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刀与佛》何人逢其盛

28、天崩，地陷

　　“朝思暮，白玉苦。
　　黄昏渚，佛不渡。
　　无聊的人在念叨劫与渡。
　　不知在他几里远的地方，有个恶人谷！”
　　孩童的嬉闹声冲进街景的热闹人烟里，不到半日，他们口中的童谣便在古镇里传开。
　　至于代价？
　　或许只是少年游侠儿手中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谁知道呢？
　　配上三张描了隐约路线的藏宝图，一盘布局多年的棋盘终于重现于世。
　　棋子临兵，斗者列阵，谁死谁生，尚未可知。
　　近日，第一公子谈玉卿的名号甚嚣尘上，半阙歌谣与三张藏宝图的故事更是在江湖上流传甚广。
　　天下第一楼似要重新开张的小道消息一传开，当年在那场倾天业火中幸存下来的人立马坐不住了，纷纷遣派手下去查。
　　一股在中原潜伏多年的势力由此浮出水面。

　　深山紫竹林，白云绕浅溪。
　　静水流深的溪水里被放了几尾红鱼苗，宛若滴血逐波，在净澈中无忧无虑地漂游。
　　一白发男子赤脚青裳，斜倚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莹白一只手垂落，微凉的水流没过他清瘦的腕骨。
　　流水淙淙，万籁俱寂。
　　白发男子似是睡着了。
　　远处的足音渐近，一名身着青灰色窄袖劲装的俊秀少年面带骄意，踏足这片幽静之地。
　　倏然，一石破空，往无知无觉的白发男子飞去。
　　鸦羽一颤，一双琥珀色瞳孔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对上界外之眸，好似欲要冷入看客的心扉。
　　“天下第一楼”几个水墨大字在方寸之屏上晕开，一段一分多钟的预告终了。
　　花了大价钱的热搜高高挂起，惹了局外人的好奇，点进去一看，原是电视剧宣传。正想退出，却被预告中一刹鹤白的翩跹发丝吸引了目光。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白毛控是很多的。
　　“看看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蛊惑之下，漫不经心的看客留了下来，想看看这又会是个什么妖魔云集鬼怪嶙峋的东西。
　　阴谋诡谲、阳谋堂皇这些大差不差的东西不必提，其间一抹青山半湖秋黛氤氲出的美人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屏中垂眸者，柳叶如眉，层云似发，鲛绡雾縠，笼了雪来，勾了心走。
　　拉了半天进度条截了张模糊的图，看客拿去问人，却是问不出半点名堂。墙头一挂，倒成了心底朱砂、一寸月光。
　　直到正式播出。
　　“怎么可能会是男的？！”直男崩溃。
　　“是男的耶！Σ(|||▽||| )”
　　“什么，我老……？！老公……(┯_┯)”
　　随着《天下第一楼》大火出圈，谈玉卿作为开篇故事的主角，早早现了身形。
　　至暗时刻，神像高悬，红梅覆雪，借火涂天。
　　有人曾指责他是个疯子。
　　君不见，鲛烛泪满金方台，神哭尸山，才换得阴阳逆转。
　　一斛旧水藏蛟龙，陌上摧梧桐，血雨终相拥。
　　谁人不知，巅峰之位，唯有疯者、癫者，才能坐。
　　当那似仙似鬼的人物爬出地狱的那一刻起，这人间正道，便是该改一改了。
　　脏如尘世，点业火清野；明灭人间，请神佛扶危。

　　“许朝云！”
　　“看这边！”
　　灯光飞闪。
　　千钰最后一次看到许朝云的时候，他已经很红了。
　　那时的许朝云刚经历过连轴转的魔鬼行程，日日夜夜辗转于飞机与房车之间，可仍如同拥有强迫症一般，一丝不苟地表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好似镜头就是他的生命，那些呼喊是唤醒睡美人的咒语，一遍又一遍地汲取，许朝云就能一次又一次，清醒地，热情满溢。
　　他站在聚光灯的对面，快门与刀锋同一阵线。
　　他自己走上名利场，走上屠宰场，自己挥刀，不曾厌倦，不曾褪色。
　　如同一座亘古久远的白玉雕像。
　　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地方，千钰对着许朝云露出她今晚第一个笑容。
　　许朝云回以一笑。
　　二人之间的关系恍若溺水再破冰。
　　而代价是：
　　千钰不再对许朝云抱有任何奢望。
　　许朝云也对从前的一切只字不提。

　　一瞬擦肩，过往如埃尘般塌陷。
　　“我一直爱着你。”
　　往事正消失。
　　“我知道。”
　　未来亦消失。

　　所爱之人，倏尔便换了个灵魂。
　　随即，天崩，地陷。

　　“你是我的信仰，在旧日坍塌的信仰。”

　　最后，千钰毫不惊奇地发现，她眼中的许朝云逐渐变得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什么两样。
　　最后的最后，千钰更不惊奇地发现，她想放下，就能放下了。
　　一切过往，只是一个在她沉迷预知梦境时发生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