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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台上十年功,台下血哄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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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鼎有名的外科医生也没办法,他说这种手术只能去北上广,找全国最有名的大医生才有希望救回这条小生命。
“不然,强行剥离这层皮的话,只怕这孩子会立刻……”这话不需要说完,在场的几个人都懂得其中利害。
随着药物的镇静效果慢慢消失,小家伙挣扎着胡乱踹着四肢,口中不断叫唤,只是,那语言在场无人能解。
“这孩子……好像很着急。”阿一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肚皮,轻声询问:“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做?是不是需要我们帮忙?”
小家伙愣住了,竟然轻轻点了点毛茸茸的秃脑袋。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这是第一次得到小家伙明确的回应,这也更加证明,眼前的这个像猴又像狗的小家伙,确实是有智慧的人类。
虽然这一点已经得到医生的口头证明,但都不如此刻来得震撼。
你要去哪里?你认识路么?阿一继续问,语气更加轻柔。
小家伙再次点头。
得到医生允许后,他们用衣服包裹住小家伙,一路前行。每到一个路口,都要看小家伙的指示才继续下一步。
夜色朦胧,寒气逼人。小家伙虽然裹着老补的棉袄,依旧冻得瑟瑟发抖,仿佛这股寒气不是来自天地之间,而是发于他的五脏六腑。
见老补也冻得嘴唇发青,阿一忧心忡忡:“你这样也不行啊,这晚上太冷了,不如我们几个去,你先回去找件衣服……到时候汇合也不迟。”
“人家还有冬泳的呢,我这至少还穿着毛衣,不算什么!”
“人家那身体素质,你能比么?”陆壬阿白了一眼,嘲讽道:“要是撑不住趁早回家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我看你不是够了,是够够的了,有这个嘴皮子不如跑快点。”
终点,是二凉山上真武庙背后的山窝窝里的一处小山洞,洞口堆满了湿润的树枝跟稻草,扒开这些障碍,才发现洞口有一道铁栅栏,上着两道一字锁。
李煊一脚踹开那两道不结实的锁,打着手电筒进去一看,发现角落里窝着两个灰扑扑的东西。上去掀开那团灰布,下面躺着两个瘦弱的小孩,呼吸微弱,命在旦夕。
他赶紧脱下外套包裹住这两个几近赤裸的孩童,阿一立刻拨通了120。
于是,这一宗跨越数年之久的拐卖案件终于在这老春时节落下帷幕。
出乎陆壬阿预料的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并非人贩子,玩把戏的才是。轮椅男成天围观耍把戏的并非单纯的凑热闹,几年前他的弟弟在围观耍把戏的过程中丢失,这些年他一直怀疑这个耍把戏的流浪汉其实是打着杂耍的幌子干着拐卖儿童的事实。谁知道,原来这个‘把戏’就是那些被拐的小孩。
那个男人的弟弟,就是那个身上包着狗皮的孩子。他哭得声嘶力竭,小家伙却缩在阿一的怀里无动于衷。
他早已记不清面前这个人是他作为人类时的哥哥了,血缘关系竟然也这样不牢固。在这些年的痛苦与折磨中,他肯定无数次地挣扎过,渴望亲人前来将他从这般人间炼狱之中救走,可是无数次的清醒换来的只有数不清的失望。于是他渐渐忘却了亲情,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人。
这样也许更好过点,阿一抱着这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无限悲怆。
另外两个被解救的孩子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耍把戏的忽然失踪,所以并未给他们套上动物皮毛,这才被救回命来。只可惜因年岁太小,他们记不得绑架自己的人的相貌,只能被父母带回家好好照顾。
只是,这个小家伙却没有了家。自从五年前他被人拐走,一家人四处寻找出了车祸,父母双亡,唯一活下来的哥哥也失去了双腿,自理都困难。这样一个披着狗皮的孩子,还能靠谁照顾?还能靠谁出钱治疗?
有媒体发布新闻,呼吁社会救助,可许多人都认为,之前人贩子赚得盆满钵满无人管,如今却要自己来掏这个钱,心里十分不快,最后筹集的资金也不是很足。幸好,这些钱已经够他们请外地大医院的专家前来会诊,可惜的是,最后得到的结果依旧不乐观。
他们对小家伙里里外外做了彻底的检查后发现,他已经多器官衰竭,无法手术治疗,只能通过药物,能维持一天算一天。
最终,仍旧没人能剥离那张狗皮。
阿一请专业的宠物医生为他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温温柔柔的澡,剪干净身上的毛发,又为他做了个舒适的小窝。小家伙这会儿正露着一身或红或黑的皮,舒舒服服躺在软乎乎的窝里睡大觉。
老补罕见地在书店里开了小太阳,轻轻烘着小家伙的窝。本来因为书籍干燥,容易失火,老补一向禁止在书店里使用这种大功率的电器。可近期天气湿寒,小家伙又不肯在楼上睡,偏爱书店的这片角落,实属无奈。
本以为一切风波都告一段落,这天周日,三爷爷一大早出门去了,又冒着小雨赶回来,冲着老补叹息道:“你文叔,在家里去世了。”
“怎么回事?”
“你李叔已经到了,听说阿文死状很不正常,躺在洗手间里,身上没穿一件衣服,而且……”
没等三爷爷说完,阿一已经脱口而出:“手脚都被钉进去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三爷爷睁大眼睛,十分惊讶。
当下老补的脸色变得极差,他拿起外套,说了声要去找李煊,随即出了门。阿一让三爷爷照顾好小家伙,也紧跟其后离开了书店。
只剩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对着一个不确定能活多久的小孩。
老人扶着膝盖缓慢蹲下,轻轻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缓声道:“要是,能把我的命换给你就好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还很清白,你的一生还没开始,真不公平啊!想活的人活不下去,不想活的人偏偏要活受罪。”
小家伙听不懂这话,只是动了动耳朵,轻轻别过了头,似乎在嫌弃说话人声音太大,吵了他的美梦。
屋外春雷阵阵,天空灰暗,雨水似一张半透明的帘子遮住了天地,行人打着雨伞神色匆匆地赶路,一切还在正常运转。
“这世界缺了谁都可以,”老人伸手接了几滴无根的雨水,触感清凉,却不冰冷,“这天气看来不会再冷了,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要过去了,马上,夏天就要来了。”
这世界,缺了谁都可以,可是老补,我不能丢下他,只有他了。
老人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