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探案》刘远山

112、挤出原本的蛋，碎了满地黄

　　“高宇！”有人在叫他，转过头，原来是班上的同学，“你在这河边做什么？周一才发现死了人，你不怕啊？”
　　“我怕什么？”高宇声音急促，脸颊涨红着，鼓囊囊的像个涂了腮红的河豚，“倒是你，这么瘦不拉几的，阴气重阳气少，来这里当心被水鬼缠上！”
　　“你可别吓唬我！那天虽然下着大雨，可是我悄悄过来看了一眼，那个老爷爷死得可真惨啊，脸都泡白了，他孙子站在边上，浑身都湿透了，眼睛能杀人一样瞪着！”同学打了个寒战，脸上浮现出可怕的表情，“警察说这是意外，老爷爷身上带着遗书呢，可那个孙子不信，偏说是谋杀，你说说，最近怎么这么多老年人发生意外啊？还都发生在这一片，你得让你外公当心点！”

　　“阿炎！”高宇打断了同学的话，表情镇定许多，嘴角甚至带上了几丝笑容，“我外公不会有事的，不过，我有时候甚至希望他有事。其实，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白白浪费国家资源。”

　　叫阿炎的同学似乎很惊讶，他疑惑道：“你是不是最近末日文看多了？一个人如果清清白白不做坏事，忙活了一辈子就等着老年享点福不是很正常么？怎么能这样说？”
　　高宇冷漠一笑，狠狠推了一把同学的额头，嘲讽道：“所以说你傻，什么都不懂。赶紧补课去吧，等会真被水鬼缠上了我可不救你！”

　　两人咋咋呼呼，结着伴儿离开了河岸边。
　　这天周六，两人跟着老师补完数学还不到四点，高宇摸了摸口袋还剩下几张票子，肥胖的手掌一挥，“走，去唱歌，我请客。”

　　他父亲是包工程的，花钱如流水，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每次掏钱都是大把的给，导致他大手大脚惯了，口袋稍微瘪一点儿都受不了。只可惜，早些年母亲发现父亲跟工地上的人做露水夫妻，忍无可忍提了离婚。他缺了父亲这一经济来源，直接从公子哥儿摔进了贫困底层。

　　不过，人活在世，办法总比问题多，他总能凭借着自己的手段搞到钱，维持着‘公子哥儿’这一人设。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滴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一首歌毕，高宇在坐在机器前选歌，哈哈笑道：“你的审美真老套！这都哪一年的老歌了？”

　　“那没办法，我家仅有的那几盘磁带还是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买的，不老才怪呢。不像你，见多识广的。”阿炎抓了把薯片，拿着一瓶汽水，一屁股做到软沙发中央，忽的弹跳似的蹦起来，摸着屁股惊叫道：“妈呀，我的尾椎骨差点断了，那是什么东西？”

　　高宇掀开坐垫一看，是只看上去很新的银色金属手表。又仔细看了看牌子，他心里一喜，知道这是件好东西，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意摆弄几下，不屑道：“什么破玩儿意看把你激动的，一个破手表而已！”

　　“看着还挺新的啊！”

　　“你想要？”高宇眉头一挑，语气瞬间变得严肃。

　　“我要这个做什么？”阿炎晃了晃手腕，“我这电子表，十三块呢！”

　　高宇暗自嘲笑：“这东西是你那破手表的一千倍都不止！”

　　将这手表随手揣进口袋里，谋划着去哪里卖了换钱，高宇心情大好，唱歌都高了几个音。一连唱到五点半，阿炎提醒说：“你妈妈不是要你六点钟之前回家么？不回去不要紧？”

　　听见这话的高宇瞬间脸色黑下来，骂道：“回他个鸟！之前天天要我陪那个瘫老头子说话，现在那老家伙死了，我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那老人家怎么死的？听说是进了传销，被那些人给杀鸡儆猴了？”

　　高宇五官都皱起来，一副诧愕的表情：“你哪里听的鬼消息？这跟传销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有几个老头都被传销骗进去了，不给钱就把他们都给那啥了，手脚都给打伤了，全是血，一看就是酷刑啊！这不是传销是什么？”

　　“手脚被木头钉进去了没错……不过，你这样一说，倒也有这个可能。”高宇双手揣兜坐下，沉思片刻后开口，“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一看就是严刑逼供的架势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阿炎，你真聪明！”

　　“这哪儿跟哪儿啊！”阿炎不明所以，迷迷糊糊也坐在一旁，“那三个老头都住在你家附近吧，是不是窝点就在那边啊？”

　　“窝点？红灯区的窝点差不多！”高宇嗤笑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双腿慢慢有节奏地抖动，脚上那双鞋带发灰的运动鞋已经磨损严重，“对了，今晚去不去那边玩玩？听说来了几个年轻的女的，都是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干净！”

　　“我不去，我没钱。”

　　“我请你啊！上次要请你，结果你呢，急赤白眼地裤子脱了一半竟然跑了！没出息的样儿！你到现在不会还是雏儿吧？”

　　“哎呀，别说这个了！你该回家了！”阿炎脸红透了，收拾好东西站在一旁催促。
　　高宇摆出一副经验者的姿态，教育他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的要没经验的好，男的可不行，你没经验人家要笑你的。再不跟这些姐姐们练练手，以后我们出去了怎么混？”

　　“我不着急！”

　　阿炎似乎羞愧至极，先一步下了楼梯。两人在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不到五点，青色的天空上漂着几朵暗蓝蓝的云。高宇把玩着那块新得到的手表，满面红光。他个子不高，身材却格外壮实。蓝白色的校服在旁人身上穿着显得宽松无比，换到他身上则像过年灌香肠的那层皮，被脂肪崩得十分展平。

　　他捡到一只空牛奶盒子一路踢着走，十分嫌弃地看着脚上这双旧鞋，“偏偏在昨天把我的新鞋子都洗了，让我穿这双鞋在朋友面前丢人！”

　　来到一处路口，正在等红灯，谁料到冤家路窄，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狭长的眼睛半睁未睁的，有几分佛性似的看着十分和气，却跟他有着解不开的过节。

　　“倒霉！”他从鼻腔里狠狠呼气，“之前为了那只小畜生，白白被她训了一顿，结果现在又碰见！真倒霉！”

　　倒不是害怕，只是略有些难堪。他假装玩着那只手表，眼睛不看路人，快步穿过人行道。直到两人擦身而过，他才悄悄松了口气，将手表塞进了口袋里。鬼使神差地转头一看，心中愕然一惊——那女人也在看他，脸色更是说不出的古怪。

　　最近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跟鬼上身似的——该不会是水鬼真的要找替身吧？天色越发暗沉，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个个行色匆匆，看不清脸面。绿灯闪耀，红灯亮起，两边的汽车蓄势待发，鸣笛催促。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底生风般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