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番外士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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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嫁女这件事只不过是这段旅行中的一个小插曲，森林深处远比他们想得更阴森，他们顺着蜿蜒的小路前行，一棵樱花树开得正好，花瓣缓缓飘落，树下是成堆的人骨。
"应该是山民。"士远检查露在地面的骸骨，从还未完全腐朽的衣物中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他从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中拨出一块麻布。
"和濡亥一样的山民？想来也是武士杀的。"葵看着渐渐变深的夕阳，"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得快点走出森林。"
靠近森林边缘时，植被渐渐浓密，被人踩踏的痕迹渐渐减少。
离开森林已经接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映入围绕村庄的河流中，水面波光粼粼如群星闪耀。
他们敲响最近的一户人家，很长时间都没人回应，家家户户挨着门，敲门无人应答。
"看起来不像是没人的样子。"葵沉思。
"确实是有人的。"士远能够感受到屋中确实是有人。
他们挨个敲门，村落的尽头是一座宅院，如果这家还不收留他们，怕不是要露宿街头。
敲门后，不多时有个小姑娘打开门，从门缝里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们是路过的行人，想要找个地方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见到开门的是个小孩子，士远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去问问高桥夫人。"门被砰的一声合上，小女孩快步跑走。
通过门缝可以看见院里一人深的杂草，干枯的老树立于杂草之中，一只乌鸦站在树上，转动着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看起来像鬼宅。”葵心生退意，“这地方好奇怪。”
“我们已经没得挑了，这家人愿不愿意留下我们都不好说。”士远说。
意外的是女孩口中的高桥夫人并未拒绝两人留宿，还给他们准备了晚餐，晚餐是鲷鱼和白米饭。
江户时期农学发展的较快，水稻产量比以前更高，尤其是德川幕府后期，肥料的使用更是大大提升了水稻的产量，如此一来就算是平民也能吃白米饭。
高桥夫人还准备了鲷鱼，应该是看出士远武士的身份，鱼没有从腹部开刀，直接从背部剖开。士远曾跟葵提起过据说从腹部剖开会联想到武士剖腹，所以大部分武士都不会选择吃从腹部剖开的鱼。
"这附近最近不太平，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二位留下的，但天色已晚，两位的情况不适合在外露宿。"夫人跪坐在一旁，烛火给她的睫毛染上一层金色。
一个是柔弱的女性，一个是身体残疾的盲人。
看起来确实不适合在外露宿。
"感谢夫人能够收留我们，只是不知道夫人所说的不太平是怎么回事？我们从村子里过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士远询问。
高桥夫人叹了口气，眉眼中是无法掩盖的忧愁："这几年村子里失踪了很多人。"
"失踪了很多人？没有上报官府吗？"葵微微皱眉。
"官府也派人来过，他们在森林中搜查了很久，最后天黑时官兵在森林里发现了狐嫁女点着的灯笼……"提到狐嫁女，夫人脸上满是惊恐，"所以禁止村民靠近森林。不过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说他们在森林里看到了狐嫁女，狐狸送给他们礼物，最后那些人都失踪了。"
士远听到礼物，想起葵收到的狐狸瓷器："他们都是看到了狐嫁女？"
"想来如此。"夫人点头。
"最近还有人失踪吗？"葵问。
"四天前井田夫人失踪了，她失踪之前的一个夜晚为了追逐逃跑的山羊进入森林，回来以后就浑浑噩噩说着自己见到了狐嫁女点燃的灯笼，然后她就失踪了。"夫人小声感慨，"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丈夫对她不好，又遇到了这种事，想来是回不来了。"
葵说："她失踪以后，你们去森林里没找到她？"
"谁还敢靠近森林？大家只当她已经死了。"
葵低头喝了口茶："好茶，村子如此偏僻，来的行人肯定不多，要不是我们迷路来到此地，也喝不到如此好的茶，真的是难得。"
"确实，上一次有人来还是三个月前。"
"夫人，作为您今晚收留我们的回报，我愿意去找狐狸，帮你们找到失踪的人。"葵看着她的脸，跳跃的烛火把高桥夫人的脸照得昏暗不明。
为他们开门的小女孩把他们带到休息的房间，两间屋子相邻，葵没有去休息，坐在门口和士远聊天。今天的所见所闻实在匪夷所思，再加上刚刚吃了晚餐，她也没什么困意。她躺在墙边，敲着墙，士远也敲墙回应。
他们落脚的这家男主人也是个武士，几年前去世，仅留下高桥夫人一个人打理房子，正好几年前村子里有一家人去世，夫人就收养了他们的女儿和儿子，也正是他们见到的女孩。
屋外月光清亮如水，天空繁星璀璨。
葵问："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走出森林的路可不像是很久没有踩过的样子。"士远也看出来这件事的古怪。
"我还有个问题，夫人提到了狐嫁女点燃的灯笼，我们今天看到的可没什么灯笼。"
"如果狐狸嫁女在夜晚，山间会飘浮着幽蓝色的火光，那成列的火光就是狐狸嫁女队伍在提着灯笼。"士远补充，"我也没见过，可能说的不太对。"
"不，很对。"葵点头，"我已经可以猜出来大概了，明天去调查一下失踪的人，大概就能得出答案。"
"你猜出来什么了？"士远仍有些困惑。
"秘密，我要去睡觉了。"葵冲他做鬼脸。
她心情很好，哼着歌，不多时彻底没了声音。
士远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蟋蟀在角落梳理自己的触角，一只老鼠从屋顶爬过，之后是猫轻声踩在屋顶，慢慢舔着自己的爪子。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这世间一切他都可以看到。
他觉得这样很好，喧闹又寂静的夜晚，有个人和他隔着一面墙一起进入梦乡，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由于有小女孩陪同，他们第二天没被拒之门外。
他们最先来到井田家，家中并没有人，他们扑了个空，据邻居说井田经常赌博，大概这时候去了赌场。
接下来几家就顺利多了，他们拜访一年前失踪中岛夫人的家人，家中只剩下中岛先生一人。提到失踪的夫人，中岛先生狐疑地看着他们。
士远向他解释，他们受了高桥夫人的委托，前来调查村中人口失踪的真相。
听到是熟悉的人，中岛先生向他们大吐苦水："她没事去什么森林呢？她倒好，被狐狸带走了一了百了……"
接下来几家也大同小异，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去了森林见到狐嫁女，被狐狸带走。
"村子里失踪的都是女性？"葵问给他们带路的小姑娘。
"不，也有男性。"小姑娘掰着手指，"佐藤先生和铃子姐姐一起失踪了。"
"佐藤先生是不是对他夫人不好。"葵问。
听到葵说的话，小姑娘气鼓鼓骂着佐藤先生："那个人渣还打铃子姐姐。"
葵竖起大拇指："果然，看来我们的狐狸并非是坏人。"
"看来你找到真相了。"士远还在思考，这件事确实诸多可疑之处，经历过岛上的事，狐狸嫁女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也不是不可信，更何况他和葵曾亲眼见过狐嫁女。
给他们送礼物的也确实是狐狸，他看的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葵看出来他的犹豫，登岛一事给他的影响很大，这世间既然有天仙有死而复生的人，狐狸嫁女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
"你想的太多了。"葵摇摇头，"没那么复杂——此乃人祸，并非天灾。"
她向士远身后的人露出笑容。"对不对？高桥夫人……或者叫你狐狸。"
士远有些震惊："可是昨天在森林中见到的并没有高桥夫人。"
"你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葵说，"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狐嫁女的灯笼是磷火，我们来的时候也是见到过那些白骨的，人骨中的磷元素经过反应，在炎热的夏天发生自燃，这就是所谓狐嫁女打着的灯笼。"
因为教育与经历不同，士远在见到人死而复生后偏向于相信这世间存在诸多奇异之处，先入为主认为狐嫁女是真实存在的。而葵哪怕是见过神，也能在神面前讲科学。
"葵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高桥夫人泰然自若。
"失踪的几乎都是被家暴的女性，你帮助那些女性逃到森林里，散布狐嫁女的谣言，使得其他人不敢去森林中。"葵说。
"失踪的可不只是女性。"高桥夫人露出淡淡的笑容。
"佐藤是发现了你们的事，被杀人灭口了吧？我们在樱花树下发现了他穿的麻布衣服，那些失踪的行人更好解释，反正他们只是路过，哪怕会回来，村民也会感慨他运气好，没被狐狸带走。"
"你有证据吗？"高桥夫人终于严肃起来。
葵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表情还是要管理好，昨天我说要去调查的时候你的表情就不对。常在河边走的人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然下次遇到的可不一定是我这种好人了。"
说完，她装着哭腔，仿佛真的被狐嫁女吓到："士远阁下，这个地方真的好可怕，竟然真的有狐妖，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江户吧。"
士远听懂了她的意思，露出淡淡的微笑："确实挺可怕。"
"高桥夫人会让我们也变成怪谈的一部分吧。"葵也笑了，"自不量力想要调查狐嫁女，结果失踪在森林中的女子和盲人。"
"我觉得这个结局不错。"士远点头。
"是个好结局。"葵回答。
巨大的日轮落下，他们向落日的方向走去，身影被阳光拖得很长。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士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