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那你们杀杜放时为了杀鸡儆猴?”怀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副求教的样子。
萧珣却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我们这几个人其实在一起读过书,包括蒋卿。”
“嗯?”
萧珉又挂起了标准化的笑容,他微微仰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我们学的内容全部一样,即,除了女诫之流什么都读。但沈菀一度觉得自己很笨,于是开始摆烂逃课,直到她见到了宫外的世家子弟。”
怀闲略一思索,有些不确定:“是太傅教的太难,郡主功课不好看?”
“不,阿菀的功课是所有人里最漂亮的,她也是所有人里最肯用功的。她之所以有这种自我印象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是正常人。”萧珉的笑意真了几分,“如果太傅问了一个问题,好好思考回答的是阿菀,预判了太傅会问什么的是王旬,反问一个更犀利的问题的是王景,理都不理的是王奇,用兵法回答的是蒋卿,装乖用各种典籍原文怼回去的是我。”
“功课作业除了她和王旬根本没人写,而王旬只要看一遍题目就能一边看别的书一边口述答案——有时候连题目都不用看。”
怀闲沉默:“阿弥陀佛,郡主会有这种想法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我又没否认,所以我相当感谢你的存在。”
“?”
“这一路上你会给她正面的鼓励和自信,希望她能成功改变这种错误评估。”
“…………所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表达我连世家子弟的智商都不如。”怀闲恼怒而克制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火焰静静地燃烧“我知道我与你们的身份天壤之别都不够形容,我不过一个贱民,一个物件,死在你们面前都是脏了眼——”
“演过了。”萧珉直接打断了他未完的高潮,“你的话是真心的,但表情太刻意了。你在掩盖什么东西,我猜跟你师父有关。没必要,我们谁都有秘密,只要跟目标无关没人闲的去关心你。”
怀闲一瞬间几乎心脏骤停,要出口的话一下空白,然后他顿了几秒低低笑了:“看来我的演技还得磨练。”萧珉的话很明确了,他们没心思关心他,所以不会故意折辱或者引导合作同伴,那些话真的只是告知他一些“内部消息”。
他早该想到跟这些人相处要换一种心态的。
以及,萧珉的确比沈菀更加危险。
“那么我笨和杀杜放……哦——小僧猜错了是吧。”
“你这么聪明,猜猜看啊。”萧珉一下俯身贴近他,让他清晰地看见白净面皮上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那眸子恨不得满眼都是自己的倒映——他甚至看清了自己一副屏息的傻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退,对方就抽身拉开了距离,笑眯眯地提醒道:“小心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和尚。”
怀闲凭借出家人的毅力忽略这话朦胧暧昧的氛围:“那我若非要掺和这些事求一个原因呢?”萧珉摆摆手转身走远:“家主有约,美人相邀岂敢耽误?何况你心中已有决断,问我又有何用?”
啧,真像狐狸。三分试探的感情能被这精致的五官展现个十分,看起来多情浪漫得很,其实最是薄情疏离,谁要是真信了才是天大的劫难。
他平复了一下心跳,去执行自己的决断了——他必须亲自打听了解自己要杀的是什么人。天下没有几句话断人生死的道理,哪怕这种事古往今来从不少见。
“——这么有主意,你不要命了?”
他以一种稍显猥琐的姿势缩在茶馆的角落,旁边是大马金刀的蒋茹颜。在半柱香之前他还遮遮掩掩地来对切口,然后那小二回答完还没走两步就被鸿影从鼻尖飞过,差点腿软叫出来。——佛祖恕罪。当时整个一层都吓呆了,普通客人夺路而逃,场面不能说井然有序只能说没有踩踏都是我佛慈悲。姗姗来迟的蒋卿在一片混乱中拉着什么人给他看了什么东西又嘱咐了什么,那人就不着痕迹地融入了人群。然后的小二也是如法炮制,不过数息他们就包了场。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这场面再蠢也知道蒋卿已经和当地的什么势力有过关系了,没错,除了萧珉说的三方还有一股独立于外的力量隐藏在杭城的歌舞繁华下——江湖帮派。
天启的武林和庙堂其实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侠以武犯禁是否存在视当地官府的强硬程度与该门派当年宫变死的门人多不多而定。而杭城这种重要经济文化中心早在昭明帝时就完全掌握在了“老爷们”的手里,这也是怀闲来这里向剩余的江湖人打探消息的理由,他们只是蛰伏不是死光了,一些小道消息绝对还是能搞到手的。
而现在蒋卿直接来了场反套路,上来就是一副背后有人有阴谋的形象。可是能阴人为什么还要鸣战前鼓?他们身份还未暴露就搞出这么大动静绝对不是最佳策略,所以,难道,大概,估计,又是自己的问题?
结合之前的经验,怀闲没有任何犹豫的坦白了自己的愚钝。蒋卿也十分干脆地告诉他在杭城西郊的小土坡上有个由匪寇寨点转型半成功的金银会,算是杭城除漕帮外另一个有点实力的帮会。她一早出门就直接不请自来地去了人家大本营,至于跟对方头目会谈的细节就不便透露了,但经过她的暗中观察和推断,只要刚刚没截下那几个人不出一刻钟怀闲就会被当做人情出现在各方人物的案几上。她就一个人没把握后面再一个个找,只能先出手再控制舆论。
怀闲听到这才反应过来早上那一出后对方是去干嘛了,阿弥陀佛,他当时还考虑过下马威的可能性奈何这一天实在过于精彩,他都漏了这一茬了。现在看看,整个队伍里就自己一问三不知还不会做事?甚至沦落成了提供自信的吉祥物?不,吉祥物该是郡主才对……所以自己属于跑腿动手还不听使唤的工具人?
“班主那里还有浮生醉么。”
他想着事情,下意识地回答:“没了。”
!!!
好吧,是他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了。他苦呵呵地自我催眠,面前的都是京城中厮杀出的决赛圈选手,结合他拉着戏班主聊了一宿的既定事实很容易猜……个鬼啊!能不能留点底裤?
他非常识趣地没有问出这句话,也没问对面的大佬有什么情报。废话,这明摆着归类在“不便透露”的部分,但就那些线人的反应大概率是没谈崩,没谈崩就勉强能算合作,合作就能试探一下原本的立场。
“他们应该不难查到我们……我是从韦家出来的,即便小僧问了点不该问的也不应当这么快就传遍杭城吧。韦家好歹也算是商贾大族的代表,城中三方势力抱团,他们没道理为了向另两方势力示好而得罪其中一方。除非这几方本就有嫌隙,他们从中分化也想分一杯羹?”
蒋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群山匪能有这脑子早就产业转型成功了。”
阿弥陀佛,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声佛号了。虽然理解在边关战将眼里这些“前匪患”属于战功,但不爱也请别伤害,这点凡人的智商真的不至于如此锥心。
“你就没有想过他们轻视的不是一个团体,而是一个人吗?一个在山匪、商贾、文人、勋贵眼里都代表不了韦家,得罪就得罪了的人。一个无足轻重却让他们无比团结的异类。”
“追求平等的法律在以力量为衡量标准的军中作用微乎其微。在官场,在商场,在军队以外的江湖,亦是如此。”
“女性行走于天地间从来不易。欺软怕硬若愚蠢草寇也自觉比韦家的家主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