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触及》野孩子

6、无法触及（五）

　　无法触及（五）

　　“静、静卓？……”那双一看就知道没有清醒的眸子，对上了眼前的穆文修，然後低声唤出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名字。

　　“……”穆文修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好保持沈默。

　　“……我就知道你没事……”秦枫吃力的抬起身体，颤抖著手抚上了穆文修的脸颊，轻触几下後，仿若不放心似的，秦枫忽然撑身坐起，意欲将穆文修揽进怀中。

　　只是──

　　“呜哇哇哇哇～”一阵突兀的婴儿啼哭声打断了秦枫的动作，也惊醒了被秦枫动作吓呆了的穆文修。

　　“啊，不哭，不哭哦……”穆文修边拍哄著孩子边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同时喃喃念出了那个叫习惯了的名字，“彰彰乖，哦哦……”

　　“静卓！不要走！”感觉到身边的人就要离去，一种无法抓握的恐惧感让秦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奋力跃起，一把抱住了那个人。

　　这样一抱之下，因为秦枫的力气过大，穆文修连同怀中的孩子被他抱了个满怀，一起跌落在了床上。而穆文修怀中的宝宝因为受到了外力的挤压，越发哭得大声了。

　　孩子凄厉的号啕让秦枫皱起了眉，嗯……哪来的孩子？自己和静卓的宝宝不是还没出世麽？不过，静卓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她的身体还是暖的……秦枫选择妄顾了孩子的哭声，仍旧自顾自的将穆文修搂得死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韩景天因为听到孩子的动静，赶紧从浴室中冲了出来，当他看到僵硬著身体一脸凄楚无奈的穆文修，喃声念著“静卓”将怀里的人紧紧护起来的秦枫以及那个不停在张著嘴哭嚎的婴儿时，心下也是一片凄惶。如果静卓没有死，如果被阿枫抱著的不是文修……

　　穆文修看到韩景天时，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当他发觉韩景天半天没有动作，而仅是看著这边发呆时，试图唤了一声，“景天？”

　　“呃？啊！”韩景天暗骂自己都什麽时候了，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如果自己不能早点接受现实，又怎麽能让阿枫从现在这个样子中振作起来？

　　“秦先生他似乎把我错认为……”穆文修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名字，他担心刺激到这个正将自己和孩子环抱著的男人，更担心怀中哭得凄厉的孩子，“景天，帮下忙吧……秦先生的力气太大，我没办法……而且彰彰哭成这样……”

　　“……好……”韩景天走到两人身边，手一伸，抓著秦枫的左肩和右臂就想使力让他放手，但是秦枫仗著未醒的酒劲一把甩开了韩景天。

　　“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开！！！”秦枫一声暴喝，布满血丝的眼带著恨意刺向韩景天。

　　被那个绝望中参杂著凄楚的眼神骇到，韩景天不自觉退了一步。阿枫……如果你熬不过这关，只怕一辈子都要在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中度过了……静卓，带走了你的一切……但是，我不会让你
　　就这样自伤下去，凌诺飞扬不能没有你，那个你从未仔细看过的孩子不能没有你，静卓也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最重要的是，不能如了那个老狐狸的愿！

　　“秦枫你给我看清楚！”韩景天再次上前要秦枫放手，“他不是静卓！”

　　因为这句话，秦枫似乎有了点反应，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但是双手仍旧没有松懈。

　　韩景天看到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忍著悲凄以及罪恶感，他逼自己盯著秦枫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张静卓已经死了。”

　　声音不大，但无异於是投下了一枚足以将秦枫炸得灰飞烟灭的炸弹。

　　“死……死了？”秦枫因为这句话瞬间睁大了瞳眸，身体大大打了个颤，原本犀利的眼霎时变得死绝而空洞。

　　“景天！”穆文修不明白韩景天为何要在秦枫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再狠狠的划上一刀。

　　“文修，如果再不让他从自伤中走出来，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工作，这样下去，阿枫整个人就要毁了！”韩景□□著穆文修大吼，声音中满是苦楚和涩意。

　　“唔──”

　　忽然，秦枫发狂一般将怀中的穆文修一把按在了床上，双手掐上了他的颈脖，而穆文修在这突发的变故里只来得及呻吟了一声。

　　宝、宝宝……秦枫的手劲很大，而且整个身体覆盖住了穆文修，在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中，穆文修力图使自己保持清醒，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推拒压在身上的这个男人，以求让孩子受到的挤压减到最少……

　　“够了！秦枫！放开他”韩景天大骇之下，几步上前一把将秦枫拉起，“你想杀了孩子麽？！”

　　“没有宝宝！没有！！！”秦枫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狂乱之中，对著过来拉开自己的韩景天就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腹部重击，“什麽都没有了……！！！”

　　“你他妈的给我差不多一点！”韩景天咳了几声，踉跄的後退了几步後复又冲上前来，兜头扇了秦枫一耳光，“还是不是男人啊你！”

　　“已经差不多二十天了，你还打算继续摆著这副死样子多久？！一个大老爷们，干什麽这麽要死不活的！”韩景天似乎要打醒眼前的这个男人般，在那个耳光後，又一拳砸向了秦枫的胸口上，力道之大，让秦枫当即跌坐在了地上，“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人没了，日子还是要过。我这话说得太轻，但是，你想让静卓死不瞑目麽？你还有继续好好活下去的责任，你自己的以及你和静卓的责任！”

　　“给我闭嘴！呵呵……责任？站著说话不腰疼啊还真是……”低且暗哑的声音，自秦枫的嘴边溢出，明明在他的眼中看不到泪，但话语间却让人感觉到，这个男人，在饮泣，“那种被强行讨空挖净之後再被活生生的碾上一个来回的感觉，韩景天，你他妈的尝过麽？！！！现实！现实就是我必须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回忆活下去……呵呵，死不瞑目……难道活著的就能瞑目麽？”

　　韩景天看向被自己打得唇边挂血的秦枫，赤红著双眼，嘴角轻轻勾著，瞳眸中那种可以冰冻一切的寒意让韩景天从心里冷到心外，忍不住微微打了个颤。

　　“凌诺飞扬这边，需要我帮忙麽？”没有再在张静卓的话题上多做纠缠，韩景天知道，能够这样说话，能够有这样眼神的秦枫，即使不复从前，但是起码算是活过来了，所以，他将话题带到了认为除了张静卓外同样能够占据秦枫注意力的话题上，“他最近似乎在疯狂的打压凌诺飞扬。墙倒众人推……而且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自己做策划和出去谈业务……你真的甘心看著自己的心血拱手送给那只老狐狸？”

　　“我就是亲手毁了，也绝对不会将凌诺飞扬交给他！”秦枫睨视著韩景天，慢慢站了起来，带著莫名所以的轻佻笑容，一步步接近韩景天，“我这麽说，韩大少满意否？”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韩景天一怔，随即一把抓过秦枫的衣襟，大吼，“凌诺飞扬也开不起玩笑！”

　　只是手下的秦枫已经闭上了眼睛，如一潭死水般无动於衷。

　　“秦先生，你要不要看看彰彰？”穆文修看著眼前僵持的两个男人，试图打破局面而轻声说了一句。

　　“秦枫！你他妈不要学人装死！！！好好睁开眼看看你的孩子，你和静卓的孩子！”穆文修的低语，让韩景天猛醒，他松开秦枫，从穆文修怀中一把抓过孩子放到秦枫面前，“这是她留给你的责任，更是你们相濡以沫的铁证，但从他出生的那一天，你就没有看过他一眼。我没看到你对静卓的爱，倒是目睹了你的自私！”

　　因为忽然被换了个陌生的怀抱，且被抱得极其不舒服，刚刚才被穆文修从号啕大哭哄到小声啜泣的孩子又再次扯开了嗓门。

　　“彰彰……”听著孩子那种凄凉的哭声，穆文修心疼得想要上前抱回孩子，但却被韩景天挡了回来。

　　“让他哭！哭死你也不要管！他亲生的父亲都不要他了，我们还凑合个什麽劲！”韩景天狠下心肠，硬是一动不动的将孩子举在秦枫眼前。

　　“……够了，韩景天。”叹息一声，秦枫睁开眼怔怔的看了会那个小小的，正在自己面前泪眼汪汪，脸已经皱成一团的婴儿，然後有了一个让其余两人大感意外的动作──

　　秦枫微抖著伸手抱过孩子，笨拙而又仔细的将孩子纳入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脸贴到了孩子红通通的脸上，“宝宝……”

　　看到秦枫的举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借助这个突破口，也许，孩子可以成为秦枫的慰籍和救赎……

　　“他为什麽一直哭？”秦枫似乎暂时忘记了一切，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怀中的孩子上。呵呵，静卓，这个软小的肉团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宝宝呢……

　　“秦先生，大概彰彰觉得你抱得他不舒服吧……来，头要这样放，还有你的手，这样。”因为刚才秦枫的粗暴，穆文修对眼前这个抱著孩子的男人还是心有余悸的，但是，他仍旧让自己将那种恐惧感强行压下，走到了男人面前，纠正了秦枫抱孩子的姿势。

　　“你叫宝宝什麽……？你是谁？”秦枫现在才注意到穆文修，看著眼前陌生的脸孔，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彰彰。抱歉，秦先生，这是我擅自给孩子取的名字──”穆文修低声回答了秦枫的问题，但是没等他说完，就被韩景天将话头接了过去。

　　“──因为这个没人要的可怜小东西一直没有名字，所以我才让文修临时想了一个，不满意的话你自己看著办。”韩景天注视著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秦枫，同时决定将穆文修再次介绍给秦枫，“这位是穆文修，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阿枫，从今天开始，文修将会住到你家里，负责你的生活起居以及帮忙照顾孩子。”

　　“彰彰麽……秦彰……”而秦枫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只是喃喃重复著孩子的名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