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雪赋》赵二月

30、第 30 章

　　笔录这个任务完成后就开始放假。无殇抱着猫安静看宋子予派来的人给她收拾东西。

　　冷棠梨跑到无殇的寝殿抱住无殇，她觉得放假这段时间见不到无殇会想念，便多抱了一会儿。

　　“我可以去找你吗？”冷棠梨问。

　　无殇点点头，表示可以。

　　陆衔草也跑到无殇的寝殿，伸出手一把抱住无殇和冷棠梨。

　　“我可以找你吗？无殇？”陆衔草眨眨眼问。

　　冷棠梨把她推开哼一声：“我可以，但你不行，因为无殇不愿意。”

　　陆衔草抱住冷棠梨道：“其实我想找的是你，好朋友~”

　　正说着，冷棠梨看到陆衔草把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无殇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冷棠梨，拿起扫把去打陆衔草。

　　“你敢非礼无殇！陆衔草我要把你手打断！”冷棠梨追着陆衔草去打。

　　陆衔草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嘿！你打不着你打不着！”

　　东西收拾完后无殇抱着玄靛要去坐仙兽车，冷棠梨依依不舍地嘟着嘴望着无殇。

　　“你要先回去，才能去五音堂找我。”无殇说。

　　冷棠梨叹口气道：“那你等着我。”

　　“行。”无殇话才说完，仙兽哼唧哼唧慢慢飞起。

　　无殇挥挥手，陆衔草和冷棠梨齐齐冲她挥手。

　　无殇轻声笑道：“你俩倒是欢喜冤家。”

　　无殇回到五音堂时，宋子予带着全部学生在五音堂门口迎接无殇。

　　哥哥姐姐们已经考察回来，全部人员齐聚门口的样子，像她初来那日，也像离开五音堂那日。

　　豆苗抱着无殇说：“你这次终于可以好好在家待一段儿时间了，我准备了许多布，准备再给你多做一些衣服。你越来越高了。”

　　宋子予把豆苗抱起，一手揉着豆苗的头对无殇说：“静静早就想给无殇再做些衣服了，人家真的好羡慕无殇，自从静静看无殇越来越高后，静静就不再给人家做衣服了。人家好想让静静再给人家做些衣服。”

　　宋子予有想往豆苗脸上亲的趋势，豆苗尖叫道：“啊！宋子予你放开我！啊啊啊啊！”

　　无殇笑笑，拉着定风的手往院里走去。豆苗在宋子予怀里嘶吼着，众人却置之不理。

　　习惯了。

　　冷棠梨在晚上就来五音堂找无殇，前脚刚到，后脚陆衔草便叽叽喳喳地赶了过来。豆苗带她们去杜衡殿用了膳，星星挂满夜空时，东风和定风带她们去看祝酒节的歌舞节目。

　　陆衔草在举办的小型百鬼斗技得了几瓶酒，冷棠梨嚷嚷着是因为陆衔草年龄小，别人都在让着她。

　　“不就是斗技名士嘛，兴许别人是让你了！你要是有能耐就继续和别人打，哼，等掉了星就不见你得意了。”

　　“哈哈哈，我可没能耐，不过就算是让着我，这次也是我赢到了酒。”陆衔草嘿嘿地笑。

　　“学院里升级排位你肯定不是前三。”冷棠梨打开酒壶喝口酒，有些呛，眼泪都出来了。

　　陆衔草帮无殇打开酒壶道：“我肯定不是前三啊，不过无殇肯定是第一。”

　　“不一定。”无殇喝口酒道。

　　酒确实呛，无殇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陆衔草知道无殇在想什么，当然她也明白陈疏雪不是一个能让人忽视的角色。

　　但她并不想承认陈疏雪就一定比无殇强，毕竟自陈疏雪来后，陈疏雪能力再大，也只是和无殇打平手而已。

　　陆衔草喝口酒，眼泪立刻被呛出来，于是抹了抹眼泪道：“我听说陈疏雪来学院是有目的的。”

　　冷棠梨掐她的肉，不耐烦地说：“你听说你听说，又是你听说，你怎么每天都听说那么多。上次你不是说莫阁主要害我们吗？不是说他要谋反吗？”

　　无殇这时插嘴道：“衔草说的对，你们上次的赌，衔草赢了。”

　　冷棠梨难以置信道：“无殇你没有开玩笑吧？”

　　无殇看看酒壶壶身的花纹答：“没开玩笑，下个月莫阁主会被执行死刑。我，会和陈疏雪一起去帮忙执行死刑。”

　　“什么？”陆衔草和冷棠梨异口同声道。

　　“死刑？”陆衔草虽然早就听说莫竹溪的事，但是她没想到莫阁主会被执行死刑。

　　冷棠梨不敢相信堂堂一阁阁主会落个死刑的下场，就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什么错？”这时候歌舞节目已经开始，无殇给渐渐过来的歌者舞者让路，“他的错可多了去了。”

　　瀛洲和平组织部第三分部成功组织成员阻止了瀛洲对蠓山之域的开战。

　　这己经是和平组织部第七十三次成功阻止瀛洲对外开战。

　　和平组织部发展于百年以前，一百多年前人族有人修炼成仙并在瀛洲担任重要职位后，这个组织便慢慢产生。

　　多次战争使部分人意识到和平来之不易，他们珍惜和平，痛恨战争，因为他们知道瀛洲也曾经被伤害过。被伤害的苦痛不是每个区域都可以扛过来的，于是他们开始用自己的力量阻止战争。

　　很多经受瀛洲仙宫教育的仙者加入和平组织部，这也意味着，和平组织部里的人实力堪比上战之人。

　　瀛洲对这种呼唤和平的组织相对比较容忍。就像容忍那群天天宣传生命平等的家伙。

　　和平组织部，反族歧视团。这两个组织，在老者眼里是傻子，在年轻人眼里，是傻子也是勇敢者。

　　各花入各眼，谁喜欢和平谁支持和平，谁希望生命平等，谁支持反族歧视团。都无感的，却多是上战屠杀的人。

　　无殇看过这两个组织发的宣传册和印刷的书籍，写的挺好的。
　　但和她无关。

　　莫竹溪被决定执行死刑不只是因为爆出他是组织开战的总组织人，开战被阻对瀛洲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瀛洲对年轻人蛮好的，那些人有这个实力组织开战，也必定有能力上战场杀敌。逮着组织成功的人，拉着他们好生教化教化，不久军队里便多出一位为瀛洲杀敌立功的好青年。

　　教育是个很重要的词，瀛洲将教育这两个字运用的得心应手。

　　无殇是瀛洲教育下的受益者，不过，她暂时还不清楚。

　　话说回来，莫竹溪最大的错是在于被揭露了刺杀瀛洲众高层的计划。
　　宋子予也是被计划刺杀的其中一人。
　　这多可恶。

　　安插在各高层身边的刺客被一一揪出，这激起了众怒。审问莫竹溪这个计划弄了多久，莫竹溪说两百年前就开始了。

　　多么可怕。
　　两百年的计划，居然没有成功，还被揭露出来了。

　　这也怪不得莫竹溪，高层都是个个谨慎得不得了，他们仙力又十分高强，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察觉到。安排刺客是件大事，又必须谨小慎微，两百年对于莫竹溪来说，其实已经很快了。

　　刺客被揪出，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刺客要么是阁里或是堂内优秀学生，要么就是仙宫里卒业的优秀学子。怎么着，用心培养出的青少年有一天会提着刀斩杀这些培育他们的辛勤园丁？

　　徐副院长异常生气，决定先把这些刺客碾成肉酱，再给莫竹溪执行死刑。

　　毕竟莫竹溪是很多年前那批守护瀛洲境的热血青年里最热血的一位。

　　冷棠梨还是不敢相信莫竹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在冷棠梨眼里，这位出现在书本里的莫阁主是个热血的代言词。

　　歌者舞者此次的歌舞风格是轻快的，无殇跟着音乐晃着脑袋道：“棠梨，你若是想要去看看莫竹溪，我可以带你去看。”

　　看莫竹溪，看他被执行死刑？

　　冷棠梨摇摇头，同时她感觉不到无殇有一点点悲伤。

　　“我们看过莫阁主的故事，莫阁主勇敢无畏，用全力守护瀛洲。无殇，他要死了，而且还是要死在你的手里，你一点也不难过吗？”冷棠梨问。

　　唱跳人员中行来一个花车，花车上的扮成大酒壶的人往无殇她们那里砸糖果。无殇高高举起手接糖果，运气挺好，接了许多糖果。她把糖果放在冷棠梨和陆衔草手里，自己也剥了一颗放嘴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我不是鱼。反正我不是鱼，我杀他时也感觉不到痛，谁爱痛谁痛，反正我不痛。”

　　无殇说完后，又一辆花车过来了，这一次是扮成鸽子一样的人往地下撒小玩偶。无殇又伸手去接，运气好，又接了一大把玩偶。

　　无殇把玩偶分给冷棠梨和陆衔草，她自己拿着一个叼着绿叶子的小白鸽对冷棠梨笑笑道：“我不痛，你不痛，为什么要悲伤？”

　　远处放起了烟火，冷棠梨望着无殇的笑忽然沉默。

　　在五音堂痛快地呆了一个月后，无殇和陈疏雪被送到了鲜花广场那里。

　　陈疏雪听说还要亲手点火，于是就跑的远远的。

　　火刑相较于其他刑，比如绞刑、剐刑和醢刑算是很好的了。一般人不会享用火刑，绞刑听起来比火刑好，但其实不是。

　　鲜花广场的绞刑是要用链子套在脖子上吊在柱子上，一个重物放在脚上，然后再把四肢切下。

　　火刑，一把火将罪者包围，血液被分离出来沿着行刑台的凹槽流下。从凹槽流出的血，顺着其他凹槽从台阶旁的花园里的凹槽往山底下流。花园的小花经过血液的滋养将会变得更香更美。

　　行刑台四周的蓝雾花收集到血液的味道也会变得更加艳丽。

　　能用上火刑的都是尊贵的人，无殇倒也荣幸能亲手执行一次给尊贵的人执行的火刑。

　　莫竹溪被放在广场中心，也就是行刑台上时，无殇盯着他看了很久。

　　义不容辞的模样，满身的正义感。

　　无殇拿着点火的工具，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知道莫竹溪冒那么大险究竟想要做什么。

　　莫竹溪是瀛洲守护者的榜样，她不明白这样一个榜样能做出策划刺杀高层的计划。

　　莫竹溪把腰板挺的直直的，掷地有声：“我要这瀛洲再无歧视，再无战争，再无霍乱。我要这地域生生平等，而非千万层阶级，上层锦衣玉食，底层垂死挣扎。”

　　无殇笑道：“你是在做梦吗？”

　　莫竹溪看向无殇，看向这个小小的姑娘，眼里满是惊讶。

　　他想了想，又释然了。

　　瀛洲仙宫里出来的人，除非对一些东西异常坚持，否则都是漠视生命漠视战争带来苦痛的人。

　　“做梦？”莫竹溪笑了，“我知道，唯正义能胜邪恶，行进半途，终止于妥协。我也知道，凭我一己之力对抗不了千千万万的邪恶。可是，我既然活着，就不该轻易妥协。”

　　无殇哈哈一笑，道：“你年纪那么大了，还老是做白日梦。”

　　莫竹溪摇摇头，他知道无殇不是瀛洲人，知道无殇的家曾遭受过瀛洲的袭击。

　　他打赌，无殇在瀛洲学习，为仙宫作战，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莫竹溪说，他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毕竟宋子予对她做过的事他早有耳闻。

　　无殇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耸耸肩道：“随你怎么说喽。”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莫竹溪惊讶，他问她：“你是亡民之身，你一点也不恨瀛洲？”

　　无殇挑眉反问：“你是瀛洲人你又为何要恨瀛洲？堂堂一阁之主，享受着各种权力，瀛洲给了你那么多，你心疼别人干嘛？瀛洲对你不好吗？”

　　无殇的话句句刺在莫竹溪身上，他盯着无殇额心的水滴形赤印盯了好久才道：“做人，不该那么自私。”

　　无殇觉得他的话好笑，便笑着说：“自私？呵！管好自己就行了，整天管别人是死是活，你很闲啊？”

　　她这样的态度让莫竹溪很愤怒，他酝酿很久才发现自己没有指责无殇的权力。他马上就要死了，而面前的这个姑娘是瀛洲仙宫里优秀的学生，这个学生会立下赫赫战功，会为瀛洲赢得更多土地。

　　他不想看到战场上失去家人的孩子上一秒站在战火里哭泣，下一秒却被刀剑击穿胸膛。他不想再看到流离失所的众生，不想看到一个个美丽的地方血流成河。

　　他拉住无殇的手腕，对上无殇冷漠疏离的双眼，无力道：“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你们还要去杀他们，掠夺他们的土地。他们没有家人吗？他们没有生命吗？你忍心吗？你忍心看那些和你一样年纪的人死在你的武器之下吗？你还要做瀛洲的帮凶吗？”

　　无殇想要把手抽回，试了一下抽不出，皱眉答：“这不关你事。”

　　莫竹溪的手握的紧了些，他死死盯着无殇的眼道：“我以前也是帮凶，我也多次上战场屠杀那些人，我的学生的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可我知道是非，所以我去改变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很多事只要你想改变，你一定可以改变。”

　　无殇用力把手抽回，嗤笑道：“做梦吧，一个人，一群人，妄想改变这个时代？”

　　莫竹溪突然激动道：“不！不是做梦！你以为我死了，我做的一切就会停止吗？你错了，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自私冷漠！他们会的，他们会接替我的梦想，他们会联起手来改变这一切！秦无殇，此时你觉得你作为受益者，别人的死活就无关痛痒，可是你要清楚，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些被杀的人被残害的人！”

　　多么热血的话语，让人宛若置身于一本热血话本子里。

　　无殇打开点火的工具道：“你时间不多了，我该送你上路了。”

　　她打开工具，行刑人员帮忙布置法阵，无殇弯腰点火，莫竹溪开始嘶吼起来。

　　“你这个糊涂的孩子！你们这些瀛洲仙宫里糊涂的孩子们啊！你们以为瀛洲说关爱少年就是真的关爱了吗！你们只不过是一把刀！你们有用他们就好生护着，你们没用他们就弃之如敝屐！”

　　无殇的火点不燃，有点烦，手一用力又点燃了。她低头回答：“少年们生下来就被瀛洲护着，长大了自然要护着瀛洲。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明白啊你不明白啊！”

　　“还有没有遗言？”火已经开始燃烧，无殇面无表情地问。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一定会看到，你所坚信的都是错的！”

　　这句话才说完，火便包围住了莫竹溪。

　　无殇听到了这句话。

　　身后有声音响，无殇转身看，原来是莫竹溪养的凶兽们。

　　无殇召出刀准备砍死它们，却见那群凶兽跳进了那团火里。

　　嘭嘭——
　　嘭嘭——
　　烟花般炸掉。

　　血流进了凹槽里，顺着轨迹往山下流去。蓝雾花变得明艳，长长的阶梯旁的花园里的花得到滋养，扑鼻而来的香气让无殇的嘴角微微翘起。

　　为王者，皆非错。错？她要成为胜者，她怎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