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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章第三十九 ...

  •   兰采嵘的一番话把江延锦定在了原地。

      她只保持着端坐着的姿势,面上看似没什么波澜,心中却早已涌起了滔天巨浪。

      方才兰采嵘说……当年助我与淳儿逃出海桐城的,竟然是顾登楼?

      江延锦心下难掩诧异之情。

      彼时的江侍郎头上顶着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母亲又先一步将她与弟弟送走,在海桐城旁人的眼中,江家不仅完了,甚至江家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也定然逃不过下狱斩首的命运。

      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选择拉拢江家的人,就连假装视而不见也是亦然。

      江延锦从未想过当初帮助自己逃出海桐城的会是在她记忆中一向内向沉默的二皇子。二皇子只是为人懦弱了些,非是没有聪颖的头脑,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得了先帝的青眼却羽翼未丰,他也不会不知道江家这般草草了结的案子中定然有背后的势力推动。

      她正是因为笃定顾登楼知晓这些行为会产生的利害,才更加讶异于对方彼时作出的选择。

      兰皇后轻轻拍着小公主的背,见长宁公主不语,便也微微俯下身去看自己的女儿。

      她与顾云舒平视着,声音温柔:“云舒?母后还要与长宁公主商议婚仪的事务,云舒不若先去找云致玩儿吧,免得惹你皇婶不自在。”

      顾云舒的视线在兰皇后与长宁公主的脸上逡巡,她顷刻间就明了母后的话不过是把自己支出去的借口,但她不曾戳穿,礼貌告辞后便形容轻快地跳着走开了。

      江延锦这时才望向兰采嵘的眼眸。

      兰皇后依旧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好似并不惊讶长宁公主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不过……比起先前刚见长宁公主时的疏离与恰到好处的礼貌,此时的兰采嵘望向江延锦的目光中多了些怀念往昔的味道。

      江延锦几次三番想启唇说些什么,但又因为犹豫而将将咽下。

      她稍稍撇过头去,喃喃出声:“皇后殿下……”

      兰采嵘终于笑出声来,她一手撑住下颌,一手招她过来:“君木槿、君长宁?这名字倒是还挺好听的。”

      兰皇后在唇齿间轻轻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甚至有余裕嘲笑自己竟然忘记江家大小姐的名字,也未曾这个相近的音节之中敏锐地嗅到似曾相识的气息。

      江延锦听她煞有其事地评价平兰公主的名字封号,心下略略放松了些。她自知瞒着对方不如主动袒露,故而几息思量后便大大方方地开口道:“未曾想到我真的能有回到海桐城的一天呢。”

      她这句本就是俏皮话,果不其然赚了兰皇后一个敲头。江延锦轻轻捂着自己的额头,虽然挨了敲,可她面上却是放松的笑意。

      二人这般通了气,一来一回的试探和相认就在外面宫人听不清的几句话中完成了。

      江延锦还是很在意方才兰采嵘说的那些话:“所以……当初竟然是昭康王殿下帮助我和淳儿离开海桐城的么?”

      兰采嵘靠在椅背上,语气中是跟她一样的讶异与追思:“对呀。”

      “当初那等形式,我虽想要为江家走动,却也被兰家的人死死劝住,”她垂下眸子,目光逡巡,“所以当二皇子偷偷与我联系的时候,我心头的惊疑之情可想而知。”

      “兰家拦着我,不过只是求一个不要蹚浑水罢了,但二皇子可是有一个正在夺嫡的亲生兄长啊。现在想想,哪怕我假意应下,背地里直接让父亲揭发二皇子的筹谋,他也只会认为我在开玩笑吧。”

      江延锦苦笑出声,她自然能想到顾登楼作出这般选择只是顺从本心,当然也能推断出顾登易知晓自己这个向来温吞懦弱的弟弟竟然背着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时的震怒。

      可即便是如此,自己这个被他瞒得严严实实的被帮助者,竟然又在多年后的重逢时畏首畏尾,一次又一次用欺骗伤害着对方的心。自己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兰采嵘见好友蹙眉不语,心中大致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也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是君家长宁了,便不要再去想那些前尘之事了,将错就错吧。想来你这些年间应与昭康王一样,过得都不如意。”

      江延锦谢了好友的好意,又在想要直起身子的那一瞬被兰采嵘轻轻搀起。兰皇后的手安慰似的拍拍好友的肩背,她头上繁复华丽的各样头饰摇晃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却也遮掩不住对方附在她耳畔道出的那一句简短的话。

      “于当下而言的话……似乎我还未曾向你道过一声,回来就好。”兰采嵘亲自将她扶起后这般说着,她难得俏皮地歪了歪头,好似二人依旧年少一般。

      江延锦被她这话逗笑,她安稳地落座,不过几句话的工夫罢了,现今她的心境可比方才要舒缓许多。

      那些不知好友现今想法的忐忑也尽数褪去,她也有了些闲聊的心思:“我的确是……许久不曾望见海桐城的模样了,心中确有几分想念。”

      江延锦曾有许多话想要与兰采嵘说,说来也奇怪,往年在心中说了不少,真当二人见面时,她倒是几度开口又悻悻转过头去,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最终还是兰皇后出言起了话题:“长宁公主既然嫁到亭韶来,又将平兰国君委托的事物送抵,自然只需在海桐城中安心过着日子便好。再过几日就是大婚,大婚后长宁就会有许多空闲时间了。”

      江延锦幼年流亡,少年时期又周旋与不同的势力,过得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自然也期待真正尘埃落定之后的安定生活。

      她只是比兰皇后多了些思量:“我刚才瞧陛下的神情,似乎并不因我的身份而感到震惊,可见父皇应已与陛下通过气了。或许……这才是平兰决定让我嫁与亭韶的考量吧。”

      若是以亭韶先前的想法,以平兰的荣则郡主为亭韶太子侧妃,待及笄后正式封为太子妃,这中间可以操作的空间便太大了些。何况亭韶太子也好,荣则郡主也好,二人年岁甚至不足十岁,这五年间难保两国之间不会发生什么龃龉。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江延锦思及此处,抬眸看了一眼稳坐主位的兰采嵘。

      兰皇后虽然从未向她透露过自己与顾登易的关系如何,但是养尊处优和地位稳固是可以写在兰皇后脸上的,稍一分辨便知。

      江延锦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她继续着方才的想法。更重要的一点便是,眼看着兰皇后是个聪明人,顾庭放又早早立了太子,荣则郡主若是真的当了太子妃,亭韶再下一代的皇孙身上就会流着一半平兰皇室的血脉了。荣则郡主在平兰可还有宗亲相助,顾登易真的会放任这种危险的血脉联系出现在他的孙辈身上么?

      光是江延锦自己如此想想,她便已经对亭韶求娶荣则的举动打了个问号。

      现今,真正通过联姻方式昭示两国站在一起的是昭康王与长宁公主,一位是无缘大位却又身份足够高贵的天子胞弟,一位是受尽宠爱却又和平兰没什么联系的长公主之女,倒是比亭韶最初的想法更加进可攻退可守些。

      也就是说,她与顾登楼的联姻本就是君木椋同顾登易妥协的后果,容不得她拒绝。

      兰皇后并不知晓她心念电转到了何处,近侍女官就在这时躬身走到皇后身旁,轻声道:“皇太子殿下在外求见殿下呢,不知殿下是否要见?”

      女官隐晦地示意着下方的长宁公主,用目光询问着主子的意思。

      兰采嵘失笑,但终归二人今日才是阔别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还不能赌对方的一切表现只是使她宽心的伪装,何况江延锦现下的确是平兰的公主,不好与亭韶的太子做什么接触的。

      她不过垂下眸子,近侍女官便已知晓皇后殿下的意思,沉默又安静地退了出去,满宫的宫人依旧安分地垂首站在远处,并不敢显露自己的好奇之心。

      江延锦只消一猜便明白,能够让皇后身旁的女官都如此谨慎恭敬却又不愿显露在她面前的,除却皇太子殿下还能有谁呢。

      但是她能够明白兰采嵘的谨慎,就好像她直至适才冥想时,才颇为后怕地发觉她与顾登楼的姻缘看似天定,其实不过是险而又险的细线恰巧勾住二人一般。

      江延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心悦顾登楼,究竟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停歇的帮助,还是单纯因为对方温润优雅的模样?

      长宁公主曾处理过许多纷繁复杂的事务,但眼下这桩却令她格外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与对方再度分开太久,更无法忍受重归陌路。

      而此时,兰皇后的中宫之外。

      顾庭放被春风吹乱了鬓角的发丝,这位向来稳重的小太子不过优雅抬手轻轻将其别至耳后。他挺拔地站在母后的宫外,虽说侍从进去通报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的面上也未见不虞之色。

      皇后身旁的女官亲自迎了出来,略带些歉意地道:“太子殿下,皇后殿下正在待客,殿下若是有要事要与皇后殿下相商,不若转告于奴婢。”

      顾庭放住了她要弯腰行礼的动作,他的微笑中还带着些许孩童的稚气:“不劳烦姑姑了,本宫不过是前来同母后请安的,既然母后在待客,本宫便先回东宫了,劳烦姑姑转达。”

      他恭敬地朝皇后所在的方向拜别,自己领着身旁的宫人按部就班地往东宫的方向行去,却又在半途遇到了这位小太子未曾料想的人。

      “庭放恭请皇叔安。”顾庭放朝顾登楼俯身行礼道。

      顾登楼同样躬身问候侄子:“臣见过太子殿下。”

      待见礼后,顾庭放这才从稳重的外表下显露出些许好奇模样来:“我见皇叔方才在驻足远眺,也不知宫中究竟有什么事物能引得皇叔关心呢?”

      “没什么,”顾登楼礼貌地朝小太子笑笑,“方才在想一些事罢了。”

      他看着侄子半信半疑的模样,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清楚阿锦那边顺不顺利了……顾登楼在心底忧心着。

      陪同昭康王的宫人候在一旁低声提醒他不要在宫中逗留时辰过长,顾登楼温声谢了对方的提醒,又转过身来与顾庭放告别。

      往宫外走的这段路对他来说明明非常熟悉,出了宫返回王府的路线更是被他无数次走过,可顾登楼就是觉得心中有些发堵,好似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

      是什么呢,顾登楼百无聊赖地想着,他虽离开海桐城多日,可侍从禀报说昭康王府中一切如旧,与他离开海桐城时并无区别啊。

      顾登楼的身影只是在思量中渐渐消失在缓缓闭合的宫门处,连同他轻轻摇头的模样一齐。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少了老婆啊登楼(疯狂摇晃)你那么大一个老婆就留在宫里了可不是好像少了什么嘛!
    字数有点少QAQ下一章争取四千!(这是写到两千八开始收尾的时候写的,结果写完一看,我从哪里又刨出将近一千字的(战术后仰
    感觉把过往穿在故事里有点点乱,等正文完结之后吧,我按照时间顺序从早到晚仔细捋一篇过往的番外出来(开始画饼)争取攒一篇大的,这样喜欢的小读者能一次性看完,不喜欢的小读者直接跳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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