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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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今天不是有比赛吗？”
“就是因为有比赛没有时间，所以要抢先在开始前看一眼医生啊。”
我对着镜子，检查着发型和妆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大程度决定了患者对医生的信任程度，发丝的弧度都要保证整洁而不凌乱。换上崭新消毒的白大褂，胸口挂上钢笔，兜里塞一些奖励用的糖果，戴上耳环时，镜子里的蜂乐露出了怪怪的鬼脸。
“略~”
眼珠朝奇怪的方向看，扯开嘴巴吐出舌头，像是万圣节讨要糖果所以作怪的小孩子。
一想到这样纯粹的孩子体内蕴藏着足以摧毁所有对手的怪物，我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好怪的表情。”
我半是认真半是好奇，在他粉色的舌头收回去之前，用手指捏住了他的舌尖。
“嗯，干喵啊~”蜂乐因为我的动作愣住，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我笑眯眯地靠近毫不知情的小猫，吻上他的嘴唇。
小舌头吓得缩回去，又被我含住缠住，交换呼吸间染上了甜味。
几秒后，我好心地放过不会换气的男孩，咬碎事先藏在嘴里的糖果。
“这是奖励。”
“蜂蜜柠檬味的，甜不甜？”
01
循环小组赛的第一战，X队对Z队，也是球员们进入蓝色监狱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比赛。
看着一张张青涩的面孔和他们眼神里透出的迷茫，就知道小雏鸟们还没有开始孵化破壳，没有体会到绘心说的“从零开始创造”是什么意思。
因为绘心宣读的自私规则“队伍里进球数最多的个人可以晋级”，球员们一叶障目，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肆无忌惮地阻碍队友，不顾敌我地争夺球权，毫无战术、技巧、分工的大混战，加上棍棒就是一场原始野人的互殴了。
秩序崩溃，根本没有比赛可言，难看至极。
驻足场内的洁世一估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吧。被卷入自私的泥潭中，无法脱身，任由愚蠢的求胜欲冲昏了头脑。
不不不，再多思考一步吧。没有指向和策略的求胜欲，只不过是愚蠢的情感宣泄，快点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一点吧。
从零变为一的关键的一步。
我和绘心盯着屏幕，期待着某个人能脱颖而出，抢先一步破壳孵化。
思想的植入不能只靠说教，还要靠引导和领悟。
所以我们也只能看着，等待着。
绘心对自己的理论拥有绝对的自信，也不免捏紧了手指的关节，我其实不怎么担心他们不能自行觉醒。
没关系。
跌倒了之后，不想懂也会懂的。
名为马狼照英的球员撕开了大混战的乱序，踢进了第一粒进球。
从那之后，便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X队一口气掌握了比赛的节奏，组织进攻，编织防卫线，诱导和佯攻，在人数被马狼牵动的一瞬间抓住破绽一举进球。
3-1，虽然最后洁世一和蜂乐回的连接很漂亮，国神炼介射门得分，但还是太晚了。X队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马狼照英啊……”我的手指点了点他资料上的大头贴，超出常人的身体能力和纤细的运球技巧，坚持自我原则绝不妥协的王者，又是一个有趣的素材，天赋是武器又是致命弱点的孩子。这种难以约束的野兽管教起来才有难度和乐趣呀，想到他骄傲的脸上出现脆弱的表情，我的心猛地一跳，抑制不住想要摧毁他的欲望。
“说起来，选出来的人格缺失者真多啊。”我感叹道。
对胜利的执着，对他人的冷漠，对原则的坚持和过度旺盛的自我，或许正是因为人格的异常，才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力，掌握奇迹的可能性。
比赛结束，我回到诊疗室的工作岗位上，想要看会手机就去食堂吃饭。
没想到数分钟在屏幕那端看见的脸，这么快又出现在眼前。
“打扰了。”洁世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笑容羞涩。
好吧。
摸鱼计划泡汤了。
02
“你确定要问我比赛的事情吗？我的理论可不一定和绘心一致，听了太多脑子会混乱的吧。”
我没有选择泡茶，而是从冰箱里拿了一杯现成的运动饮料，放在他的面前。
“不要紧。我希望能听听医生的想法。什么都可以！我觉得我可能会从中有所启示。”
洁世一正要伸手拿，被我按住，摇摇头。
“不可以喝冰的哦，运动后和冷饮对心脏负担很大。再放凉一点喝。”
我安抚性拍了拍他的手，至于能看不能喝是不是报复，谁知道呢。
“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足球的零是什么？
是身体的暴力，是最纯粹的抢球游戏。
什么叫从零创造？
很简单。
无论多么优秀的战术、技巧、组织结构，无法实施下去就是纸上空谈，就是什么都没有的“零”。
从零创造就是选择为了在足球中获胜的两条路。
——集体和个人。
不需要理论单独行动的强大个人和可以实施高超战术富有凝聚力的集体。
这个国家构建了完美的理论，提出了无缺的战术，创造了严密的组织，但是却没能拥有发挥足够能力的个人。因为理论、战术、组织必定在形成的过程中抹杀个人的意志，连同抹杀个人的发展潜力。方法和目的自相矛盾。
为了集体而活往往会发展为将责任分担、将错误分担、将成果分割的惨状。
绘心给出的答案是极端的个人主义。只要个人足够强就够了，只要培养可以实施理论的独一个体就够了。
但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答案。
“洁同学，你当然可以争夺球权，孤军奋战。”
“但，你还是太弱了。”
“弱是原罪。”
“弱的人掌握球权，也进不了球。”
洁世一面对冰冷到刺耳的话没能说出任何一句反驳，因为那就是现实。
“所以在这里，在回归足球最初模样的这场比赛中，你是不是重新感受到了集体的重要性？”
他的心跳空了一拍，慌张地攥住了手心。
“要是守门员是专业的话，那种进球早就防住了，我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要是后卫是专业的话，我怎么可能陷入这种东奔西走的狼狈状态，本来可以保存更多体力的。”
“要是中卫完全配合我的话，对面这种乱糟糟的防线，我早就击穿了，为什么球权总是落不到我这里呢。”
“要是大家全部都为了我而行动的话，我怎么可能输呢。”
“——这些话，你从来没有想过吗？”
汗水从额角滴落，洁世一颤抖着，肺部挤压出空气，想要说些什么来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这场比赛选拔的，不是以一抵千的超级天才，就是筑起牢不可破的信任关系的组合。”
“并且这种信任关系还不是被命令、被集体所强加的职责分配，连自己都存在质疑的合作关系，而是由强大的认同连接的共生关系。”
我欣赏着洁世一脑内不同理论激烈碰撞不停挣扎的苦恼样子，给自己开了一瓶冰饮。
“你觉得共同生活共同竞争的目的是什么？”
“是信任感。”
“你有时候并不信任你的队友，但你会信任你的敌人。”
“假设你的队里有一位高超的中场可以衔接到任何一个球，但，当有机会传球时，他会传给你吗？你有值得他信赖的能力吗？你能确认他传给你不是因为时机和妥协，而是因为信任你有能力突出重围强硬射门吗？”
洁想起了进入蓝色监狱前的最后一场比赛，想起我为人人的口号，想起最后的球门前违背本心的传球。
不。他根本就不相信队友。因为他觉得队友弱小而没有能力。
“在我看来个人主义也是集体主义。”我说道。
“很难理解吗？”
“在战国时期诞生了有两种学说。”
“一个人说人人都为他人着想，人人都贡献出一点力量，天下就可以太平。”
“另一个人说人人一毛不拔，人人都关注自己不为他人牺牲个人的利益，天下就可以太平。”
“哈哈，我估计这么说你也不会懂吧。”
“但，你想想，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Striker（前锋），人人都只为了自己的胜利而努力，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出了错不会把责任推卸给别人，而是凭借自己的表现抹去失误；不会被队伍和位置所限制，探索自我潜力的极限，无尽地提升力量；不会因为可笑的规定合作，而是出于实力的信任连接，那么队伍就会变强。”
“把每个人自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那就是我认为的好的队伍。”
我将冰凉的杯壁贴近沉思中的洁世一的脸颊，水珠润湿了他的皮肤，让他立刻回神，看向了我。
“回去吧，少年。到饭点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