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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宿敌(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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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颂的体温最终还是烧起来了,后半夜他被医生小声数落梁文洲的声音闹醒,挂了两小时的水,才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
他醒来的时候,楚家那边刚好来了人,几个楚家小辈神态拘谨地站在角落里,一看就是被爹妈赶着过来表孝心的。楚颂轻咳两声,转头见他妈就坐在床边,眼圈有点红,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哭过了。
“颂颂,你可算醒了。”楚母见他醒过来哽咽了下,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又想抹泪,“怎么又发烧了啊?快把妈妈急死了……”
“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楚颂的嗓子因为睡久了听起来有点哑,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扫过挨着他哥站在那儿不吭声的几个小辈。
楚母这才想起还有别人在,收拾了一下仪态,对楚颂解释:“哦,他们几个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几个半大孩子被楚英温和的视线一扫,立刻缩着脖子作鹌鹑状,一个个老老实实喊了声小叔叔。
楚颂和他们没什么来往,事实上他和他们的父亲,也就是他的那些堂兄们也没有多少来往,那些人背地里习惯用“病秧子”来称呼楚颂,导致这些小辈们对这个小叔叔很是瞧不上。
他们瞧不上楚颂,却畏惧楚颂有楚英这个哥哥。
楚家当年是在楚颂的父亲楚世诚手底发家的,虽然楚家三代以前就是豪门,但在楚世诚掌权楚家前还没有“沂城楚家”、“首富楚家”这样的说法。
那些年楚家在楚世诚手里越爬越高,逐渐稳住了“沂城第一豪门”的地位,后来楚世诚退休,宣布由自己那位温吞的长子来接手楚氏,很多人都觉得他决策失误,楚家这回怕是要完了,然而楚英上位后完全复制了他父亲的手段,不仅没把楚氏搞垮,反而又升上了一个台阶。
于是在楚家小辈们眼中,现在楚英的名字,就和当年的楚世诚一样让他们敬畏。
楚颂只点了点头,没有与他们寒暄,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立时惹得几个楚家小辈涨红了脸,却碍于楚英在场,只敢在心里吐槽一句:这病秧子真是白瞎了一张脸。
他们说是来看人的,倒也没有多待,在楚颂喝了杯温水的间隙里就找借口走了。
楚英望着他们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回来病房时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你这样,回去他们爸妈指不定又怎么说你呢。”
楚颂不以为意:“闲人而已,何必要在意他们。”
楚母没心思管那些事,她摸着小儿子过于消瘦的手腕,叹了口气:“这医院里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不然还是让妈妈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楚颂说。
他看到他妈那张憔悴的脸,心中歉疚,听说自己昏迷的那几天也一直是她在医院陪着,白女士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怕一觉醒来儿子就没了。
其实楚母不算是个典型的慈母,她婚前被家里宠坏了,又嫁了个很会照顾人的丈夫,半辈子随心所欲没遇过什么大灾大难,性格里就总有点小女孩的天真任性,很多时候,在和两个儿子的关系里,也是儿子照顾她多一些。
楚颂没见过他妈这样,眼下乌青,皮肤蜡黄,一副几天没休息过的样子,他稍稍酝酿了片刻,说出来的话却依然有些生硬:“您……最近注意休息。”
楚颂从小就是冷淡寡言的性格,不说话的时候经常会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与他那位温和谦逊、面面俱到的大哥截然相反,他能说出这句话来让楚母很意外。
楚母脸上终于堆起笑容,接着想起什么,突然说:“那咱们转去你外公那边的疗养院,我问过医生你现在恢复得不错,那边的环境设施都比这边要好得多,住着也舒服些,你同意吗宝宝?”
楚颂听着这声“宝宝”,眼皮突地跳了跳,他还没说话,那边楚英就咳了两声:“妈,阿颂长大了,这么称呼不合适。”
楚母不同意:“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自己家的孩子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再说孩子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宝宝,你们俩都是妈妈的宝宝,你是大宝,他是二宝,都一样的呀!”
楚英:“……”
楚颂:“……”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梁文洲:“……”
楚颂揉了揉眉心,没有过深的纠结这个问题,把话题扭转回来:“我的伤已经好了,没必要再在医院里耗着,今天就出院。”
“什么?”
楚母愣了下,继而摇头,“不行不行!你刚醒过来,烧也才退,万一再出现问题怎么办?这绝对不行!”
连楚英也是一脸不赞同:“阿颂,不要胡闹了,车祸不是小事,你安心在医院养着吧,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大哥帮你搞定。”
梁文洲也不同意想跟着劝几句,被楚颂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去,立即识趣地闭了嘴。
虽然有这么个哥哥很省心,楚颂却有自己的考量:“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问题的,哥。”
楚英就有些犹豫了,生活里他其实很不擅长拒绝人,尤其是对他这个弟弟。
好一会儿,楚英在楚颂平静的盯视下叹了口气,说:“那就再做一套详细的检查吧,让结果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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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的过程非常繁琐,几乎耗尽了楚颂刚攒下的那点儿精力,好在事情如他所愿,当天出来的报告显示他状态不算太差,医生说可以回去修养。楚母听了这话,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离开前,医生看楚颂的目光有些奇怪。
楚颂刚被送来的时候是他接手的,当时楚颂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黏腻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衬衣,可是等他撕开衣服检查伤势的时候,却发现楚颂身上实际除了几处淤青外,只有一道从肩膀延伸至左胸口的血痕,结着鲜红的软痂。
他通知家属住院观察,以为人很快就会醒,结果这一观察就是整整七天。
七天里,楚颂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事物均没有反应,如果不是还有呼吸,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昏迷是个医学之谜,他醒过来是个奇迹,他伤口在短短几天内恢复,那就是惊悚故事了……
谁能想到一个车祸昏迷了七天的人,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呢?就连那几处泛黑渗血的淤青也淡得快要看不出来,这惊人恢复速度,简直颠覆了医生对人类的认知……
医生盯着楚颂的背影,心情就跟刚看了场恐怖片似的。他看到楚颂在门口倏地一顿,然后转头,冷淡的金眸不偏不倚朝他望了过来。
医生冲他笑了笑:“楚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楚颂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直到那扇门在眼前关闭,医生终于收起脸上僵硬的笑,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楚颂不清楚医生的想法,事实上他连那场车祸是如何发生、当晚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印象,如果不是听梁文洲说起,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是有个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才把他救起来。
三人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里面坐了两个警察,正在和梁文洲聊着什么,其中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警官见了楚颂,便上前对他亮出证件:“你好楚先生,我们是城区刑警队的。”
“你好。”楚颂简单地和人握了手,就听对方解释说:“楚英先生七天前向我们报了案,怀疑那场事故是有人蓄意谋杀,目前这案子已经转交到刑警队了,我们今天来了解一下情况。”
楚颂看了一眼楚英,只见后者点了点头,他偏头对那警官说:“坐下说吧。”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了楚颂和两位警官,楚英带着楚母先回去了。
那名警察叫谭荆,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楚颂倒了茶,在他们询问前先开了口:“既然能转到刑警队,想必是已经出了命案吧,谭警官。”
谭荆点头:“没错,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一具被严重毁坏的尸体,核实了他的身份。”他将一张照片递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楚颂借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那天晚上的司机?”
谭荆说是,“楚先生,能说说当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楚颂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晚的事我记不清了。”
谭荆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皱了皱眉:“不记得了?或许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突然,他旁边那位警察低咳了一声。
谭荆意识到自己失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楚先生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的人?”
楚颂细微地缓了口气,没注意到他们的异样。他想了想,说:“那晚我们录完节目时间很晚了,回去坐的是节目组安排的车,和我同乘的还有一位女士,她叫花蝉衣,是跟我同期出道的女演员,我建议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楚先生……”谭荆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那辆车已经报废了,你知道吗?”
“……”楚颂微怔,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身上才算有了一点人气,“报废?”
“这场车祸的严重程度难以想象,你说的那位花小姐,我们试着联系过,没有消息,她的经纪人说她已经失踪五天了。”
楚颂陷入沉默。
足足过了一分钟,谭荆觉得他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正想再问几句,就见他忽然微微偏过了头,非常克制地低声咳嗽起来。
谭荆:“……”
楚颂的咳嗽持续了好几分钟,他轻轻喘息着,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几分。
谭荆给他那位警察同事递了个眼神,又问了几个诸如“你有没有得罪的人”之类的问题。
楚颂说:“得罪的人不清楚,不过宿敌倒是有一个,他叫霍迎潮。”
谭荆抽了抽嘴角,这个名字应该没人不认识了,家喻户晓的影帝。他起身对楚颂说了声感谢,“我们会去查查这个人的。”
楚颂点了点头,正要起身送人,却见谭荆走到门口,似是想起什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楚先生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楚颂垂眸看照片,这回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人,短发,嘴角有颗淡色的小痣。他身边接触的女性不多,尤其对方还是近两天见过的,因此很容易就认了出来:“孙护士?她怎么了?”
谭荆叹了口气,说:“她死了,尸体是昨晚被人在嵊成大街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