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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近几天的生活美好到周如意有点恍惚。
      一天里,周如意早晚跑步,压腿,偶尔换上舞服练习,许闻松就在旁边看着他练琴。其余时间他们要么在讲题,要么在画室,要么在和周乐扯皮。每一天都很充实。
      不知不觉元宵节过去,三月已至。
      周如意一觉醒来就看到班级群里的开学通知。
      没有人喜欢开学,尤其是他,一想到又要每天面对那些对他恶语相向的人,晨初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光。
      接着,他想到许闻松和周乐,他们也应该准备开学了才对。
      许闻松要走了——脑子里冒出这句话时,周如意的心境卷过一股不安的风。
      他心慌意乱地想,如果许闻松走了,他就再也没有能说上话的人、再也没有陪他嬉闹的人,再也没有倾诉对象、再也得不到温暖的怀抱、苦苦渴求的爱了。
      初见那天周如意就知道许闻松只待一个寒假,但他没想象过许闻松离开的情景,也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受。
      这个念想像提前预示的灾难,发出即将夺走珍重之物的预告,让周如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心脏如危房瓦檐下筑巢的鸟惴惴不安。

      许闻松和难得起个大早的周乐在茶室下棋。
      “我听你喊将军都听腻了,从学校喊到家里,从教授到我,为什么不试试下象棋西洋棋的时候说和了,打麻将的时候说Check mate。”
      “你是文化交流大使?”
      “不不不,我只是想让你在别人面前丢脸。”
      “我不觉得丢脸。”
      “可是别人会啊,比如……Kalyan。”周乐一眼看到踏进茶室的周如意,猿猴似的叫着招手,“喔喔,早啊早啊小如意,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谁又惹你了?”
      周如意敛起挂在脸上的情绪,看着穿鹅黄色毛衣的许闻松,回忆起初见那天的情景,恍惚地想,如果真是那一天就好了。
      许闻松一如往常微笑:“早上好。”
      周乐看着两人交汇的视线,猜测道:“该不是许闻松惹你了吧?”
      周如意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害怕分别的软弱小屁孩,努力摆出平时的傲慢神色,蔑视周乐道:“是你。”
      许闻松噗嗤一笑。
      周乐表情委屈;“我今天都没见过你啊。”
      周如意坐到他们旁边,蛮不讲理道:“谁准你呼吸的?”
      周乐被这个荒谬的理由惊得发笑,毫不犹豫指向许闻松:“他准的。”
      许闻松哑然失笑:“Yes I do。”
      周如意没心思继续话题:“哼。”
      “哼。”
      “哼。”
      两人学着他的语气。
      周如意分别瞪了他们一眼:“啧。”
      “脾气好差啊小如意,多吃点莲子羹降降火吧,诶,你吃早饭了吗?”
      许闻松一眼明了:“刚起床过来的吧。”
      “管我?”周如意屈起膝盖,捏了个叉子从果盘里挑草莓吃,口齿不清地扯瞎话,“我喝露水。”
      许闻松思维跳脱,突然道:“周凤凰。”
      周乐没明白:“啥意思?怪土的,听着比周如意还吉祥。”
      “什么叫比周如意吉祥?你周乐又好到哪去?”
      周如意对周乐这句话万分不赞同,他虽然也没听懂,但提前开始生气,因为许闻松每次给他取新外号,都是在看他丢脸的时候。
      “我在夸你啊,小如意,你想想,如果你不叫周如意,不就没有小如意这么可爱的昵称了吗?”
      “那你怎么不叫周吉祥?”
      “我跟你不是一个妈啊,要叫也是周如溯叫……”周乐忽然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恶啊,他凭什么不叫周吉祥,我真想叫他吉祥哥。”
      周如意被这个土气的名字逗乐。
      许闻松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周乐回归正题:“所以周凤凰是什么意思啊?”
      许闻松解释道:“此鸟出于昆仑,非梧桐而不栖,食松子,饮朝露。”
      “太贴切了,小如意本体。”
      “贴你脑袋。”
      “嘿嘿,这么看来,许闻松的名字是我们当中最好听的了。”周乐好奇地问,“闻松名字有什么故事吗?”
      周如意也很好奇。“许闻松”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不止是好听,似乎已经扎进了心里,成为了他命运中的一部分。
      许闻松摇摇头说:“我的名字不算有故事。只是因为我妈妈姓许,爸爸姓闻,松是我出生时母亲在做的科研项目其中一个字。”
      周如意眼中诧异。没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这么普通又随便。
      许闻松的父母都是理科博士,看似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那也应该翻翻字典,多花些时间,经过深思熟虑再起名,而不是用两个人的姓氏和桌上随便看来的字结合。
      他为许闻松忿忿不平,转念一想,“周如意”这个名字是奶奶为了自己能让她称心如意起的,不比“许闻松”的来历好到哪去。
      周乐也同样惊讶:“啊,好意外啊。我一直以为是‘许雪间闻松,许月间闻竹’的前句。”
      许闻松性格乐观:“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周如意一开始也认为是某句诗的字眼,然而现实很残酷。
      “不行,我的名字这么俗气,你们也得一起俗。”
      “俗吗?大家叫乐乐比叫闻松次数多,说明大家都喜欢你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因为把我当狗喊,才一天天喊乐乐。”
      “不会的,你想多了。”
      “你阴阳我。”
      “啊?”
      随口胡侃几句,许闻松和周乐继续下棋,两人看样子一个学霸一个蠢瓜,竟然你一句将军我一句将军下得有来有回。
      周如意怀着心事给他们沏茶,然后看着许闻松的手发呆。
      此时此刻的和谐安宁将星离雨散,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后再重逢。他很快又要回归孤身一人的生活,再没人时时闹他,时时安慰他。
      换做以前,周乐和周如溯回校,周如意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许闻松是独一无二的例外。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连他的心都有了变化——从麻木到学会渴望爱,许闻松给他从未有过的新奇和躁动,就像Emily Dickinson的诗句——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周如意甚至隐约产生“只要有许闻松在什么都不用怕,没有许闻松生活无趣”的极端想法。
      放飞思绪胡思乱想时,耳边的对话从棋局转至他心所想。
      “对了,你明天回还是后天?”
      时间比周如意预想中紧凑。
      许闻松思索几秒,捏着棋子行步,边说:“李教授让我今天回去,帮他看论文。”
      “啊?哪个李教授?”
      “隔壁数学系。”
      “你小子可以啊,都混进数学系了。那你怎么没回去?”
      “教授都看不下去的论文,我何必凑上去给自己找晚上睡不着的理由。”
      “哈哈,也是,那你没什么事儿后天再回呗,明天最后疯玩一天,后天咱俩一块儿回。”
      许闻松看向周如意:“我买了明天傍晚的高铁票,回一趟家,给Kalyan周测完就走。”
      “你还真尽职尽责啊。”周乐感慨完,看着他脸上越来越失落的表情,笑道,“小如意也要开学了吧?难怪大早上脸色这么难看。”
      周如意垂着眼帘不说话。
      周乐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哎呀,大家都是这样的,你不用把开学当作世界末日,我和闻松临近开学也会厌学,过个两周就好了。”
      周如意只想要许闻松一直陪着他。但这样的要求太过分,注定要烂在他的心里。
      周乐在感慨高中生活,喋喋不休。许闻松专注地听着,偶尔给个回应。时不时转脸看他一眼,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清晰倒映出他的忧愁。
      周如意越想越悲观,越想越难以接受别离。
      强烈的剥离感像剔骨刀一样剜去他的精神,不安和苍凉从此时此刻一直蔓延到翌日傍晚。
      周如意像被抽掉了某根精神支柱,心情跌落至谷底,这一整天都没怎么接下许闻松的话,昨晚一起睡觉也没有过多交流,只有紧密的怀抱表达出他的不舍。
      周测结束后,许闻松回房间收拾行李,开车送他前往高铁站的周乐早早侯着。
      周如意不想看到许闻松从眼前彻底消失的画面,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眼泪,拒绝和许闻松告别,躲进被窝里偷偷啜泣。
      一窗之隔的走廊里人声和脚步声迭起。
      “收拾好了?这么少?你的书呢?”
      “书太重了,拜托你明天帮我寄到家里。”
      “行。那走吧,要是忘了什么东西我再拿给你。”
      “好。”
      “小如意呢?”
      “房间。”
      “不是周测完了吗?他干嘛呢?不出来送送老师。”
      “可能是犯困吧。”
      “你昨晚也讲题了?”
      “没有。”
      “那他为什么这个点儿犯困,他也没熬夜啊。”
      “不清楚。”
      “我懂了,是你刚刚讲题太催眠了,我高中也经常数学课睡觉。”
      “嗯。”
      “走吧。”
      两道脚步渐行渐远。
      世界万籁俱寂。空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
      周如意攥紧床单,闷在枕头里的嘴巴泄出一声抽泣。孤苦的心间不断念着“许闻松”这个名字,企盼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雪停后升温的天气把他蒙出一层细汗。
      “许闻松……”
      他像那晚声音颤抖呼唤着许闻松,却得不到回应。
      “许闻松,许闻松,许闻松……”
      他的语气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像自欺欺人。
      喊出数十声,许闻松离开的事实彻底把他淹没。像冬日里唯一一根火柴被风吹灭,无论怎么摩擦都生不出火花,到最后磷片稀碎,木棍断裂。
      万念俱灰之时,他信仰的人觉察到他的希望,奇迹叩响门扉。
      “Kalyan,我可以进去吗?”
      熟悉的嗓音穿过门板。
      周如意眼中焕发生机,狼狈地从被褥里爬出。
      刚抬起上身,门被推开,穿进日光和昏暗夹缝的许闻松对他的眼睛,动作顿时僵硬,表情惊诧,然后转变为深深的关切。
      “Kalyan?”
      许闻松手合上门,张口呼唤。
      周如意看到许闻松的脸,眼泪如水坝决堤哗啦啦下流,话音如同已经碎裂的玻璃杯:“许闻松……”
      许闻松眼眸一震,立即走近,两人几乎同时张开双臂抱住对方,一寸寸身体紧密相贴。
      “许闻松……”
      周如意靠在许闻松颈间啜泣,眷恋他的体温,情绪崩溃。
      “别走,不准走……许闻松,别走,我恨你,许闻松……许闻松……许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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