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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天平两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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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好嘞,那徐总有什么机会,可千万别忘了我家朝云啊!”
争取过最后一个有可能的机会,徐琳翻看起微信通讯录里的一串头像,一个个头像后面都备注得很是仔细,详尽到上一次谈的是个什么项目。
只可惜那些发出去的消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被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一个又一个地翻过,想要从无数人脉中找到下一个,能够打出几个字的机会。
可惜,没找到。
影视寒冬,也是他们的寒冬。
丢下手机,徐琳按了按鼓噪的太阳穴,苦笑一声。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她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一行业。
电话铃突响,徐琳面上一喜,捞起手机看备注,“妈”这一个字映入眼帘。
心头一紧,徐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磨蹭许久,她才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遥远的那端又是一些“你什么时候辞了那份工作回老家”“回来我们还能帮衬你一点””“我和你爸就指着你养老了”“你都成那什么剩女了,还不找个人赶紧结婚”“你也不要嫌我们话说得难听,再不结婚生孩子,你就没市场了呀是伐”诸如此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徐琳嗯嗯啊啊敷衍过后,终于挂断了这通电话。
看着手机明亮的界面,徐琳用力地抓了抓头皮,破罐子破摔地打开自己的游戏账号。
她注意到许朝云的游戏账号不分日夜地在线。
原本是不会有这么狼狈的场景发生的,可是他们原先接的剧前期工作做到一半项目就被砍了,剧组连开机都没开成。
后来他们接不到剧本,许朝云只能去跑组试镜。
或许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角色不是已经被定了,就是导演觉得许朝云会压主演的戏,挥挥手将许朝云婉拒于门外。
真奇怪,许朝云在收到他死缠烂打才从朋友那追问出的答案后,忍不住咬着指甲想,他的演技明明也没有多好。
两个月的时间。
没有工作。
这件事几乎要把他们两个都压垮。
好不容易在一位时尚圈前辈的牵线搭桥下收到了一张圈内晚宴的邀请函,不管怎样,都算是一次机会。徐琳正在这边谢天谢地呢,结果晚宴当晚,就出了事。
许朝云穿着租来的一套平价西服,天蓝色翻领西装配上用衬衫夹固定到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头发在前额被挑起,沿着美人尖侧梳梳成四六分,颇有些带着贵气的乖巧。
只是终归显得,没那么有底气。
那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带着忐忑,怀着期待,在一丛又一丛名流间游移试探。
晚宴上的人明明不算多,许朝云身处其间,却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拥簇,他端着一杯气泡酒干杵在那,只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嘿!那人长得真不错!”一个男人瞥见许朝云。
“比沈总你身边的女伴差一些……”身边的男人只偏了下头,余光扫到一个模糊的高挑身影,就回头继续他的恭维。
男人自得点了点头,却又对身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会意的秘书便在几人谈天说地时,悄悄向自己老板看中的人走去。
顶着一头贵得让人忍不住肉痛的妆造,许朝云在人群间走动,引来的却都是流水般的酒与个人邀约,都需要他付出一些额外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许朝云在一围围谈笑中扮过笑脸,品过水酒,最终却依然游离在外。
没有片约。
心灰意冷下,许朝云坐在角落里的一座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没注意时间,许朝云玩手机玩到了余兴节目开场。
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光线也变得明亮,许朝云有些不习惯地抬起头,却发现四周的氛围都开始逐渐变得狂热。
有人注意到了抱着手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许朝云。
透明的酒杯凑过来,带着鲜明的酒气,抵住许朝云今晚涂了淡红色唇膏的下唇。再,印出一个柔软的凹痕。
“新人?喝酒吗?”来人半醉着,轻佻地发出邀约,一双含笑的水蓝色眼眸中满是惊艳与痴迷。
看着倒是一副很深情认真的模样,如果他没有看见其间的势在必得的话。许朝云收起脸上因游戏胜利而浮现的喜悦,一双琥珀色的瞳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瞳孔在酒水的映衬下愈发潋滟。
更美了。金发男人看着那张因薄怒而带上强烈压迫感与攻击性的脸蛋,心头一动。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一只白软乖巧的兔子呢。
没想到,却是他看走了眼。
许朝云是一头有野性的豹子,富有危险,却因危险而变得愈发鲜活迷人。
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因美人的抗拒,开始漾起海的波涛,汹涌而狂烈。
只听见金发男人口中发出真诚的赞叹:“Hi!我从未见过,有人生气都如此美丽!”
许朝云的嘴巴抿了抿,又松开,眼睛垂下看那些金色酒液的时候,怒气都消薄了许多。
他冷静下来,不禁想:他跟个疯子计较什么呢。
再度抬眼之际,许朝云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那双眼冷漠地看向身旁的人,神情很疏淡,很虚假。几乎令人感受不到任何生机。
而就在这一瞬,许朝云忽然在金发男人的眼中看到一股不明显的恐惧。
这个人,在怕我?怕我冷淡?
许朝云并不知道他全然冷起脸来是什么模样。
那是个半分温度都没有的琉璃美人,唯有锋芒显露在外,如同一把艳刀,让人在欣赏美丽的同时不禁疑虑,若是强行掌控这把刀,会不会被刀刃割伤,乃至反噬到流尽血液。
不过此时的许朝云心里巴不得自己引起这个男人的不快。
只见许朝云脸上的神情愈发稀少,简直如木如石。然后他伸手,含蓄又优雅地将酒杯徐徐推开。
金发男人一时无法抗拒,低着头颅,看向许朝云的眼,神情不甘又危险。
酒杯终于被推开,许朝云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正当他欲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金发男人却在犹豫间恰巧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或许,你愿意……”
“抱歉,我后续还有工作,如果这位先生您有事的话,还请联系我的经纪人。”许朝云的耐心已经被耗尽,而且他也担心再呆下去会出什么意外,便毫不留情地敷衍了一通,起身便要离开。
金发男人却着了魔似的,伸臂欲拦。高脚酒杯在推搡中失手滑落,200多毫升的酒液尽数洒上许朝云的侧脸,顺着下颚线,淌过不断起伏的喉结,湿了他半身。
许朝云现在是真生气了,锋锐的眉眼透出刺骨的冰寒。他压着怒火,看也不看金发男人一眼,侧身走过。
恰巧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央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是一阵骚动,吸引了这可恶醉鬼的注意力。
许朝云成功离开。
只剩那人杵在原地,遗憾又失落地许朝云离去的背影,自个儿循着记忆里的模糊印象去问人。
许朝云?
金发男人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闷笑一声,手中不断把玩着刚刚那个空酒杯。冰冷的玻璃杯壁上,一道唇印若隐若现,透出淡色的水光。
“So charming!”
“Like a butterfly……”
“It’s mine.”
许朝云出现在酒店外。
徐琳在宴会外围,正焦急于找不到他,见许朝云浑身低气压地出来,连忙上前拉着他离开这片繁华地。
到了房车里,徐琳才松了口气。忽然,她闻到一股酒味。
“朝云,你喝醉了吗……”话说到一半,她才借着灯光注意到许朝云身上的狼藉,刚才天太黑,她没看清。
徐琳忍不住眼眶一红。
“朝云……”徐琳说不下去。
“我没事,一时没看住时间,又撞上了个醉鬼,才出来得晚了些。”许朝云已经平复了心情,开始安慰徐琳,甚至对她露了一个笑脸。
徐琳却沉默地扭过头,拒绝看许朝云的笑脸,甚至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覆面的指尖沾上湿痕。
“我们先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睡个好觉。至于这套衣服,我明天会送去干洗店干洗……”
语带哽咽。
许朝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偏头看向玻璃窗外,整个人放松下来。
许朝云其实是不想笑的。
只是,他习惯了。
所有人都可以是好人,但有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他们拒绝做好人。
涂上脂粉,笑意盈盈,一张面具或许没什么大用,但至少,它能让许朝云在对上外界的恶意时,看上去更为体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