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威逼 ...
-
“师家堡雷威，见过连衙内、连夫人。”他先上来自报身份，津岐和玉卮也连忙举杯同饮，原以为只是一杯酒的事情，却没想到雷威又开了口，“我听我阿爹说起，这次主公邀他辖内所有大小官员去越向府共谋大事，顺利回来的，绝大部分都升了官职。按照令尊和令伯父的威望，升任太守本应当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至极，怎么他们二位的官职原封不动回来，反倒是凤郅县县丞庞诚谅青云直上，直接升任了菩洋府太守？”
玉卮一听他来历，便知其来者不善，现下又闻他这挑拨之语，怕是不容易被打发的。
“家父为人粗笨，执政能力平平。我连家虽有累世荣华，但近几代早已没落，家父与伯父惯居乡野，能得了主公邀约得这一县亭长之职，已是侥幸。诚惶诚恐，兢兢业业，深恐有负主公重望，又岂敢妄念太守高位？”一旁的津岐一字一句答道，手中还捧着那盏清酒，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既然他不站起来，玉卮自然没有站起来回敬的道理，只是学他低捧着酒盏。
这一番话，既有理有据，又在恭敬不倨处没给对方留多少进路，雷威脸上的阴沉稍纵即逝，继而又转了转方向，朝着稍微抬脸看他的玉卮笑道：“连衙内口齿伶俐，果然才俊不凡。这酒，我就先敬连夫人一杯了。”
说罢，一饮而尽。玉卮斜斜地看了津岐一眼，便也含笑饮下杯中酒，本以为此人碰了个钉子会没趣走人，却又听他说来：
“我家主人久闻连家清名，又知连衙内少年英才，曾经想将其养在深闺的千金嫁于连衙内，好与连家结个姻亲之好。此事尚无定论之时，却忽听连衙内已经娶妻，想必也是天香国色，今日一见，夫人果然貌若天仙。”
知他不怀好意，玉卮也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恭维，只略有尴尬地点头笑了笑，因道：“妾本乡野村妇，上不得大雅之堂。忝居此位，已是惭愧至极，又蒙雷公子抬爱谬赞，实在无以为报。妾再敬雷公子一杯，若妾夫君有何冲撞了公子之处，望公子海涵。”
说着，玉卮左手将津岐的那盏清酒提起，埋首施礼，正要再饮一杯，却听见雷威抬手制了制，脸上依然带笑，道：“夫人何必自谦，若夫人这谈吐也说自己是‘乡野村妇’的话，那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更是要无处容身了！今日见到夫人既有沉鱼落雁之貌，又兼冰雪聪明之智，某不才，想起前日偶得的玩具，不知可否请夫人解上一解？”
还未等玉卮回应，雷威已从袖中拿出一串铜制九连环，双手奉上，递到了玉卮眼前。
玉卮正要接过，津岐却先站了起来，按住了玉卮的双手，不冷不热地对雷威说道：“连某位卑言轻，不敢得公子赏识，我家夫人确实出自乡野，空有好看的皮囊，但实际头脑愚笨至极，这等磨人心智的玩具，实在不适合她把玩。”
这话虽是推辞，但玉卮听罢顿时火冒三丈：这连家小子推脱就推推脱吧，怎么把她形容成了绣花枕头一般？她从小到大，虽说不是什么“智多近妖”、“才高八斗”的天选之女，但用“愚笨至极”来形容，也太折辱她了！
再说，他怎么就知道她不行呢？
“妾读书甚少，曾读词云：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玉卮微微一笑，轻轻抬手，把津岐给抖开了，“又听闻，战国时期，秦国曾遣使以玉连环为难齐王后，称齐国多智，定能解连环。”
一边说，一边接过了雷威手中的铜制连环，“齐国众臣皆不能解，唯有齐王后，以椎破之，既解了连环，也解了秦国的刁难。”
语毕，那九连环已经被她解开，一一列在她掌中，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样安静。
玉卮心底暗笑，当年的“九连环之辱”她刻入骨髓，在眼见比她小三岁的津岐都能解开连环之后，她便央了徐娘子教她破解之法。幸而她也确实冰雪聪明，几天之后，她也学会了。
想不到，当年他们尚为孩童时的嬉戏玩具，能在数年之后，成为破解敌方刁难的一把钥匙。
人生真是奇妙至极。
“夫人果然不负我所望，”片刻的凝重后，雷威又浮出笑脸，也不去接玉卮手里的连环，兀自道：“只可惜，齐王后解得了连环，却无法解秦国吞二周、亡诸侯的大势，最后秦灭六国，齐国也并没有逃脱灰飞烟灭的命运。”
这话扯太远，又似乎意有所指，玉卮正想收回手，却见电光火石间，那雷威借着去取回连环的身势，借着玉卮的手臂，一下就摸上了玉卮的脖子。
（151）荷包
雷威的手上不仅满是伤痕，手心更是遍布老茧，掐着玉卮的脖子，硌得玉卮很是难受。
场面风云突变，在座的贵妇公子们无不大惊失色，纷纷闪开，几步之内，只余他们三人对峙。
师家堡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势力，玉卮并不十分清楚。但从雷威出招的速度和力量来看，他必然从小习武且功力深厚，玉卮即使拼尽全力，也必不是他的对手。
“雷威，你这是做什么？”津岐面色凝重，双眸中似有怒意，但显然并不想出手，无端扩大事态。
“没什么，喜欢你这娘子罢了。听说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想必你娶她回来也玩得差不多了吧，不如让给我，你好做了我家主人的乘龙快婿，岂不两全其美？”雷威话虽下流，可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弱，玉卮被扼得难受，几欲作呕。
“休得胡言！”津岐的白脸上隐隐现出青筋，想必此时已怒火中烧，但勉强还能忍耐，“我与夫人情深义重，岂是你说让我另娶就另娶的？即便今日你将她掳去，我也必不会如你家主人所愿，什么乘龙快婿，我根本就不稀罕！”
“我家主人邀婚在先，你那个懦夫父亲嘴上说着考虑，实际却悄悄令你迅速娶了孝期中女，这不是摆明要打我家主人的脸？今日即便我两家婚姻不成，你也不可能再娇妻在怀、安乐自在了！”说罢，玉卮颈上粗手又加重了力道，她知道再不反抗，就真要命丧当场了。
为了他殒命，她才舍不得呢！
而就在此刻，一个淡蓝色的影子从津岐的袖中射出，刚好打到雷威扼住玉卮的右手虎口，雷威吃痛，松了一松，玉卮趁势左手翻拿住刚刚还在手里的铜制连环，先是左肘重重一顶，打到雷威肋骨下方，然后翻身到了雷威背后，同时将连环再度掣入刚刚顶到的地方。
雷威原本以为玉卮只是普通的农家女孩，却不知她竟身手矫健，中她暗招，肋骨下方痛得差点爬不起来。
再抬头，却看见津岐手握一把匕首，虽未出鞘，但眼光凛人入绝，似乎雷威只要一反抗，他就会顺势将其杀死。
雷威不敢大动，却悄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脚踝之处。
场面上的局势瞬息扭转，正在旁人都在屏息凝神观战、等着下一步的变化之时，却听房门外传来粗犷男声：“两位公子息怒，两位公子息怒！”
这正是开了宴席不久人就不见踪影了的东家仇子业，只见他大腹便便，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两家的误会我仇某也有所耳闻，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今日，就当二位给我仇某面子，各让一步，刚刚的武艺切磋，出了这个大门，一笑了之！”
玉卮不知该如何动作，却看津岐垂下眼帘，似乎准备就此放过。
雷威刚刚起的势也逐渐软了下来。
很快，场面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样子，大家喝酒吃肉，片刻前发生的变故，似乎都不存在。
玉卮知道津岐不想多留，于是在走之前，特意把那刚刚从津岐袖中射出、救了她一命的淡蓝色阴影捡了收好。
放入怀中之前，才发现那是自己原来装欠条的荷包。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又把那荷包掏出来，只见上面绣的花纹已经很旧，似乎被人摸过无数次。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条红绳拴着的两缕青丝，还有一枚铜钱。
刚刚就是这枚铜钱打中了雷威的虎口，才让她有了转圜的余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玉卮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将东西都塞回荷包里，单手交给津岐，“还给你。”
津岐接过时，马车也刚刚停在了连府门口。玉卮绕过他先出了车厢，还没跳下地，转头对他说了又说了一句，“谢谢。”
（152）道歉信
雷威来自师家堡，应该是那日仇子业大宴宾客中，师家堡派来的代表。
雷威的态度，自然就是师郕的态度。
师郕对于连家求亲在先，连俊祎并未表态，只说需要考虑；第二次师郕亲自到访，却被连津岐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师郕应该并未完全罢休，肯定暗中派人查了玉卮的底细，也知道了她匆匆嫁给连津岐，是寡母新丧、人还尚在孝期。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威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