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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四章 秋猎

      从前听人说,读书人脑子都木讷,乔惜茉姑且算他也是如此,她自孟睢手里接过发簪,一抬手便插/发髻中,“好看吗?”

      好看与否他未应,只是点头笑笑,随而道,“惜茉,我有事同你商量。”

      乔惜茉眸光一定,转而又将发簪取下,语调有些阴阳,“我说今日怎么这么好,还给我买东西,原来是有事。”

      自来孟睢与她商量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要出远门任差,便是去旁处办事,她习惯了。

      “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她自屏风后绕出,将发簪搁于檀木小几之上。

      见她面色不大高兴,可有些事又不得不讲,孟睢斟酌片刻接着道:“我有一个老乡,从前待我不错,最近我从旁人口中听说她病了,家空财薄,我想帮把手。”

      时有孟睢家乡来人求到门上,找他寻个出路,只要不犯原则的事,他也是能帮则帮,这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乔惜茉还以为这回同之前每次都一样,并无所谓,“之前不是也有人来寻你吗,只是我无缘得见,既这回亦是,你看着办就行了,何必找我商量。”

      “这回不同,”孟睢脸上有些局促,“这回是个女子。”

      “女子?”乔惜茉不明,“女子又怎么了?”

      孟睢轻抿唇角一下,目光忽闪,“她名唤珍娘,当年我在乡下念书,日子过的不宽裕,珍娘和她家人给了我很大帮扶。现在她孤身一人,又没什么可贴靠的亲戚,身染重疾,我想将她接上京来给她治病。”

      乔惜茉听了缘由未犹豫半分,反而点头,“这是正常,既当初对你有恩,该还时是得还,咱们又不是还不起,得加倍才是。你既说她孤身一人,又身染重疾,听起来境况好像不大好,那就尽快将人接到京城里来吧,京城里郎中多,能人也多,说不定好好调理,不日便痊愈了。”

      乔惜茉的话似一股暖流缓流入孟睢心口里,从前未成亲时,孟睢一直以为高门出身的女子多是娇气跋扈,可乔惜茉竟与旁人不同,她懂事明理,性子温厚。

      此事讲时忐忑,到了她这便构不成什么为难,让孟睢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还未等接下来该如何讲,就听乔惜茉又道:“既是女子,有些事还要稍加注意才是......”

      她细心盘算道:“我京中倒还有处私宅,环境清幽,若将她安顿在那里也不错,可一个女子自己住在那里,传出去倒惹人非议,沾到你身上,倒容易让人误会是你养的外室。”

      说着,连她自己都跟着笑起,心也是大,并未发觉孟睢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随后她便又改了主意,“所以不如接过来就直接住在府上吧,反正是女子,对我来讲也没什么不方便,我也闷的慌,她来了正好我们俩作个伴。”

      “哦,对了,还没问你她多大?”

      她一问加着一问,将孟睢说的心慌。

      “年纪与你相仿。”孟睢有意别过眼不去瞧她,侧过身去,伸手探了小几上壶身,尚温,斟了杯茶送到乔惜茉手上。

      “如此正好,”对此事上,好似乔惜茉上心的多,从前故乡有人寻来,她也不便相见,而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子,她倒是显得很是积极,“她什么时候来?我一会儿让如意找人把西厢打扫一下。”

      她古道热肠,一时让孟睢不知如何是好,他敛了面上难色,轻拍她肩两下,“不急,这一来一去,只怕需用上好些日子,加上她身子不好,怎么也要等到秋猎结束才能抵京。”

      “说起秋猎,我当真是有几年不曾去过了,你是不知道,可热闹了。”她并未在此事上多留心神,话头一转,又转到秋猎上去。

      见此事算是顺利过去,孟睢也是暗松了口气,难得接了她的话头道:“前些日子为着王爷的事你一直费心又劳神,好不容易等到现下身无旁事,你也是该好好玩一场。”

      听他搭言,乔惜茉一双眼睛亮闪闪,又来了兴致,忙拉着他坐下,两个人挨的很是相近,“我教你射箭好不好?到时你与我同入林中打猎,咱们一起抓野兽回来。”

      见她凑过来的脸,孟睢又很快将目光移开,目视前方微定了心神,语气既温和又冷漠,“我对打猎不感兴趣。”

      “那骑马呢?我教你骑马好不好?”她双手环抱住孟睢的胳膊,下巴杵到她的肩上,难得同他撒娇一回,“虽然我马骑的也不好,咱们两个一起,你正好当是陪我练一练。”

      闻着她身上的淡然幽香,一向端方自持的孟睢乱了心神,却仍是克制万念,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她抱住自己胳膊的手,示意她松开,“我还有事,晚些再说吧。”

      至始至终不去瞧看她的眼睛。

      又是这句搪塞,与以往无异。

      他将胳膊自乔惜茉的手中抽离开来,她指尖儿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僵在那里,再抬眼,孟睢已经起身。

      “孟睢。”见人要走,乔惜茉将人唤住,而后随之站起。

      孟睢脚步顿住,身形微侧,却不正脸对她,仅用余光。

      “你为什么.......”未开口,泪先盈眶,三年的委屈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存于心口,稍一动,便能使她泪流成河,“我们为什么不像寻常夫妻那样呢?”

      “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总觉着你和我好似从未相近过。”一滴热泪砸下,这些话已是鼓了她许多的勇气。

      才成婚时便自请调职离京,二人相处时间不多,后归来,生疏她也能够理解,可时日一天天过去,他还是这样。说孟睢待她不好,也不全然是,他也会提醒她冷了多加衣,病时也会守在榻边照顾她,家中出事她备感无依,也是孟睢忙前忙后东奔西走。

      可若说他待她好,每每相处,他十分客套,不曾与她亲近过一回,相处似兄妹,似关系尚可的好友,唯不像夫妻。

      她本想着,再等些时日,许他就是这么一个冷淡的性子,可等来等去好似一眼望不到头。她很难想象若和孟睢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她还要郁结多少年。

      这是乔惜茉第一次这样问他。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为子正重平和,待人妥当,不曾有过什么错处,“还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原因,或是你生来就是如此?”

      “你总得给我个答案。”

      外面天色此刻全然暗下,尚有余光,孟睢终转过身,对上她的眼。

      只见她哭的目珠微红,泪痕湿颊,孟睢于心不忍,终再也克制不住,步子朝她迈出一步,伸手将人捞到了怀里。

      乔惜茉的唇正扣在孟睢的肩头,被他肩膀遮了下半张脸,入他怀抱的那一瞬满目惊羞,一颗泪珠子在她下眼睫定格住,她忘了眨眼,泪珠忘了掉落。

      他的胸膛不似她平日所想的那样单薄,反而结实暖和,随着孟睢的一双手臂将她环的越来越紧,乔惜茉整个上身也跟着僵了起来,似失了支节的木板,立在他的怀中。

      双手不自觉抬起搁到他的腰侧。

      真细啊。

      这是孟睢第二次抱她,不是在她睡着,而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动眨两下眼皮,羞意此刻大于一切,竟厚着脸皮又往他怀中贴近了些。

      其实孟睢也是初次这般,他的脸色一点点现红,似在脸颊处涂了一圈胭脂,不禁用贴着她额侧的下颚蹭了两下,忍不住同她道:“惜茉,等等我好吗?”

      “什么?”乔惜茉没听懂。

      他低沉的声线又自耳畔响起,“秋猎时我陪你一起去山中打猎,你再教我骑马吧。不过别嫌我笨,可好?”

      “你刚才还说不学呢。”她忽然破涕为笑。

      就是这样好哄,只要他一句话,便能将她从万般不悦与酸楚中脱离出来。

      与之前每一次都无所差。

      孟睢心情复杂,缓缓将人放开,此刻两个人已经双双面红耳赤,有些羞于直视彼此,孟睢放手,拉了她的指尖儿轻握,“最近朝中的事让我忙的分不开身,我真得走了。”

      乔惜茉心里嘟囔着,若他早这么说,自己也不至于哭一场,她乖巧将自己的手自他掌中拉出,点头痛快应了他,“那你快去吧,等忙完了再来找我。”

      “好。”孟睢应下,转身出门。

      直到良久,乔惜茉才忽然意识到方才好像少了什么,明明是为着两个人不亲近才闹那一场的,到头来反而忘了,只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好了。

      后知后觉,乔惜茉轻拍额头,叹笑一声,怪自己糊涂。

      ......

      以往时年秋猎,阳光和煦,天气晴好,可今年天公有些不作美,自出发那日起便阴沉沉的,总似兜着雨要下却不下似的。

      到了围场次日,一早晨起天空终于放晴,偶有日光,多数时却会隐在厚重的云层里。

      围场外的行宫看起来亦隐在山雾之中,若隐若现。

      乔惜茉起了个大早,拉着孟睢来到马场选马,秉着笨鸟先飞的心态想提早选一匹性子温驯的,免的到时候好马都被人挑走了。乔惜茉自小倒是学过些马术,但并不精通,骑上能跑,但是太烈的马她也降不住。

      “就那匹,那匹白的!”她遥望最里,指着一匹正安静吃草的白马同马场宫人吩咐道。

      宫人将马套好马鞍,又牵过来,缰绳才送到乔惜茉手中,乔惜茉兴冲冲回望,身后已空,孟睢不知去向。

      她环顾四周,在不远的幡族下才瞧见孟睢,不知何时走的那么远,正同人说话。

      与他对话的人乔惜茉倒是见过,是三司里他的下属。

      自不必问,又是公事,因看着孟睢的表情一点点凝重下来,时不时与对方说上两句,似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

      缰绳在手里绕了两圈,见他打发完了下属黑着脸朝这边走过来,乔惜茉深知,只怕这马又骑不成了。

      果然,当孟睢来前时,先是温声唤了她的名字。

      不过乔惜茉自他的神情当中先一步探到了抱歉的意味,未等他接着讲下去,乔惜讪讪道:“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公事总比骑马紧要。”

      方才自那边行过来,还在想该如何同她解释,这倒好,不必多费唇舌,她便解了自己的难言之苦,不过毕竟是之前自己亲口应下的事,这回食言,倒真不安。

      只能试着找补:“那等我回来,再同你一起,如何?”

      这样的话乔惜茉不知听过多少次,可他公务繁忙,每一次都没兑现,久而久之也不期待了,只将视线扫向旁处朝他摆了摆手,“快去忙吧。”

      孟睢分明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是咽下,最终还是只留了个背影对她。

      乔惜茉手挽缰绳,看着他的背影独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恰好一阵风扫过,双目迎风蓄泪。

      “惜—茉—”随着一声高呼,乔惜茉寻声望去,只瞧潭星河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正朝她这边挥舞手臂。

      一见他来,乔惜茉便笑了,亦用力朝他挥起手臂来。

      很快,潭星河朝她这边奔来。

      来到根前他高喘了一口气,“这么早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啊?”

      再一上下打量她,瞧着她穿的这身新的骑马装,不免眼前又是一亮,“我就说这颜色你穿了定是好看,果不其然。”

      “本来想骑马来着。”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缰绳,有意略去关于孟睢的一切。

      “骑什么马啊,走,跟我走。”潭星河将乔惜茉手中的缰绳夺过,一把丢给看马的宫人。

      随而拍了拍自己背上的箭囊,神采奕奕,“咱们去山里打猎去。”

      “就你我二人?”乔惜茉撑圆了眼皮指着自己鼻子,一脸讶然。

      “就咱们,咱俩今日也不往林深处走,咱们就在山外转转。”

      潭星河冲她摆手示意跟上,乔惜茉果真就随了他一起。

      乔惜茉骑射不佳,手上没力气,干脆连弓都拉不稳,别瞧着潭星河是个大男人,在骑射上倒与乔惜茉两个人半斤八两。

      最后一次围猎大概是四年前,别人成群结队骑马入林,这两个人跟着旁人身后走,最后到了太阳下山,旁人都是猎物成山满载而归,而她与潭星河就扑了只野兔还弄的灰头土脸,最后在山上晃荡了整一日,下山时一个不留神,唯一抓到的兔子还窜逃了。

      害得宁焕笑了这两个人整两日。

      由此想到宁焕,乔惜茉的唇角似抑月,再一个恍然才想起,那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再者,宁焕似也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笑他们了。

      晨山有雾,林中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脚踩上去,发出饱满脆响。

      说是两个人来此打猎,倒不如说两个人是来游山玩水,悠闲自在,闹了半晌,一只猎物也不见,反是两个人走出好远。

      过了巳时,日头穿过林间照下,阴处湿凉阳处炽热,走走停停也出了漫身的汗,最后停到一处小溪旁,乔惜茉再也走不动,寻了溪畔一块平石坐下,长舒一口气,“累死了,坐下歇歇。”

      显然,潭星河也走不动了,以手为扇,在脸前扇出两道凉风,目光环顾,“这倒真是什么都见不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乔惜茉忆往昔在一旁笑的灿然,“那年咱们俩还能联手抓只兔子,今日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空手而归倒是不大可能,”潭星河眼珠子乱转,寻林四中,始终未停,“惜茉,你还记得吗,这山中可有不少野果子,好吃的很。”

      “你等着,我去给你摘些,咱们两个抓不到猎物,弄些野果子回去也不虚此行。”

      潭星河常年游荡在外,名川大山去过不少,区区几个野果摘来还是有一手的。

      眼见着人朝西边去了,乔惜茉只能乖巧坐等。

      潭星河走后,这林中又静瑟下来,偶尔树上落下几片叶子,正好砸在乔惜茉的肩头。

      背后是溪水潺潺,声响溪细,倒能安人心神。

      她干脆掏出帕子蹲到溪边去浸了水,山中溪水清凉,她掬了一捧送入口中,清甜畅快,却丝毫未知,不远处有一道影缓缓而近。

      不远处有弓弦拉紧之音袭来,羽箭搭在其上正对准她所在的方向,乔惜茉仍未知危险正在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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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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