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第一演员》旁观的猫

10、夜班（10）

　　半夜十一点，雨还没有停。

　　游黎孤身一人往前走，耳边是雨滴砸在黑伞上的声音，手里的手电筒穿不透满世界的雾气。

　　疗养院通往车祸现场的公路上，连路灯都没有。只有道路尽头有隐隐的红光，那是爆炸后尚未熄灭的大火。

　　出乎意料，这一路没有任何阻碍。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剧情尚未开始，游黎非常顺利地来到了公交车的残骸前。

　　大火反常识地一直燃烧，连夜的雨都不能使其熄灭。

　　一个浑身鲜血、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站在大火前，挥舞着一把由铜钱和红线编作的剑，口里念叨着游黎听不懂的咒语，手舞足蹈地劈砍着空气。

　　游黎举着伞旁观了许久，也没看明白这道士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难道是某种隐形的鬼怪？

　　游黎礼貌地看着道士跳了十分钟大神，直到他把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流失大半，气喘吁吁地坐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游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道士也许一直是在和假想敌在战斗吧。

　　游黎事不关己地想，这道士可以住进不幸疗养院好好治疗一下——如果他有钱的话。

　　道士坐在雨里，喘息着休息。游黎举着伞走上前，好心地替道士挡雨，然后问：“大师，你刚才在做什么？”

　　实话实说，游黎那一刻的态度只有那么礼貌善良了。

　　然而道士抬头看见他，竟不知从哪里又找到了力气，大喝一声：“恶鬼，看招！”然后跳起来举剑就刺。

　　游黎第一时间就谨慎地避开了铜钱剑的攻击范围，但还是被某种气息波及到，手臂和胸口疼得火烧火燎。他低头一看，疼痛的地方都冒出了黑烟。

　　哦，想起来了，他已经变成鬼了。

　　这道士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手里的铜钱剑却是个好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道士举着剑就朝游黎的方向冲来。游黎下意识把黑伞一收，举起来就用伞尖朝道士的脖颈上一刺。

　　“噗哧！”伞尖恰好捅进了道士原本的伤口，捅破了大血管。动脉血如坏掉的水龙头里的水，刺啦有声地喷得到处都是。

　　道士睁大的眼睛里渐渐失去了光芒，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主播，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游黎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回答：“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这个NPC难道除了在玩家看不见的地方跳大神，就没有其他戏份了吗？而且他早就失血过多，要不是游黎提前过来了，可能没有玩家能见到活着的道士。

　　【也许，道士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玩家送道具。】

　　没有了雨伞，大雨立刻就把游黎淋成了落汤鸡。

　　他抹了一把脸，走到道士面前，试探地用手触碰铜钱剑。

　　“新获得永久道具：铜钱剑（斩妖除魔的好帮手）。”

　　身为鬼魂，游黎竟然也可以拿起这把铜钱剑。

　　好耶，他心头忽生一计，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那枚“伪装成铜钱的纸钱”，再从道士的道袍上扯下一根被血染红的线，然后把“纸钱”紧紧缠绕在铜钱剑的剑柄中央。

　　如此一来，两个道具就浑然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主播，你在干什么？】

　　“有个成语叫‘二桃杀三士’。”游黎耐心地向观众解释：“不论哪个玩家抢到这把铜钱剑，他都会为我替死。”

　　【永久的武器道具唉！这都不要，主播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不要，我只是先把这把剑借出去，”游黎站起身，回答：“最后总会还回来的。”

　　【好家伙！撒旦背后得纹你。】

　　把处理好的铜钱剑放进系统背包，游黎根据系统的指导，把“不怕火”设定卡放进角色卡上的设定栏里，然后登上了公交车。

　　设定卡只有放进设定栏里才能激活，而不同等级的影片，开放的设定栏数量也不一样。新手副本的设定栏只开放了一个，也就是说玩家同一时间只能给角色增加一个设定。

　　公交车的大火里，加上司机一共五具尸体。

　　也许是怨气凝聚不散，这些尸体虽然没有更多的动作，但眼睛却是一直睁开的，被炙烤的浑浊干瘪的眼球一直追随着游黎的动作转动。

　　游黎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小的伎俩吓到。

　　他想在四名乘客中找到王义的尸体，结果发现辨认烧焦后的尸体的身份不是一般的艰难。

　　幸好每名乘客的死亡证据都是贴身保管的。游黎在倒数第三排的乘客手里发现了被攥紧的电影票。他把电影票从尸体的手里抠出来，偷偷地销毁证据。

　　游黎仗着“不怕火”设定卡，在火焰中来来回回地逡巡。

　　他发现第二排的乘客背包里装满了恐怖杂志，第四排的乘客手里攥着一盒剃须刀片，最后一排的乘客手腕上有一串宝石手链。这些东西他都没动。

　　最后，游黎来到了驾驶座。

　　烈火让驾驶座外围的玻璃隔断裂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游黎在司机浑浊眼球的盯视下，把手伸进裂口在驾驶座后面翻找，最后翻出了一个来自菜市场的不惧烈火的塑料袋。

　　游黎把塑料袋使劲拽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袋葱姜蒜、一把磨好的菜刀和一袋切好的筒子骨。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那筒子骨不论是猪骨还是牛骨，反正不可能是人的。因为肉外包裹的脂肪是白色的，而人类的脂肪是亮黄色。

　　最后，游黎将塑料袋里的菜刀拿走了，剩下的食材系好放回原来的位置。

　　检查完公交车，游黎提着菜刀走进了大雨中。

　　菜刀就是菜刀，不是道具，没办法放进系统背包中，拿来做防身武器也不合算。

　　游黎左手举伞，右手提刀，走到那疯道士的尸体前，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他把伞合拢放在旁边的地上，蹲下来开始扒尸体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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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那年，游黎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演员，他天天在片场、影视中心和娱乐公司跑来跑去，但每一次试镜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养父母看不下去。

　　他们一家三口找了个时间好好聊了一下。最终，游黎回到学校认认真真读了一年的书，最终考上了某知名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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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现在说起这个，是因为游黎正在感谢自己的解剖课老师。没有他们的辛勤教导，他也不可能二十分钟内完成自己的工作。

　　二十分钟后，游黎用雨水洗干净菜刀上的血和肉末。旁边的地上，是一具开肠破肚、失去皮肤的面目全非的残尸。

　　他在公交车上上下下，把菜刀原模原样地还回塑料袋里，再把剥下来的皮藏到破了洞的发动机里。

　　然后他换上从尸体上扒下来的道服，把自己原本的衣服和白大褂撕烂后套到残尸的身上。

　　现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了。

　　游黎松了一口气，将兜里的旧书页、手里的手电筒和黑伞扔进火海，然后提着残尸的头发朝疗养院的方向一路拖行。

　　这一系列操作让游黎的直播间的观众数量直线上升，但谁都不敢在弹幕里说话。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难。彻夜不息的雨水带走身上的温度，让道袍变得湿漉漉，令人不适；深夜的黑暗和浓雾遮掩了一切，也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拖在身后的东西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声音。“咔嚓！”游黎停下来，转身后辨认了许久，才意识到是拖在地上的腿骨断掉了。

　　趁此机会，游黎正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应该没有忘掉什么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左眼视野的光屏，“哦，还有聊天室，差点忘了。”

　　游黎研究了许久，终于在光屏的犄角旮旯里找到“客服”二字。

　　“请问，有办法退出演员聊天室里吗？”

　　“亲亲，我们支持演员主动退出聊天室，只需要5000积分呢。”

　　游黎看着自己的《剧本集》首页的1000积分，沉默了。

　　【观众“让人害怕”赠送积分X5000。】

　　游黎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谢谢大佬‘让人害怕’，感谢大家支持我的表演。”

　　这五千积分似乎捅了马蜂窝。

　　游黎的直播间里，大量弹幕快速划过。

　　【不是，谁给他送积分的？积分太多烫手？】

　　【我就愿意送，怎么了？】

　　【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主播最后发现在聊天室里留下这样一个致命破绽，会是什么表情。】

　　【我支持给主播送积分，我还等着他后续的骚操作呢。总不能因为五千积分，让剧情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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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黎将残尸一路拖到了疗养院大门口。随后他躲到疗养院墙外灌木丛的阴影中，静静等待。

　　其他玩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剩下的三人打开大门看到了他辛苦了快一个小时的杰作。

　　游黎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愕和恐惧越来越浓烈。

　　丁成首先提出想顺着血迹去公交车附近看看情况，但这个提议很快被张铁否决了，他的理由是万一公交车里的怪物把他们全吃了怎么办。

　　穆雪清的脸色变化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稳妥”。

　　三人对着大门前的尸体指指点点一番，就返回了疗养院。收尸这个选项，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

　　又等了十分钟。

　　游黎看其他玩家真的相信了，就从灌木丛里钻回来，把残尸搬到路边埋了起来。

　　然后，他把设定栏里的“不怕火”取下来，换成另一张“人格分裂症”，然后变成了疯道士的样子。

　　确保自己的形象没有什么破绽后，游黎给自己编织了一套人设，然后走上前敲响了疗养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