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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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川讨厌文科，因为他难以抒发己见，他的想法总是很奇怪。
长得有些刻薄，实际也不怎么宽厚的语文老师，杨老女士正声情并茂——以至于唾沫横飞——地评讲一篇阅读题。末了，讲义往桌上一甩，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撑着讲台，声音听上去憋着极大的火气：“……这题答案是表现老人的孤独，那个写童心未泯的给我站起来！”
纳川站起来，望着老杨的目光坦然，甚至隐隐含情，当然，他看谁都这样。接着全班哄笑，纳川下意识看向某个位置，霄落打瞌睡被惊醒，起床气没有叫他情绪起伏大些，有点可惜，以为也看得见他笑呢。
“笑什么？都给我把嘴闭上！”于是哄笑声化为了压不下去的上扬的嘴角挂在大多数人脸上——老杨没笑，霄落也没有——台上那人话锋又转向纳川，“你到底怎么在想？”
“文章写了作者父亲和小时候的作者玩耍，之后又写他希望儿子可以将他孙子送来，他又和他孙子玩。老人家不挺喜欢玩的吗？”
纳川好真诚地做了解释，几人按捺不住又笑出声，接着大伙就又都跟着笑，老杨不得不又吼了一遍。她吼得累了，喝了口水，再跟纳川说话时声儿总算没那么尖锐了：“你现在知道错了不？”
并没有，我觉得我的答案挺有道理的。纳川心里抬杠，面上还是点头，轻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那行吧，你坐下，以后少把奇怪的东西往答题卡上写。”
老杨吃惊于纳川居然就这么应了，又喝了口水压压惊，为他终于“明事理”欣慰了半秒，又讲下一题去了。
“……好，看作文，‘年’，那个写讨厌过年的起来，又是你。”
纳川于一片欢乐中尴尬地冲老杨浅笑了下，并再次好真诚地解释：年他真就真的过的。
“连卷子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你怎么不知道？作文主题要积极向上，还要我怎么强调？你得展现阳光的一面，下次编也得编个出来，明白了不？”
“可是……”
“刚觉得你懂事点了又杠，有本事这50分你就别拿，跟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坐下，下节体育课解散来办公室，我再跟你讲。”
“噢……”
纳川来办公室来得“勤快”，老师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有闲心招呼他“又来了？”，纳川回一句“又来了”，杨老女士再喝一句“严肃点”。
纳川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头低着站在杨老女士面前，俨然谦虚好学的样子。
“你觉得我叫你来是为什么？”老杨其实嗓子哑得很，不吼着说话时尤其明显，居然有几分叫人心疼。
“因为我试卷答的很烂。” 纳川放低了声音，是认错的态度。
“那不重要，可以说所有的试题都不重要，甚至高考——那可以复读，对吧？重要的是，纳川，你的思想与正道差的有点远，标新立异不是什么好事。”
老杨顿了一下，给纳川回答的时间，但是纳川仍只是静默。
“没关系，谁没点问题？咱得解决问题。”老杨接着说，“理解不了就去猜嘛，猜大众会怎么去理解，说不定哪天你也就能理解了呢？你多聪明的，知道什么该是好的。”
纳川小声做了回复：“老师，对事对物的不同理解决定我们不同于他人，人因此才独一无二，差异应该被允许存在，我觉得这是好的。”
“你不该是自己，你得是集体的一份子，你应该忘却小我，成就社会之大我，明白了吗？”老杨隐约又要开始吼了，“不觉得你的想法个人主义了些，狭隘了些吗？”
纳川声儿更小了：“老师……你在社会潮流中失掉自我了吗？”
“没有！我在集体里，你随便找个正常人那都是‘我’，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也就该这样！”
纳川又沉默了，老杨自觉失态，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你别太难过，杨老师说得也对。”董先生替老杨说了几句，“她家里事扰得她很累，体谅一下。”
老杨丈夫家暴的事纳川有所耳闻，董先生这是叫他别在月末的教师评价乱填，这可能会影响老杨工作，要是学校给她“放假”几天……
纳川应下了，回教室路上遇到了老杨，她应该是去洗了把脸，刘海沾湿了，眼角周遭的水还没擦干净。老杨又说了一遍抱歉的话，在纳川明确表示没关系后才往办公室走。
时间好像过得慢了一些，人在痛苦的时候总是度日如年。
“先生你好，”纳川听见有人说话，他回头，再低头，看见一只“橘子”怯生生地看向他——是个女孩子，很可爱，橙色头发，裙子上绣着橘子——“你不高兴吗？”
“是哦。”
纳川面向“橘子”蹲下，他把自己降到和“橘子”一样的高度显然叫“橘子”很高兴。
女孩子眼睛闪烁着，忽而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把糖。
“吃甜食会让人高兴一些，给你！”
纳川接过糖，是他喜欢的口味儿，他端详了会糖，抬头看见“橘子”腼腆又充满善意的笑容，决定先逗小孩：“小朋友，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小朋友果真显露出慌张的神色，而笑容转移到了纳川脸上，“橘子”见纳川笑也便跟着松了口气。
“我叫橘子，橙子也行，好啦，你认识我啦。你呢？我也想知道先生的名字。”她说。
“好吧，你可以称呼我纳川。”纳川把糖吃掉，感觉确实好多了，“苹果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总之我在，我会在。你感觉好受些了吗，大山先生？”
“怎么还记仇呢？”纳川又“噗嗤”一声，“谢谢关心，我好多了。能不计前嫌再给我些糖吗？”
“可以呀，我有很多呢。”
橘子把糖给了纳川，下课铃声响得凑巧，又是上午第五节，飞奔的人从纳川身边擦过，而好像橘子只是一团虚无的投影，人流穿过她的身子没有丁点阻力，女孩子形体渐淡，最后还不忘挥手道别。纳川楞了下，手里的糖实在，不是幻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