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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回避无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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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明熙静吗?应该吧。她总是演戏,在她在一起时,她总是装的很依赖,眼中似乎只剩下唯一的倒影,虚荣心很难不作祟。
戚瑶讷讷,片刻还是选择装傻,“……咱俩这生死交情,谈情爱就俗了。”
明熙静并不放弃,无视她推辞,换了个话题继续,“那当初我被锁在天谕山,比起傻子来,你是不是更喜欢那个清醒的我?”
这个话题不是问过了吗?戚瑶深感头疼,见明熙静的模样,是今天非得答出一个不可。
揣摩不出她什么心思,只好从心,“……那还是傻子吧。”
清醒的那个她是真怕啊!
想起当初她的压迫感,戚小仙人又忍不住打了个抖,悄悄瞥了眼明熙静。
是因为还没补全魂魄吗?现在明熙静也算清醒,可跟那会感觉完全不同……
明熙静忽然笑了,释然伸了个懒腰,像猫一样重新窝回去,“哦。”
回应很平静、很敷衍、很随意,但戚瑶分明看见她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显然心情愉悦。
福至心灵,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想法,“明熙静……”
明熙静身体不动,侧了侧脑袋,“嗯?”
戚瑶觉得她这想法有点荒谬,话头在舌尖绕了两圈,“当初清醒的时候,是不是……其实不是你?”
阵法水平忽精忽差、合有分无的记忆、气质手段完全不同……虽然都在算计她。
缺魂当然会改变很多性格,但明熙静总这么在意这件事,甚至内心排斥清醒的自己,该不会……那根本就不是她吧?
明熙静哼了一声,“你猜。”
然后就坚决闭嘴,不再这个问题上做回答了。
她这反应,几乎坐实戚瑶猜测。八九不离十,她心里讶异,没再问,庆幸自己回答对了,屋里只余明熙静悠长平缓的呼吸声。
她动也不动,整个人窝在长绒中。戚瑶以为她睡着了,怕发出声音,只小心翼翼挪了个不会腿麻的姿势。
冷不丁听她横空叉出句,“这些天,我陆续记起来一点事。”
戚瑶配合的啊了一声。
内心默默吐槽,她是什么故事体质吗?还是真的太好骗了,人人都想编个故事骗她——她算是回过味来了,下界经商那会编故事忽悠她的从不在少数呀!
但明熙静说的跟她内心小九九完全两码事,“你还记得当初在天谕山,我问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吗?”
“……什么?”
戚瑶其实记得,但当时那前后左右的情形,她不想再提,干脆装傻不记得,把这段忘了。
明熙静停了片刻。
戚瑶有点心虚,飘忽着往她那瞟,见她定定望着自己,语气却是软的,比起质问,更像撒娇,“为什么你一贯都是这种作风。”
吃硬更吃软的戚小仙人一下被堵了个结实,语塞了半天,想挣扎,“我……”
明熙静却直接打断她,续上上个话题,“那句话最直白的翻译过来就是,你对我不重要,我没必要救你。”
“但我还是救了你。”
几乎挑明了,戚瑶硬装听不懂,“……所以?”
她这么一盆接一盆的倒凉水,明熙静有点没兴致聊了,懒散趴下来,“你是真心听不懂,还是一定要把我推开。”
戚瑶心里短暂踌躇了下,然后发现这俩核心好像都差不多。
她想把这关键绕开,“或许是因为我对你好,你只是习惯了我的照顾,或者因为我救过你……”
“如果只是因为对我好,我该爱上几个师姐,如果因为救命之恩,我该爱上掌门。但都没有。”明熙静再次打断她,“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给我补魂、不是你带我逃跑、也不是你拼命保护我。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爱你。”
步步紧逼,左右围堵,她不给她继续扯旗的机会,“如果你喜欢我,不说话,就当默认。如果你要推开,想好了,再反驳我。”
浅色瞳仁在阳光下折射晃动,带起一片波光,戚瑶沉默。
一直以来,她很难分清明熙静在演戏还是真实。
再一、再二、再三。
已经被骗了无数回,或许这次也依旧,明熙静心里其实在计划什么,把她当做筹码骗走。
但这世间除了明熙静,连愿意做戏给她的人都没有。
纵然是假的……为什么不能当真的?
倘若当真的,她这一生,终于能够有人爱她。一心一意,且……长寿。
凡世寿短,修炼之路大多独来独往,戚瑶知踏上便是孤寂一生。修仙时,成仙是盼头,成了仙,似乎再无什么盼头。
世间袅袅,无她一缕生烟。
所求不过如此,索要不过如此。
戚瑶终于回答她,却似乎跳到了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上,“你上次在丛林里,是不是其实没有杀追捕我们的人?”
这话题跳的跨度太大,明熙静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戚瑶说,“你说的挺狠的,但不大像你作风。这回终于有时间想了,我觉得比起你,更有点像什锦澄会干的事。她教你的?”
杀人灭魂,不让夺舍混乱扰乱仙界,更像是对世界众生的规划,她只是为了完成这件使命。明熙静当时却说众生有命,放了玄仙女一把,加之一路表现,戚瑶感觉她并不热衷杀戮。
危在旦夕时当然下手干净利落,但没到那时,总留一线。她更怜悯众生,而不是作为任务规划。
明熙静反问,“什锦澄是谁?”
戚瑶才知道原来什锦澄真就只跟她一个摊牌了,“掌门。”
明熙静哦了声,点头,“是她教我的。”
她不明所以,戚瑶从铁笼里看她。对面人锦布绸缎,而她被困在铁笼中,脚上镣铐,身下铁板,与这屋中一切装饰格调格格不入。
仿佛是巨大的、割裂开的世界,勉强而生硬的拼凑在一起。
戚瑶叹口气,然后笑了,终于转回她原来话题,“我没有不喜欢你。”
从来未曾得到过一丁点的爱,从小时不受宠,到被师父收为徒弟。
她看似无事一身轻,却又始终被这空缺纠缠。
有人偷偷告诉过她,她师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年能力不配悟性,心境早已扭曲。但她一直跟在师父身后,为他自毁金丹,只为他收养、抚养之恩。
连师父那样的人,她都亦步亦趋的追在身后,何况明熙静。
她害怕陷进去,再也没有能力爬出来。
戚瑶目光微微下落,“你长在仙界,我长在修仙界,两者最大不同……可能是寿命。修仙界人人对修仙趋之若鹜,可真正有悟性、能踏上这条路的不过寥寥。”
在修仙界,修仙之人最孤独的不是没有同伴,而是平日中生活接触、嬉笑玩乐那些人,终究会一个个散落在烟尘中。
“都说神仙无来世,凡人又何尝有来世。”
隔了几百年转世投胎,忘川水洗净今生,环境、性格,处处截然不同,怎么能算做同一人。
戚瑶想起很早很早,一个狂风暴雪的夜晚。
彼时她被师父收入门下,放养不管许久,大雪封山,树皮硬的啃不动,土地冻得结结实实,已经再没食物充饥。
她跟最大的那个孩子故意不靠在山洞最里,把那山洞堵的彻底。另外两个只能缩在洞口,堆了些石块做挡,背靠风雪,冻得脸色发青。
入到后夜,原先是乞丐的小孩身体更弱,本来就长年挨饿,没几分可消耗的积累,扑通一声,面朝地栽在雪中。
那天晚上,她跟最大的孩子分食了小乞丐,甚至还没等他彻底咽气,已经用石刀划开皮肉。
另一个是她的朋友,打不过他们,被排挤于外。戚瑶悄悄分给她一块肉,计划一起杀掉最大的那个,然后把他分食,挨过这个冬天。
可惜那山上的冬天太漫长,她也要活下去。
再后来修仙,在凡世中活跃。旁人看她稀奇又崇敬,总有胆子大的凑上来聊天,戚瑶是个热络的,很快更人打成一片。
往后说再来,修仙闭关短则几月,长则数年。见一次一个样,没几次,就再也不会见。
可又说修仙要入世,要沾红尘、破红尘,方能开悟成仙。如此免不了交道,却要见他们一个个远去。
戚瑶开始习惯和所有人维持萍水相逢的关系。
如果不在乎,就可以不记得。不记得,就无所谓什么失去,反正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新旧轮换更替,来来往往,世人皆过客,不可惜离开。
接受明熙静,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要失去她,就将永无休止的活在不知道她何日启程的担忧中。
戚瑶尚今仍旧记得师父死前紧紧抓住她的小臂,双眼暴突,犹如仇人一般瞪着她,恶狠狠的要她发毒誓——不能再修法术。
手劲很大,咽气后还用力握着。她舍不得,最终也只能掰断他的手指挣脱出来,手臂上指印淤青清晰可见。
假如他不是她的师父,假如她从未仰视尊崇过她,假如他只是随流而去的落叶。
世上很多人教过她爱,但她最重要的人,用一生、乃至临死前,都身体力行教她不要走近,不要在乎。
是骗局是梦,维持下去,被利用也好过爱。
戚瑶抬眼看向明熙静,苦笑,“你还记得那些祭阵的师姐长老,同你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吗?”
明熙静蹙眉,“跟这什么关系?”
戚瑶兀自重复,“你还能记得吗?”
明熙静当然不记得,那时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这哪能记得。”
她顿了顿,忽然微微挑眉,“凡间话本子不少吧?要是我死在开阵,你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给我守寡,会一直爱我吗?”
戚小仙人思路顺势拐到新话题上了,很诚实的犹疑半天,“呃……这不好说。”
这时候倒是真坦诚!明熙静差点翻个白眼出来,忍半天,可怜道,“那你该不会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