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的声音》沈芊芸

1、初恋悸动

　　盛夏的风如凶猛的老虎，缠咬着姜雨不放，皙白的胳膊染上片片红晕，一想到今天便有军训，姜雨止不住叹气。

　　班上的人群是闹腾的，有些原本不太熟悉的初中同学，一见面直接变得难舍难分，姜雨与喧闹擦肩而过，径自走向最里处，为后来人腾空。

　　属于高跟鞋的脆响袭来，教室刹那间恢复了宁静。

　　纤瘦的女人走进来，开口便是温柔的调子：“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袁燕，日后大家多多关照，现在由我来讲述接下来的军训事项……”

　　窗外夏蝉鸣叫，姜雨望着烈日发呆，心中只剩对军训的抗拒，但在热性荨麻疹与社交恐惧症之间顶级拉扯之后，仍然是后者胜利。

　　随着大部队下楼，姜雨的红肿小臂即将暴露在阳光下，她懂事的穿起外套，避免被嫌弃有传染病的意外。

　　军训开始！

　　绯色顺着阳光的脚步爬上姜雨的脖颈，好似千万只爬虫在上面施工。她忍不住抓挠两下，以换来短暂的安宁，却没逃过教官的抓捕。

　　“那边第三排左数第二个，爱动是吧，你上来站军姿给大家看！”教官用手指点着两句话，便决定了她的命。

　　她强装镇定走上前去，可转过身与数个目光对视，昔日的伤口被揭开血痂。

　　“瞧她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扮红脸上台唱戏呢。”

　　“不要侮辱人家国粹好吧。”

　　“别这样，她好像有点过敏了。”

　　“切，我听说，她自小就那样，你可怜她人家还看不起我们呢！”

　　……

　　姜雨的双腿止不住的抖，脸也跟着胀红。

　　教官见她紧张害怕的样，啧啧嘴：“怕后果就不要干，打报告了吗？就敢随意乱动，下次再这样，罚跑五圈，回去！”

　　禁锢的双腿被释放，姜雨逃似的回到位置，垂着的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雾。

　　早上的军训内容终于艰难渡过，姜雨顾不得其他，攥着手帕向水池狂奔。

　　“喷雾没有拿，烦死了，怎么什么都跟我作对！”姜雨顺手擦了擦眼，放下帕子又奔回放书包的地点。

　　风起云涌，路边的桂树沙沙作响，姜雨回头看，帕子早已躺进落花中沉醉不知归路，已经被磨得没脾气的姜雨缓慢挪回去。

　　咫尺之远，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捡起了帕子，许是太过白皙，上面依稀见得脉络与青筋。抬头那一瞬，不仅晃醒了姜雨，也晃醒了那木讷外表下那颗跳动的心。

　　他眉眼弯弯好似天上皎月，盛夏骄阳，亦是高山之巅的雪。

　　“给你，你好像有点过敏，知道医务室怎么走吗？”他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叮咚声敲打在姜雨的心上。

　　姜雨点头向他道谢，并迅速接过手帕生怕他也会觉得自己身上的红点很恶心。

　　姜雨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清风吹拂他的衣角，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是少女初恋的味道。

　　这是姜雨第一次厌恶自己的病，也厌恶自己的木讷与不善言辞害自己错失了良机。姜雨看不起自己，更看不起名为热烈，实则空洞的心。

　　无人时，姜雨将树下桂花与落叶轻轻捡起，其中一片印着少女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

　　为期七天的军训很快结束，姜雨仍沉浸在第一天的美好中，少年的眉眼历历在目，胜过骄阳。她坐在班中用手抚摸着由桂花制成的香包，期待下一次相遇。

　　班主任袁燕走进班中，讲她分好的组别投影在白板上，姜雨看了看属于她的座号——31，不由得叹了口气，中下的排名似乎早已彰显她与她的差距。

　　姜雨走向一组所在的墙边，心中盘算着如何打招呼如何展开话题才能将军训时的不堪掩盖。

　　回头即是一个圆脸的女生，两边的碎发被代表无语的小水滴的小夹子夹起，显得可爱又俏皮：“你好，我叫江雯。”

　　白里透粉的小手伸出，姜雨摩挲着自己略显粗糙的手，一时间有些尴尬和犹豫，不想错过这个朋友的想法呼之欲出，姜雨还是选择放上她的手，配上尽量显得和谐的笑：“我叫姜雨，请多关照。”

　　广播响起，开学第一步——领导演讲向学生招手，江雯握住姜雨的手，向楼下走去。

　　温暖从手心穿透心脏，这是姜雨生平第一次受到来自朋友的暖意，如果有人注意到人群角，定会看见一个脸颊微红，脸上带着微笑的少女。

　　一束阳光透过人群照向姜雨，刺得她睁不开眼，可当她揉了揉眼，眼前的光景不在如旧。

　　人流嘈杂，可姜雨只用抬头就知他在何方。白色的衬衫印着片片光斑，发尾随风晃动，一下又一下地抓挠着姜雨的内心，桂花的香气将她浸泡其中，渗透入骨。

　　姜雨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检查了着装，怕他看见自己的不妥，又怕他没有一眼落在自己身上。

　　姜雯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了然：“他叫林听，刚刚开学，他的名字和照片就被传了个遍，人长的帅成绩又好，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嘞。”

　　“是吗？真厉害。”姜雨垂下眼，顺脚踢开小石子，酸涩感从胸口漫延开来。

　　江雯见她失落的样子，直接劝告的话到嘴边变得委婉起来：“要我说，像这般耀眼的人就不能喜欢，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到时候不但捞不着好，还伤了自己。”

　　姜雨附和点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舍不得放弃，她宁愿飞蛾扑火一场空，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希望溜走。

　　大会进行，姜雨耷拉着身子，借着领导讲话的时间睡觉，将要彻底关机时，耳畔传来一道清冷似玉，恰如潺潺流水的声音。

　　姜雨强撑着眼皮，看向台上的人儿。熟悉的身形与嗓音将姜雨的困意驱散，台上的他耀眼的让人离不开眼。

　　林听讲了什么姜雨完全不知道，她的思绪系在少年一开一合的双唇，挂在少年性感的喉结，勾着少年眼下的痣。

　　姜雨宣布这是最棒最有营养的大会！

　　演讲结束，林听抬头，他与她的视线在那一刻出现了相交。

　　即使理智在告诉姜雨人那么多，他根本看不见你，可心却因此漏了一拍，继而为之疯狂。

　　姜雨知道，她再也无法无视这份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