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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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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乔一手抱着满捧鲜花,一手抽着单枝。
这里的花长得粗枝大叶,跟往日里那些秀气的小花不一样,也和江南繁茂的满庭院花不同,但这里有许多比花还娇贵的大小姐,慕乔心想,可能一朵下去要砸死三位。
失敬。
她正把玩着,却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看来是如何模样。
比如好事者。
他唤袁还,原本出身冀州,这几日随父入京,顺带着就被留下过年。
袁还站在男人堆里,从几个崎岖的肩膀当中见到秀气的慕乔,见她一身雪衣,人也是清冷精致的样子,偏偏捧着红黄绿紫的一片,映照在脸上刹那间动人,好像雪山脚下遍地春光那样,照出一片明晃晃的心动。
他一下子也忘记南阳郡主在旁边,直愣愣看着,就被一朵粗杆子花砸到脸。
——还下意识嗅了下。
“袁兄不专心啊,魂这是飞到哪里去了?”
砸人者笑哈哈调侃,叫他摸摸鼻子,搪塞过去。
出了圈再看过去,就见那雪精般的女子,一掰就是一捆花。
袁还:“嗯?”
那不然怎么办呢?
慕乔想。
花要用不能推辞,那就只能全都折下来了。
所幸她有几分力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放在坏事者眼里,她可犯了天大的错:“哎呀慕小姐怎么把这些花都折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何况我们在玩乐,这花抛出去,我也怕伤着各位姐姐妹妹。”
“可这花生得这样好……”
“那我一会儿插在姐姐鬓边,也不算辱没了这好花。”
挑话的语塞。
一会儿那是什么时候?这花想必要掉到地上,哪里还能往鬓边戴?
她讪讪住嘴。
折短了的花倒没有那么重,但抛也抛不远,慕乔一手抽一朵花,也没打算砸中多少人。
但十六岁的姑娘砸石头都好看,更何况是抛花?
在悄然间,原本不怀好意的一捧花被她折断在手里,要她得罪的众人都玩闹在一团,却没人在意落在地上的粗梗。
小意外却还是发生。
慕乔正瞄着王洛玩闹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花砸到了旁边去。
有人刚好从那里过,鲜花接了满怀,抬起眼来。
冬风悄悄吹过。
——
回程的马车上闹个不停。
王洛撑着两边,叽叽喳喳抛出来许多问题:“你真的不认识吗?那位应当是哪里入京的异姓世子,万一也是南方来的,他见过你呢!”
慕乔撑着头叹气:“表姐,真的只是误会,而且我定亲了。”
表姐小手一挥:“定亲罢了,那公子可也算一表人才,还比封屿看着成熟些,看着可不差。”
“真的是误会……”
谁知道呢,他们男女分得不开,结果一阵风过来就把花吹了过去。
要不是她定了亲,这都算蓄谋地骚扰。
接到花的人她又恰好陌生,也幸好是陌生,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只有王洛多打量了两眼。
她说:“那男子看起来不像是京中人,但也高高大大的还秀气,虽说肯定比不上封屿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却也很不错呢。”
“姐姐,我都不认得他。”
而且谁说她对封屿是看脸的?
退好几步来讲,她自己那张脸都比封屿看着更舒心,和他做交易纯粹是看上他家里简单知根知底罢了。
不过封屿好像并不这么想。
慕芸跟在旁边,原本一言不发,可听了话却看向自己姐姐。
她在马车里抬头看见无奈的姐姐,看了会儿,就偷偷笑起来。
取笑完,王洛才正了神色,道:“今天在庄子里,她没什么针对你的法子,估计只能恶心你,才用上小儿把戏。若是等到回城赴宴,她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对你呢。”
慕乔点点头:“既然回来我也会想办法,不至于坐以待毙。”
她们谁也没说所谓“郡主已经定下了郡马”这种话。
——要是南阳郡主真的能安安分分,她们也不会来这里,四年前也不会有那场荒唐的斗争。
“我现在也没什么想的,左不过四五个月后等封屿金榜题名,我就得跑到他们家去,”说到这里,她兴致比原先淡了些,“大不了到时候翻墙回来住,倒也方便。”
“你二人跟这十几年和左右手似的,自然是不在话下,”王洛调侃道,“他倒是也一表人才,你和他一起,也不算辱没我们家第一才女。”
慕乔失笑:“表姐疼我。”
这几个月只要安安稳稳过去,她就能舒舒服服了。
但在此之前,她心里总有个念头——这南阳郡主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对她哥哥情有独钟?
倒像是,恨她母亲呢?
她撑在马车沿子上,望着窗外景色,不由入了神……
——
回过神的时候,封屿怔怔看着手边一大摞文书典籍,头疼地撑了下,才继续翻看起来。
今早有人来报,说那边宴会已经散了,午后各家小姐少爷就会归家。
昨夜实在折腾,又心里难受口不择言,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懊悔不已,却没有能再去。
所幸只有这么几个月了。
封屿又看向窗边,直到看见那铃铛,心里才安稳踏实。
手中文书写得洋洋洒洒几大面,他不耐烦,挑着几句话看完,才渐渐将心思都放进去。
文书上说南边治理有方,但行事激进,请问阁老大人对这样的官员作何评价。
再看事例,那官员上任后不到两月抄没三家,一年抄了五家,如今要回来,身后还跟着绵延百里的财物珠宝。
虽说充盈国库,但手段狠辣,不论老弱妇孺皆下狱,实在是个遭天谴的。
这话自然有夸张成分,但更让封屿感兴趣的却是文书里的后半段。
上书的人用词华丽,词藻丰富,唯独在案例上简单,而案例里出现的世家,有好几个都和长公主夫家间往来不少,几乎是绕着抄。
看完,封屿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想:所以当年圣上放过了慕乔,原来是也动了心思。
封家从来不指点江山,只效忠圣上,所以这念头只是刚过去,就被他藏住。
再转念,这官员不正是慕乔哥哥嘛?
他挑了下眉,将这份文书放到屉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