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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Chapter1

      晚风吹过树梢,太阳隐于幕后,此时正是黄昏,月亮和隐匿于黑暗中的东西,一同探出头来。

      “喂!”同桌轻轻捅了一下魏瑞安的胳膊肘,用气声小心地叫他。见他望过来,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天花板上看。

      被打扰写作业的魏瑞安也不恼,毕竟他这个同桌于蒙一直就是这话痨的性子。即使不搭腔他也能一个人咕咕叨叨好久,因此被老师点名批评过多次,但他就是死性不改。而且他不仅话多,还特别八卦,永远能掌握第一手小道消息,号称是德馨第一小灵通。

      魏瑞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长长的红绸从半空中飘落,正在悠然地飘荡,金线绣得纹样在灯光下额外的耀眼,昭示其主人身份的不凡。继续往上,则看见一个穿着精缝细绣汉袍的少女,用雪白的藕臂攀着吊灯的电线,层层绫罗堆叠在臂弯,随着主人欢快的动作荡出绮丽的弧度。显然她把吊灯当成了秋千,还荡的十分开心。

      少女的五官很清秀,眉毛弯弯,杏眼圆圆,看起来清丽可人。金莲绽放在她额间,点了朱砂的丹唇带着弧度,勾画出一个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只是那飘荡的衣角时不时穿过下面同学的身体,让这欢快的景象变得诡异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少女转过头来,空洞的目光直直盯向魏瑞安,却只看到魏瑞安埋头看书的背影。

      在无人注意的阴暗处,魏瑞安的左手缓缓收拢,拇指搭在小指的残缺处轻轻摩挲,但只持续了一两秒,就又舒张开来。整个过程短暂又隐蔽,却仿佛让魏瑞安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短暂的一两秒里,魏瑞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敏锐地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绝对没有看上去地那么无害。

      无视掉同桌期盼的目光,魏瑞安擦掉作业上的正确答案,随手填了个数字进去。再抽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准备继续计算下一题。

      “喂喂——”看着没事人一样的魏瑞安,同桌不甘心的再次拿胳膊肘捅他“你看到那个灯在晃了吗?”

      不能小看八卦小能手,没有点决心和毅力,是不能掌握到最新一手八卦消息的。虽然魏瑞安很想让事情就这么过去,但于蒙始终坚持不懈,他只好无可奈何的把头转了一个弧度——从讲台上老师的视角看像是在偏头思考,实际上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

      将魏瑞安的行为默认为愿意倾听,于蒙喜笑颜开。他压低了嗓子,开口道:“你看,教室里那么多灯,偏偏就它一个荡。而且现在也没有风,说不定是鬼在荡秋千呢。”

      说完于蒙神经兮兮的笑了笑,眼睛里透露出狭促的光,就差把捉弄写在脸上。

      这种贱嗖嗖的笑容魏瑞安见过很多次,通常在于蒙打算捉弄人的时候出现,但是现在......

      魏瑞安心里微微一顿,还真给于蒙说中了,他忍不住再次抬头,那吊灯上的女鬼却已经不见了。

      看到魏瑞安有了反应,而且好像还有点紧张,八卦小能手对自己的铺垫十分满意,接下来就是引入那个经典的话题——

      “听说我们学校以前“八卦小能手故意停顿了一下,营造紧张的氛围感”是个乱葬——”

      “于!蒙!“班主任的声音猛然响起,两人齐齐一抖。

      八卦小能手会抖当然是因为被老师点了名字,魏瑞安则是因为桌子上突然冒出的一张脸。刚刚那个红衣女鬼,大概是在他转头和于蒙说话的时候,钻进了他的桌子。此时正把脸探出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桌子上突兀的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黑眼珠还骨碌碌的转来转去,看着实在是又滑稽又诡异。

      魏瑞安木着脸拿过草稿纸,试图盖住红衣女鬼的脸,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鬼没有实体,那张脸依然顽固的赖在他桌上。好在经常被鬼吓,拥有“强大心理素质”的魏瑞安神色依然与平时一般无二,并且很快接受了自己桌上“躺”着一张鬼脸的事实。

      “老班...”于蒙的话中带着老油条惯有的滑腻,由于经常因为上课讲小话而被点名,这方面他已经彻底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打个折呗。”

      班主任自然不吃他这一套,没好气得瞪他一眼,手往教室后面一指:“站那去!”

      八卦小能手能不起来了,耸耸肩拿起书站到了教室后面。

      “一千字检讨,后天之前交我桌上去。”

      与此同时,位于伏煌市的耿家。

      祠堂里所有的长明灯都被点亮,烛光映在书着龙飞凤舞的“浩然正气”的牌匾上,牌匾下是神情严肃的众人。

      今晚是耿乾和的成人礼,对于这个已经连绵繁衍百年的家族,每一位族人的成人礼都是族里极为重视的仪式。此时站在这里的,都是与耿乾和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而耿乾和会在他们的见证下,开启人生的第一场历练。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是大长老,即使年过九十,他依然精神矍铄,目光朗朗。成人礼的主角——耿乾和,正穿着崭新的黄色道袍,跪立在他面前。

      半响,大长老拊掌道:“不错,拿笔来吧。”

      恭立在大长老身侧的男子则连忙递上一只饱蘸朱砂的狼毫。接下来是很简单也很重要的一环,由长辈给成年都晚辈点上朱砂,是为“开天眼”,喻示着孩子从此眼明心明,邪魔不侵。

      笔落,耿乾和的眉心便多了一点红痕,剑眉星目,朱砂稠艳,本就俊朗的容颜被衬的愈发气宇轩昂。虽然精神紧绷着,但是该有的礼数一点没漏,耿乾和叩首,腰背都深深的俯下去,诚恳道:“谢大长老赐墨。”

      旋即,一碗水被递到他面前,耿乾和始终平淡如水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紧张。他知道,这碗水会预示他要经历的试炼。

      初夏刚立,雷霆万钧时收集的无根水,以至阳的血气相佐,再通过独门法术,就能够窥得一丝天机。这是耿家独有的占卜法子,毕竟至阳的血脉在耿家代代相传,旁人就算知晓了这法子,也没有这样的体质。

      占卜窥视天机,光是入门就条条框框极多,能习得大成者,往往逃不过天人五衰的凄惨下场,更遑论为自己探知命途。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窥视了天机就要为之付出代价,一滴血其实并不能换来启示,想要交换命运的知识,砝码必须等价——也就是命运的劫难。

      与其说是占卜窥视天机的代价,这更像是耿家人自己创造的劫难,由耿家人亲手给自己开启的劫难。所以耿家人将其称之为“历练”,并立下家规,每个族人都要经历这一关。

      劫难必定饱含坎坷,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连性命都保不住。耿家人当然不是闲着没事要自讨苦吃,不惜窥探天机也要得到的东西,是劫难中暗含的一线生机。几经传承,许多耿家子弟已经不知晓这试炼的真正意义,但是完不成历练或者弄虚作假的耿家人,就会被逐出家族。

      大长老一只手将碗虚托而起,另一只手结下法印。耿乾和心领神会,随即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入碗内。

      血滴甫一入水,整碗水就翻滚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沸腾了一样,好一会才停下。等到水面静止,众人才看清那碗里的景象。

      只见那血滴入碗内后并未散开溶于水中,反而凝成一根根血丝,纠结缠绕在一起,组成一个“莲”字。

      其实耿家传承至今,昊阳血脉已经稀薄了很多,至少大长老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有人能在成人礼上让无根水出现如此清晰的启示。因为血脉不纯,近几年来出现的启示大多是一团模糊的血影,对此耿家只能改变方式,让耿家子弟独自出门游历三年,等三年期满,也算是历练结束。

      面对此景,大长老微微颔首,面上仍然无喜无怒,只是对众人道:“礼成,散了吧。”

      仪式结束,众人也纷纷告礼离去。耿乾和直起身子,双手一搭,微微躬身向大长老行礼,然后微微侧身再次行礼,却是向着站在大长老身侧的人。随即便跟在众人后面离开。

      快要离开祠堂时,他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脑子里思索着刚刚浮现的“莲”字是何意。突然一只手臂钩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暗处,另一只手则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张字条,他疑惑扭头,却发现那人是他三叔耿辰安。

      “三叔。”他小声唤道。

      耿辰安却冲他挤挤眼睛,用口型比了个“回去看”。耿乾和顿时了然,攥紧纸条,和耿辰安一起勾肩搭背地离开祠堂。

      祠堂里的大长老把两人的小动作全部收进眼底,抚了抚全白的胡须,略一思衬,开口唤道:“辰礼。”

      埋头收拾器具的男人停下手中动作,抬手恭敬行礼,答道:“辰礼在。”

      耿辰礼,也就是耿乾和的父亲,在这场成人礼中负责递笔,递水。刚刚水面上浮现出字的时候,众人神色不一,或是惊讶,或是艳羡,只有他一脸的忧心忡忡。

      大长老杵着拐杖站起来,威严的目光注视着耿辰礼,而耿辰礼依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虽然低着头,但他腰背挺直,如松如竹,端地是正气凛然。

      大长老缓缓开口,“你的心法,似乎还停留在第六层。”

      似乎没想到大长老会问这个,耿辰礼微微一怔,旋即答到:“辰礼自多年前经脉受损后,心法就再无精进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大长老摇头叹息,耿辰礼曾是耿家小辈中天赋最为出众的纯在,年仅十八岁就能够将耿家的九阳心法修炼到第六层,整个耿家都对他寄予厚望。可谁都没想到,耿辰礼会在成人礼后的历练中伤了根脉。这么多年过去,心法依然停留在第六层。

      听到大长老叹息,耿辰礼连忙道:“是辰礼无能。”

      “不,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长老沉思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哑声道:“这都是天注定。”

      天注定。若是常人听,可能觉得大长老是在安慰耿辰礼,但是玄学中人却明白,这天,指的并不是寻常的天。

      大道四九,天衍其一。此天,是为天道。大长老这话若是深思,便让人心惊不已。

      如今玄门式微,科技兴盛,是因为天道觉得这才是世间万物繁衍生息之路,那么相对应的,天道就会打压玄学,所以玄门现在人才凋敝,传承困难。所以他才会伤了经脉,心法再无精进,因为“天道”不允许有人出现,壮大玄门。

      那耿乾和的天赋,比起当年的他简直是有住过而无不及,他伤了根脉,耿乾和会遭遇什么?

      “大长老!”

      大长老背对着耿辰礼举起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无论你再怎么不愿意,也绝不能插手。这是天命。”

      “是。”

      耿辰礼嘴上应下,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他总觉得大长老专门把他留下来说这番话必定有他的深意。思来想去,他猛然醒悟。

      大长老如果真的不想插手,又何必提点他。天道不让他直接帮他,那他暗着帮,换一种方式帮,总归是有办法的。比如说,是交易的话,那就不能算作单方面的帮助了吧。

      可怜的耿乾和并不知道因为大长老的一句话自己即将变成穷光蛋。

      深夜,德馨中学内一片安宁,保安照常按路线在校园里巡逻,刺眼的白光从小树林里一扫而过,惊起几只鸟雀。

      “走了老吴,莲花池没什么好看的。”一名保安招呼同伴。

      被叫做老吴的保安有些踟蹰,拿手电筒又往那夹在两片小树林中的莲花池扫了几遍,犹豫着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能有啥不对的,哪有人半夜来小树林,走了走了。”

      最终老吴还是在同伴的催促下离开了。他们当然发现不了什么,毕竟小树林这一带已经被布下了可以障目的阵法,而布下阵法的人,正站在莲花池旁看着他们。

      等到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他才继续把摆在莲花池边上的一圈石头,一点点踢进池塘里。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干,这里摆着的每一块黑曜石都被他刻进了一个阵法,而无数个小阵环环相扣组成一个大阵,为的就是逼出栖息于这莲塘中的鬼半仙。

      阵法早已发动完成,那眉间印着金莲的鬼半仙已经被他拘在灵器中,他现在做的,不过是销毁阵法。

      本来他以为这会是一场难打的硬仗,没想到那鬼半仙居然半点反抗都无。心思纯粹,难怪只是附身莲花,吸收月光精华就能够修成鬼半仙,若是继续下去,成为鬼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切。”一声嗤笑。

      那又如何呢,现在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乌云抹去最后一缕月光,莲花池终究是被黑暗笼罩,野草悄无声息伸展身躯,遮掩掉最后一丝被人踏足的痕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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