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各朝代直播科学技术》禾茵

18、是天命所归

　　古法造纸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哪怕已经有了具体方法。比如第一步的浸怄脱胶，这就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后面的步骤，没个几十天纸出不来。

　　所以想要像豆腐那样立刻看到成效是不可能的，造纸跟养猪一样，是个比较长时间的坚持过程。

　　当然，古人的耐心其实都不错，他们不怕等待，就怕没有希望的一直等待。如今通过天幕看到了希望，他们就很知足感激了，在不耽误日常劳作的前提下，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去实践天幕教他们的东西，期待着有一天真的能看到天幕说的成果。

　　“我早上去砍了些竹子回来，已经放在破缸里怄起来了，也许过几天就能看到成效了。”

　　“你都怄上了？我竹子还没砍呢，想着今天把地翻了，明儿早去砍。”

　　“是啊，早点开始早做成，说不准就有读书人愿意买我的纸呢，那多好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我地还差些才能翻完，剩下的他娘能干，我怎么也得明早才能去砍竹子了，之后也得费一番功夫。”

　　“地里的活耽误不得，你这么做对着呢。”

　　“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种地，再说造纸这事以前没干过，也不知道成不成，唉。”

　　“天幕说的仔细，应该能成。”

　　“希望吧。”

　　“……”

　　百姓们茶余饭后聊的都是与造纸相关，不论造不造纸的人都爱聊。

　　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试试造纸，比如有些之前买了猪崽的，那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的人就不愿意再去折腾造纸术，对他们来说，猪崽是花了银钱买的，如果这猪养不好，那之前花的钱可就要打水漂了，即便他们不是穷的没米下锅，但要真收不回成本，他们也心疼，有不小的影响。所以有那个折腾造纸的时间，还不如去多打点猪草、多砍两捆柴回来，这样猪能多吃点、多长两斤肉！

　　还有些是目光已经放在豆腐、腐竹、豆油等上面的。

　　对于大商人大家族的还好说，他们忙不过来可以请人买奴隶，反正他们不缺这点钱，他们或许也还有精力分给造纸，预备着分一杯羹；

　　但一部分小家庭作坊就不行了，这部分人没有承担大风险的能力，所以只能做一些小成本的买卖，劳动力就是他们自己。像秦汉时期，豆腐铺子如今已经开设了不少，而且生意还不错，毕竟豆腐做起来麻烦、每次做一点点不好操作，做多了吃不完、夏天又不好保存，所以一部分有经济能力的人也更乐意买上一块豆腐，老少皆宜的东西，口感很能俘获人。有了生意还可以的豆腐铺子营生，非常容易满足的普通百姓基本都老老实实的，也不去掺和造纸的事情，听听新鲜事就完了。

　　人生百态，每个人的考虑都不同，每个家庭的选择也都不同，不过总体来说，这一环扣一环的事情还是刺激到了所有人，连带着他们整体的精神面貌都变了许多，瞧着更有生机了。

　　咸阳宫里的嬴政也变了许多，在嬴政身边伺候的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每天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尤其是最近，他们的陛下身上的气势尤其骇人，刚还好好的看着案卷呢，结果下一刻突然就冷了脸，每次这一变，几乎能把他们吓死！

　　内侍们苦不堪言，只觉得这位真是喜怒无常，越来越难伺候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

　　“今早方侍者还被拖了下去。”

　　“他今早打翻蜜水弄湿了大臣送来的案卷，这等大事，陛下如何能不罚？”

　　“陛下突然发怒，他手软没端住。”

　　“那也是他的错。”

　　“听闻自天幕开启以来，那六国之人散播了不少流言，陛下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我们最近还是都小心些伺候吧。”

　　“嘘，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我就同你嘀咕嘀咕，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走吧走吧，别说了。”

　　“走走走。”

　　“……”

　　何止是咸阳宫的内侍们，就是整个朝中大臣都觉得最近朝堂上的气氛很窒息，他们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最近一直冷着脸，哪怕是蒙恬把毛笔改造出来了都没能让他高兴一下！哦，陛下嘴上还是说了句“不错”的，但就是那眉毛都没动一下的模样，根本就没半点不错的样子啊！那一个眼神，冷的人直哆嗦，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千万别被抓住辫子开刀了。

　　不过能在官场混的人那脑子就没有蠢的，或许起先还想不明白，但过了那么好几日，总能看出些端倪来。

　　他们这位陛下，是因为那天幕发火呢！

　　六国陆续被秦大军踏破，但秦并未赶尽杀绝，幽禁放逐的人居多，尤其那些六国原先的贵族们，嬴政就一直在试图拉拢这些人、想要他们为他效力，毕竟秦国除了军队强，其它方面的确不如其它六国，一直被其它六国之人看不起，治国方面人才尤其缺少，咸阳和其它地方的政事方面甚至还有些混乱，急需内务方面的人才补充。

　　然而，嬴政就是得不到！

　　他求贤若渴，不计较出身，只要有才就愿意用，可惜那群六国贵族没人乐意，不仅不乐意，他们还要想方设法的针对嬴政、针对秦朝，企图能复国。

　　比如天幕开启后，那群六国贵族不知道制造了多少谣言，也的确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幸好秦军厉害且忠心耿耿，顺藤摸瓜倒是端掉了不少原先藏匿起来的人。当然，这事本身性质恶劣，嬴政又是那个被针对的人，他心情能好就怪了。

　　还有就是赵高胡亥等人制造出来的各种事情，那二世暴君的名声，也让大秦百姓们慌张了一番，连带着对朝廷也有了些不好的看法，不过嬴政出手果断，及时处死了赵高和胡亥，并把他们的下场宣扬了出去，倒是扳回了一局。不过本身大秦的结局还是让它的建设者嬴政不舒服，毕竟嬴政这辈子就爱的就是他的江山！大秦二世而亡，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这心情如何能好？

　　最后，就是李斯了。

　　这也是让嬴政最头疼的人。

　　前面的两件事固然不是好事，可到底还没发生，他如今又正值壮年，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怨恨。

　　但李斯不一样。

　　赵高说到底就是个内侍，没了他还有别人能伺候；胡亥他虽然有几分喜欢，但跟扶苏比起来就不算什么，本就没多看重的儿子，篡位杀兄为政暴虐无能不说，还把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秦给败了，甚至还被赵高拿捏住，这种又蠢又坏的儿子，杀几个他都不心疼！

　　但李斯跟他们两个都不一样。李斯是他看重的治国之臣，李斯本人也是真有手段和能力，从李斯追随他至今，不知为他出了多少计谋、帮他做了多少事，他能灭六国统一天下，李斯之功不可磨灭，不然他也不会任李斯为相……可偏偏，这人最后竟与赵高合谋篡改了他留下的旨意，还杀了扶苏和蒙恬，这点让他很气愤。

　　众多的儿子里，嬴政其实没一个太看得上眼的，这些儿子都不像他，嬴政怕他们担不住大秦的重担。可矮子里面拔高个，嬴政看重的自然是扶苏，以后的事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将扶苏与蒙恬拉到了一块，自然是希望扶苏继承大统的，否则他不可能让手持秦军的蒙恬辅佐扶苏。

　　但李斯违背了他的意愿。

　　嬴政不知道往后些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致使李斯这样选择，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私欲，总之，该气还是得气！

　　不过真要杀了李斯嬴政还是舍不得，别的不说，就李斯幽禁这几日，朝堂上就让他有种不大顺手的感觉，一些案卷上呈的方案也不如意，让嬴政有种“如果李斯在肯定有更好的法子”的想法。这种想法让嬴政有些恼怒和警惕，也让他更加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李斯比较好。

　　说到底，就是缺人！

　　“要是天幕说说如何得到治世之臣就好了……”嬴政如此想着。

　　又烦恼了几日，眼见着天幕开启之日就要到来，嬴政终于是想好了对李斯的处置。

　　什么，你说幽禁就是处置？

　　李斯跟韩非可不一样，韩非一心为韩国，李斯之前可是效忠他的，这怎么能算最后的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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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李斯无数次反思质问自己日后为何会做那般选择、心痛自己辛辛苦苦辅佐治理下来的大秦竟落得个二世而亡下场、并且已经对未来彻底放弃、以为自己就要跟师兄韩非一般被幽禁至死的时候，内侍来了。

　　在李斯不敢置信的神情里，他被内侍带到了嬴政跟前。

　　“陛下……”李斯声音沙哑，心跳极快，脑子飞速的转动着，疯狂的思索嬴政今日召他意欲何为，是不是……

　　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李斯不敢设想，但又深深的奢望着。

　　嬴政坐在案前，上面放了几卷竹简，明显正在处理政事。他面上没甚神情，看不出喜怒来，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琢磨不透，越没底就越慌，心理压力极大。

　　嬴政却只问：“这几日想的如何？”

　　连声音里都听不出喜怒来。

　　李斯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翻身的机会了，如果不把握住，那么他将真的会被幽禁到死！不，或许他根本就活不过今日！

　　“陛下……”李斯一脑袋嗑在地上，声音里夹杂着痛苦，“罪臣该死，毁了陛下万年基业，也毁了罪臣自己一生的心血，罪臣该死啊。”

　　“你一生的心血？”嬴政语焉不详的问。

　　“大秦一统六国罪臣不敢居功，可罪臣一生的抱负都托付于大秦身上、托付于陛下身上，可最后……”李斯又是一脑袋磕在地上，悔恨道：“罪臣不甘呐！”

　　嬴政冷笑道：“好一招以退为进。”

　　“罪臣字字肺腑，不敢欺瞒。”前些日子还是风光无限的丞相，可被幽禁几日回来李斯整个人就已经变得憔悴许多，连眼睛里都带着红血丝，瞧着落魄又可怜。但李斯还在表忠心，“陛下，李斯有罪，可李斯对大秦的忠心天地可鉴！罪臣就是做梦都想着大秦啊！”

　　嬴政盯着李斯看了许久，没作声，也没喊李斯起来，就任他跪在那里。

　　李斯也就跪着，脑子里思绪万千，既为大秦心痛，也想为自己筹谋，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一切能不能让嬴政心软放过他，但他能做的都做了，他是真的不想被幽禁，是真的想回到朝堂上来。

　　可他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真的完全是看嬴政怎么想。

　　良久，嬴政才道：“胡亥赵高朕已处死，你罚俸一年，戴罪立功吧。”

　　李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

　　嬴政淡声说着要人命的话，“若再有差池，那你也就活到头了。”

　　李斯这下是真哭了，整个一喜极而泣，“谢陛下……”

　　“下去吧。”

　　“臣告退。”

　　嬴政没说他的职位，李斯也没问，但他们都有默契——李斯依旧是三公之一，依旧协助嬴政处理大秦政事，除了被罚一年俸禄，地位身份一点儿都没变，这件事到此就过去了，可如果他以后再犯错，那么嬴政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斯这一跪跪的有点久，站起来的那一刻差点没站稳重新跌下去，幸好他及时稳住了。

　　嬴政发觉了，没计较，只提醒了一句：“明日记得上朝。”

　　“臣遵旨。”

　　等从殿内出来，望着头顶的阳光，李斯才切切实实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对这次的牢狱之灾有些后怕，只盼望着那个天幕口中的自己没再做什么对大秦不好的事情，否则就真的要完了。

　　同时，他对嬴政也很感激，天幕口中的那个他背叛了嬴政，可嬴政饶恕了他，他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自己没效忠错人。他也明确的知道嬴政为什么会赦免他，所以他以后只能兢兢业业的辅佐嬴政，不然结果如何更不好说。

　　“陛下是祖龙，是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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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