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反派穿书指南》霓白

27、我赌你赢

　　傅湘没有听懂他的话。

　　但何等却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讲了一个来自于万年前的故事。

　　一万年前，有个人做了和傅湘今天同样的事情。他因为身负稀有灵骨而被挑选走，成为了十四洲某个贵人的奴隶。

　　直到某天，他得到了一个陪同主人上梵净山的机会。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在那里，他夺回了自己的灵骨。然后回到这里，砸碎了冰窟，带领这里的人民，宣告了战争的开始。

　　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为了平等。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死了很多很多人。到最后，士兵们都忘了自己最初是在为什么而战，只知道不能倒下。如果倒下，接下来刀锋就会指向他身后的人。

　　他要守住身后的人和身后的土地。

　　傅湘听着听着，把阮梅轻轻放在了地上。走到何等面前，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他问道：“然后呢？”

　　何等脸上的表情很冷淡，仿佛这个故事跟他毫不相关。里面残酷血腥的战争，也无法打动他。

　　“然后敌人踏过他的身躯，又踏过他身后人的身躯。无人生还。”

　　傅湘又问：“那这场战争的结局呢？”

　　何等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战争的结局是，那个最初为了自由平等发动战争的人，变成了魔神。”

　　傅湘没有露出很吃惊的表情，她从何等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就猜到了后面的一切。但她想知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何等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小小的身躯。

　　一个已然枯萎，一个尚未苏醒。

　　“我希望你能逃走。带上你想带的人，只是一年的时间，你还没有那么多朋友对不对？”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人不多的话，以你我现在的力量将他们保下不成问题。就当我们人间蒸发，这样也许不用再重复一万年前的灾难。”

　　傅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早已精疲力竭，却还是轻易地就甩开了何等的手。

　　究其原因，是他也没有用力拉紧。

　　“你早就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要像看傻子一样看我送他们进去，看我送他们去死！”傅湘冲着他嘶吼。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朝他发过脾气。但这一次，她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编了一个最大的谎言，把她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

　　“告诉你又怎么样？”何等不以为然地朝她走进两步，脸上露出带着邪气的笑容，“一个连灵骨都拿不回来的人，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

　　傅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如刀割，“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何等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话中带刺，越说越难听，“怎么了？不敢接受事实吗？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跟他们一样，成为那些人的养料了。还在这里跟我谈什么真相？”

　　傅湘握紧了拳头，难道他真以为只有他会说难听的话，而自己只能任由他羞辱？“那你呢，一个变成臭鸟的废物魔神，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别太......”她突然止住了话头。

　　因为她看见何等那双翡翠般透亮的眼眸里有着与神情一点都不相配的痛苦和悲伤。他的神情越嘲弄，他的眼睛就越暗淡。

　　傅湘咬唇，这才哪到哪，只是说了几句，就非要露出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吗？

　　但很快傅湘就发现，何等的悲伤并不来自于她说的话。而是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愤怒和争吵让彼此都不再看对方的眼睛，所以那些被埋藏的情绪就变得更加隐晦。

　　何等挪开了视线，抬头仰视整片天空。

　　“你说的对。万年前，我不敌高高在上的天道；万年后，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我不敢去报偿曾经的血与泪，也不敢再去找我的敌人。我企图将一切都埋葬，却又忍不住引导你去发现我的秘密。”

　　何等的眼前划过万千画面，在回忆里，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相识的、陌生的人最终都变成一片血海。他的家园变成废墟又重建，但他却永远回不去了。

　　尸山血海之上，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何等突然就累了。

　　这一路永无休止的征战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赢吗？是为了颠覆天道，还是为了回到最初？他的心空空荡荡，突然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力量。

　　有谁可以来救救他吗？来替他把这条路走下去。他好累，真的好想彻彻底底地休息一次。

　　何等看向天空，却只看到了漫天的敌人。

　　他突然笑了，然后迎着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反击。

　　那一战，魔神陨于芳汀洲。十四洲恢复了安宁，秩序被维护，传承下来。

　　傅湘看着长久沉默的何等，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他开口时，声音很沙哑，像哭过一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比起我变成一只鹦鹉更绝望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一万年，天道依旧高高在上。一万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再度改变这个世界。一万年，整整一万年，什么也没有改变。”

　　没有人想跟我走上同一条路，我比任何人都要孤独。

　　直到我听见。

　　“你最好说到做到。”

　　何等躲在看不见的角落，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浑身带着倒霉透顶的气息，但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或许呢？

　　何等带着希冀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或许有朝一日，也有人与我并肩同行。

　　*

　　但何等没想到，这次最先失去勇气的人变成了他。

　　如果最后站在尸山血海中，孤身一人对抗天地的人变成了傅湘呢？

　　他突然不想让她走下去了。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该背负这样的命运。

　　可是事情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无法阻挡天命，也无法阻挡她。她是势不可挡的流星，注定要坠落在她应该坠落的地方。他撒谎了，其实在他眼中，唯一能完成这件未尽之事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

　　傅湘伸出了手，然后把何等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何等比她高很多，但他乖乖地弯下了腰，小声说：“对不起。”

　　傅湘微微侧头，跟他的头靠在了一起，“其实我刚刚也很害怕。我才失去了阮梅，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我回答不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因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刚刚突然就在想，如果已经无法停留在原地，是不是就只能向前走了？”

　　“我无法告知她想要的答案，但如果她轮回转世，再度降临世间，我想让她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天地。到那个时候，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是否有灵骨，都可以自由快乐地立足于天地间。不关乎福祸，只关乎她想要如何活着。”

　　“我想送给她这样一个世界，当做再度相逢的礼物。”

　　傅湘拍拍何等的头，“也难为你等了一万年，辛苦了。”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赌我怎么样？”

　　“赌我改天换地，赌我和你走到最后，赌我赢。”

　　何等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露出微笑。

　　“好，我赌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