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尚间

1、系统

　　“那个夏夜，他与神明立下誓约，多年之后，久到我把你忘记、神明陨落，请你依旧爱我。”

　　夜色延伸到天边，晚风略显沉闷。电脑的屏幕上被按下了“发表”键，蓝色的圆圈不断转动。

　　叶安直挺了好久的背弯曲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抬手摘下带了许久的眼镜，那眼镜是黑色的，右边眼镜架上垂下银色的眼镜链，多了几分冷清。叶安左手拄着微微倾侧的脑袋，左手腕上戴着小巧蓝绿撞色的复古手表，秒针嘀嗒走过。叶安垂眸，假寐在夜色中。

　　电脑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中间转动的蓝圆圈被一行字代替，叶安斜眼看“系统错误，正在修复中”。屏幕变了又变，当最终稳定下来的时候整整一个屏幕都是红欲滴血的玫瑰，疯狂的蔓延，好似可以溢出屏幕来。

　　玫瑰沸沸扬扬的盛开了五分钟，过后又是电脑屏幕的一段话，但又像是叶安脑海内的声音”系统错误……噗滋……滋，系统无法修复，滋……系统运行中。叮，叶安，通过恶魔交易即将进入系统，请玩家做好准备。”

　　叶安还是坐在椅子上，垂眸盯着电脑屏幕。系统见叶安不动，发出提醒“叶安，请做好准备，进入系统。”

　　叶安懒懒散散拄着头，偏长的发丝倾斜而下，轻轻“哦”了一声，依旧不为所动。系统有些恼火“叶安，请进入……”系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像之前的严厉苛责“叶安？你没事吧？”

　　叶安这才抬起头，电脑屏幕里映出叶安的脸，叶安此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而是眼里，那是鲜红的玫瑰，几欲滴血，花心中似是由一根秒针，“嘀嗒”声和左手腕上的手表交错。当叶安眼神空洞的眨了一下眼时，玫瑰和指针消失不见，还是神情淡漠的叶安。

　　准备起身，如神情般淡漠的开口：“等我，换衣服。”

　　系统看着这一身宽松休闲的衣服自然没说什么，随叶安去了。片刻后，叶安依旧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裤子也宽，长裤垂到叶安脚踝以下，上身穿的半袖，很宽大足够放两个他了，衣摆到大腿，袖子到了胳膊肘以下，从头到脚一身黑。

　　系统看着这一身装扮也是顿了几秒才发话“叶安，请进入系统，一进系统你将远离现实世界线，是否进入？”

　　叶安点了点头，周围蓝光浮动，似是数据，恍如星河，着实令人着迷，而叶安被包绕在其中，众星拱月，却不失优雅浪漫。

　　叶安抬起食指触碰间，房间人影逐渐消失，蓝色数据化为点点光斑消失在不知哪个宇宙。

　　夏夜的闷热逐渐汇聚，窗外云层压积，雨势来的匆匆，倾盆而下，来不及躲避的行人被淋了一身雨水，这场雨来的措不及防，淋的人们慌乱不已，但雨水好像冲散了闷热，逐渐变得有些凄凉。

　　一进入系统，叶安看见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头顶脚下身边远处，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叶安立定在原处，一步不动，身上的黑色随黑暗融合，但皮肤白得毫无血色，看着森气逼人。

　　系统的声音忽然出现“玩家叶安，现实世界为一名神者小说家，父母已故，没有血缘亲人，今年二十岁，因小说内容涉及恶魔誓言被强行带入系统。”

　　系统语毕，周围被点亮，叶安看着这个神奇的地方，琉璃瓦和流光交相辉印，系统数据的蓝光此时成了一种点缀，系统大厅一片和谐。

　　人来人往、不得否认的是繁华，系统广播提示在所有游戏玩家的版面响起“玩家叶安进入系统，欢迎新玩家，玩家分配任务系统，还请各位玩家友好相处。”

　　周围人群对突然出现的叶安没有太大的惊讶，像是一种习以为常，但议论声纷纭。

　　“最近玩家越来越少了。”
　　“是啊，我们这种信仰本身不就很少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

　　叶安不以为然，问道：“任务系统是什么？”

　　系统版面浮现出蓝字“我相当于主系统，掌管一切这个系统里面的东西，游戏、玩家、任务系统。任务系统是由主系统分发下来的单独系统，每个玩家都有一个任务系统，任务系统是以人的形态出现在玩家面前，它可以进入游戏帮助玩家完成任务，相当于一对一辅导。具体可以询问任务系统，玩家叶安任务系统分配完成。”

　　系统版面逐渐向下流动，当接触地面的时候，又向上迅速结合，逐渐凝结成人形。

　　那人好看的紧，叶安一时间竟找不出可以形容那名男子的词语。男子大约也只有二十多岁，眉眼棱模分明，唇很薄，短发干净清爽。身着黑色燕尾礼服，口袋里装着金色怀表，玫瑰金的链子滑落而出。白色的手套没有一丝违和感，像是制定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双腿修长，仿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

　　叶安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可这么好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好看，要说起来叶安的审美天一般的高，能这样评价出来定是个绝世美人了。

　　叶安头发长了些，落在了肩膀以下，但他不以为意，只是右手腕上多了一根黑色的皮筋。发丝垂下，叶安微微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系统，系统冷静道：“我是任务系统温澜，在你死之前都是你的私人系统。”

　　温澜的声音很好听，叶安不由得分了神，面对系统的话他没有任何回复，而是没头没尾的说道：“你很好看。”

　　温澜对叶安的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很自然地回复道：“嗯，很多人都这么说。”

　　叶安问道：“别人？你不这么认为吗？”

　　温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认为？”

　　几句话下来，叶安似是摸透了这个系统，不再给予任何言语回复。温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不说话了，这种对他前所未有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从前，不管男子还是女子，见到他时他一般都能感觉到有感情的波动，即便是系统也是这样，每一个人亦或是系统都说过他好看，就像是叶安才说过的那句话。可每一个跟他说话的人都带着不明情愫，他感受到了话语间朦胧的爱慕之情，扎耳的嫉妒、愤恨，好像都是这副皮囊带来的。

　　现在，眼前这个比他矮了一些的人，不管是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后面很少的问答，他都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像是没有感情，那句说他好看仿佛只是随口一谈。

　　这种没有感情的语言令温澜感到不快，即便这样他还是尽职尽责的等待着叶安的问话，等了好久，叶安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没有打量，没有轻薄，就是淡漠的看着他。

　　无法，温澜开口道：“系统大厅需要转转吗？”

　　叶安的视线从温澜身上移开，环顾着周围，人们都十分的忙碌，但这里大多都是系统，系统的服装是制定的，千篇一律的黑色燕尾服，温澜的玫瑰金怀表是独一无二的。看着枯燥无味，黑纸白字的稿纸散落在地上，凌乱不堪，系统抱着快有自己一半高的文件在叶安眼前走过。

　　向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对叶安没有用，这是属于浪费时间，叶安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整，三根针交叠在一起，又是一天。

　　叶安摇了摇头，温澜道：“那就直接进入游戏大厅，跟我来。”

　　温澜走在前面，叶安在一侧的后边跟着，眼睛都不斜一下，显然对这里没兴趣。

　　温澜道：“等会儿你会进入一个空间，我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那是给玩家走的通道。有许多玩家出来以后神情到不大对，冷汗直下，有的甚至颤抖，吐了一地，无法形容的惨。你注意着点，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你会看见我，我在游戏大厅里等着你。”

　　叶安依旧静默，安静的不发出任何声音，温澜以为是他害怕，便也没说什么了。

　　叶安走着，周围的系统大厅渐渐变得模糊，像是有雾把世界遮住了，不久，温澜不在了身边，系统大厅消失不见。周围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茫茫的，寻不着光，仿佛这个世界就因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东西，是雾、是空茫、是幻想，他比黑暗可怕。

　　黑暗中你可以去寻一束光，追着它走；迷茫中无人去帮你拨开云雾，你只能独自前行。有人越陷越深，最终溺死。叶安似是知道了为什么许多玩家出来后会有那一系列的动作，这白雾里面什么都没有，刚开始你感受不到什么，可时间一长，心理防线弱的人随时都会崩溃。

　　人这种生物其实最怕的是自己。就像黑暗中可以靠别人，甚至自己打一束光，可在迷蒙时，谁都救不了，明明可以一直走下去，却沉静在自我的世界里，什么都找不到，开始自我怀疑、自暴自弃，最终出现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