外,平常也会帮助周围百姓解除邪祟。如若在天都,凭借除祟也能从达官贵人那里获得不菲的回报,但边城的百姓穷困,每回帮人家解了难事后,抱回一堆吃的就算是酬金了。

      待在边城的御神队就和这些百姓一样,听听荷包里的响声就知道有几个铜板。

      屋里的柱子脚被虫子啃烂,坏了很久也没钱修葺;家具木色很旧,已经是上百年的老古董。就算是身为盟主的宋良之,也要和人挤在一间房间里。

      段痕对面就是宋良之的床铺。

      如今那张床上被褥整齐,再也不会有人回来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对面,慢慢攥紧胸前的衣服,眼眶湿热,无法控制情绪。

      段痕拉起被子盖在头上,伴着那股心痛难安的感觉,渐渐睡着了——

      烽火狼烟,满目疮痍的城池里鲜血如河。尸山血海,了无人息。

      这些人,是他杀的吗?

      段痕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剑沾满鲜血,他惊慌松手。

      在那样的惨烈中,那个天神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次,天神不再气势凌人,赤足踏在血海中,漫步朝他走来。

      段痕看清了他的模样,细长的黑眉入鬓,一双丹凤眼暗含光波,微微上扬的眼尾自带几分风流。皮肤极白,显得薄唇的颜色极红。极其英俊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但是不显阴柔,独具韵味的俊美。

      比起印象中那些魁梧强壮的天神,男人显得有些清瘦,白色长衫被笔挺的身形撑的均匀有型,绝不是瘦弱之辈。

      周围是血腥红色,他站在段痕面前,如一朵盛开的高岭花朵,尊贵,优雅。任何脏污之物都不配靠近他身边。

      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在段痕脸上,天神语气轻柔的安慰,“别怕。这些人不是你杀的”。

      鬼使神差的,段痕听到这句话,心里安定了不少。他闻到对方身上的清冷香味,目光一移,看到空中飘扬的发带。

      及腰的墨发用红色发绳半扎在脑后,红色发带随风飘进衣领,末端隐入雪白的脖颈下。红与白交织,生出某种迷媚的颜色。

      下一刻,段痕的嘴唇被一根手指摁住,略微冰凉的指尖伸进来,触到牙齿,段痕下意识后退一步。

      天神似乎发出一声轻笑,薄唇贴近,代替手指摁住他的嘴唇。

      段痕大惊,伸手推他。天神的力气比他大得多,一只手箍住他的腰,不把人放开。

      “本尊想做的事,你只能顺从”。

      声音碾着段痕的嘴唇发出,暗哑低沉,语气不容抗拒。推扯间,段痕看到他的眼睛,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双眼睛带着他看不懂的伤痛和难过,浓烈的情绪传递过来,竟然让他一时怔住。

      段痕渐渐忘了这是个噩梦。

      周围的红色渐渐褪去,转换成一种朦胧的色影。

      耳鬓厮磨,极尽亲密。

      他身上的冷香,温柔的眼神,他的一切仿佛散发着蛊惑的魅力诱惑段痕靠近,所有的动作随着欲望而动,主动迎合他,回应他。

      “痕弟……”

      轻微的喘息音惊醒迷怔的段痕,他猛然往后退开,在他面前的哪是天神,而是宋良之!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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