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安静》暴乐小兔

7、《后来》

　　商驭的语气很冷，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嘲讽。
　　林温语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一步，说，“抱歉。”

　　商驭看她一眼，没说话，慢悠悠的将手机放进衣兜，用另一只手没受伤的手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另一侧走，继续选购。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和货架，超市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好几次林温语抬头就看见商驭正在自己前方的位置身影。

　　商驭出现在这里，无异于说明，她今天看见的那条新闻推送，有一半是事实，他确实搬家了，至于是否陷入热恋。

　　林温语看着购物车里的水果，很快的往货架里又添购了几样食物，推着购物车去前面的自助付款机那边结账。

　　超市前面有六七台自助付款机，林温语在靠近出口的那台结账。
　　她买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处理完，在往购物袋里装东西的时候，余光里看见一道瘦高的黑色身影也推着购物车走了过来。

　　商驭在距离她一定距离的另一个机器边，两个人中间还间隔着两三台机器的距离。
　　估计是因为单手受伤不太方便的缘故，他动作慢吞吞的。
　　即使没露脸，但高瘦挺拔的身型还是足够惹眼。
　　林温语本来想要不要上去帮他一下，但想到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故意跟她隔这么远，觉得他可能是不太愿意的。

　　林温语将购物袋装满，准备把东西拎下台面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朝着她出声了，
　　“喂，”
　　商驭没叫她的名字，只用了一个并不怎么礼貌的、指代性也不怎么明显的喂，但林温语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他，“你是叫我吗？”

　　商驭还戴着口罩，眉眼散淡没什么情绪，
　　“嗯，”他语气冷淡，举起手中的手机，告诉她，“没电了，帮忙付一下钱。”

　　林温语愣了下，看着他确实黑屏的手机，哦了一声，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机帮他结账。

　　商驭买的东西也不多，已经用袋子装好放在前面的置物架上。
　　林温语帮他付完钱，看了眼袋子，问他，
　　“需要我帮你提吗？”她看着他那只受伤的手。

　　商驭垂眸看她一眼，眼梢下压，似是扯了下唇，
　　“好啊，那麻烦林医生。”

　　林温语感觉他一声声的“林医生”叫起来听着有些怪，但也没纠正。
　　她没说话，帮他把购物袋提起来。
　　两个人一起走出超市。

　　外面天已经全黑，路段两边的灯将梧桐树的影子照的投射在地上，温度好像又降下来，空气中有湿冷的气息。
　　林温语两只手都拎着购物袋，商驭走在她旁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安静。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的位置，林温语有些不确定商驭是否也跟自己在同一个小区，停下脚步，抬头问他，
　　“你住哪里？”

　　商驭闻言步子顿了下，低头看她，眼神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边还有其他小区吗？”
　　林温语点头，“有的，前面还有两个小区，不过距离稍微有些远。”
　　商驭：“……”
　　她说完，商驭低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林温语意识到他刚才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变相回答，
　　“哦，抱歉。”
　　她没再说话，两个人一起走进小区里面。

　　由于刚才的问题问的并不怎么顺利，所以林温语进小区后没有再主动问商驭的楼栋单元，但经过第一个绿化带的时候，商驭却主动开口，报出了楼栋。
　　跟林温语在同一个楼栋。
　　她愣了下，有些意外的开口，
　　“我们在同一栋。”
　　商驭看她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只语气无波澜地说，“是吗？”
　　林温语点头，“我可以帮你拎到电梯里了。”
　　商驭没再说话，没受伤的那只手插进衣兜里，抬头看前面，像是不怎么想跟她说话一样。

　　进到单元楼里，电梯没怎么用等直接就到了。
　　林温语进电梯，把两只购物袋放在地上，摁下电梯楼层，又看向旁边的商驭，想问要不要帮他摁。
　　商驭进电梯后就扯下了脸上的口罩，在她摁下楼层键后，也神色平淡地摁了楼层。
　　34楼。
　　就在她楼上。

　　她愣住，抬头看商驭。
　　商驭神色散漫，倚靠着身后的金属扶栏，掀起眼皮看她，头顶的电梯光线落下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精致脸庞上，显得整个人有些疲懒。
　　“看什么？”商驭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你住在我楼上。”
　　林温语看着他的眼睛，如实开口道。
　　商驭闻言抬眸看向她，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没什么语气地说，
　　“嗯，所以呢？”
　　他对此好像并没有任何想法的样子。

　　林温语看着他的表情，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转过身，继续看着前面跳动的电梯数字。

　　很快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林温语拎起自己的那只购物袋准备离开，正想着要不要跟商驭说再见的时候，他主动开口了，
　　“多少钱？”
　　他语气依旧寡淡，没什么温度。

　　林温语转头，商驭身高接近一米九，好像比起高中时期他又长高了些，离得很近的时候她抬头只能看见他线条好看的下巴。
　　“不用了。”
　　林温语往后退了一步，走出电梯，抬头视线终于看清他的脸，
　　“医院的事情，谢谢你。还有上次麻烦你送回家。”

　　商驭冷着面，垂眸扫了眼地上自己的购物袋，语调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多少钱？”
　　林温语抿唇，视线对上他没什么波澜的眼睛，
　　“一百七十六。”

　　商驭嗯了一声，语调慢吞吞，“卡号还是微信号？”

　　林温语皱眉，觉得不用这么麻烦，犹豫着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
　　商驭抬头，眼睛直直盯看她两秒，忽然扯唇笑了下，
　　“林温语，你这幅避之不及的样子，该不会还以为我对你念念不忘吧？”

　　林温语怔住，视线同他对上，看见他狭长眼眸里微冷的笑意。
　　“没有。”她很快的摇头否定，但脑海里忽然闪过下午在医院时候看见的他手腕上的纹身。
　　“微信吧，我加你。”林温语主动拿出手机。

　　商驭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的报出一串数字。
　　像是电话号码，有点熟悉。
　　林温语低头认真听着按下数字，找到一个黑色的微信头像，微信名就叫sy，应该是商驭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是这个吗？”林温语将自己的手机页面举起给他看了眼。
　　商驭扫了眼，点了下头。
　　林温语点下发送添加，抬头看商驭，“验证消息应该发过去了。”
　　商驭扯了下唇角，嗯了一声，“钱转给你就互删吧。”
　　林温语怔了怔，看着他，没说话。
　　电梯门慢慢合上，林温语站在电梯外，看着里面的人。
　　商驭微抬下巴，神情冷淡又坦然，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林温语回到家先把买回来的水果放进冰箱里面，走到沙发边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社交软件上面的新添加联系人上还没有通知。
　　她猜测可能商驭刚刚到家，手机还没来得及充上电开机，于是也把手机放在一边，进厨房那边去打算给自己做个沙拉当晚餐吃。

　　做好饭林温语又看了眼手机，商驭那边依旧没有通过好友验证，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头像。
　　她点开，头像放大，是一张潮水褪去的海滩，海滩上的砂石颜色很深，看上去像黑色。
　　林温语顿了顿，盯着头像看了会儿，还是关上手机覆盖在桌面上。

　　————

　　林温语转学到附中的下半年，高三上学期开始，忽然学校里面就开始传言她喜欢商驭，并且对商驭展开了较为热情的追求。
　　包括但不限于，她每天积极给商驭带早餐，周末课后为商驭补习功课，甚至为商驭翻墙翘课逃学，还陪着商驭一起反抗他的母亲跑到隔壁市离家出走了三天等等传闻。

　　林温语本人还没搞清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谣言就愈演愈烈，商驭也知道了。

　　当时她跟商驭的关系还不错，经过半年的同桌相处，她已经是被允许能够自由进出商驭的乐队基地的朋友了。

　　虽谣言传的那些事情部分是真实的，但当时的林温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商驭有超出朋友关系外的情感。
　　虽然她在琴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鬼使神差说的话听上去也很像她对他图谋不轨。

　　林温语很快找到商驭，原本想跟他解释学校的谣言，但商驭却表现的对那些传闻不屑一顾，压根没有提过一句。
　　林温语以为他是根本不信，也就没再多说。

　　直到高考结束后，她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商驭的女朋友。
　　并且，商驭说，因为她坚持不懈的追求了他整整一年半，所以他感动了才答应。

　　林温语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跟商驭讲明白，而是就那样将错就错的跟他谈了二十九天的恋爱。

　　是的，他们的恋爱只有二十九天。
　　从高考结束当天，直到林温语向商驭提出分手，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林温语现在还能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所有的细节。
　　这些年，她经常在梦里无数次的回到那场大雨中。
　　整个城市都被雨水冲刷着，世界好像都即将倾覆。
　　少年站在雨里，黑色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着，但仍旧凝视着她。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镇定，问她，
　　“林温语，我只听你说，你来告诉我。”
　　林温语记得自己的声音被雨声浇淋着，她害怕她说的让他听不见，自己也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所以她用了很大的声音告诉他，
　　“商驭，我只是想跟你玩一下而已，我只想跟你谈恋爱。”
　　我只想，跟你谈恋爱。

　　停靠在马路边的红色改装机车轰然倒地。
　　商驭盯看她许久，一言不发，最后转身头也不转的消失在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