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女主围绕着我》木多梨

10、第 10 章

　　“祝老师？祝老师？”
　　一睁眼，一台摄像机竖立在正前方，三位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朝这边望过来。
　　祝雪橙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了，她坐直身体，颔首说了声抱歉。
　　摄影师笑：“晚上没休息好吗？”
　　祝雪橙心虚点头：“熬夜熬到很晚。”昨晚她们四人一同“外出探险”，折腾到凌晨四点才睡。

　　过完今天，《我们的生活》第一期就结束了。结束之前，节目组为四位嘉宾安排了一次采访，主题是回答观众提问。
　　录制开始，工作人员翻看后台收到的留言，选了一些容易引发话题的热点问题来问。
　　“你最想和哪位嘉宾共进晚餐？”
　　“最”字当头，必是送命题。三人中无论选择哪一人都会引发无休止的猜测和争执，并非完美答案。

　　祝雪橙早有准备，微笑回答：“每一位。”
　　下一个问题更致命：“四位嘉宾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位？”
　　工作人员提醒她：“不能和上一个回答一样哦。”
　　要是每个问题都像刚才那样回答，节目哪里还有爆点。
　　祝雪橙对这种陷阱问题很有经验，她装作沉吟的样子，目光迷离，神情犹豫，工作人员心想这次有戏，下一秒就听她说道：
　　“我最喜欢我自己。”

　　也没要求不能选自己，对吧？
　　工作人员僵硬微笑：“祝老师应对问答类游戏真的很有经验。”
　　祝雪橙：“谬赞谬赞。”
　　也不怪她玩这些小把戏，毕竟若是要她诚实回答，给出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你最想和哪位嘉宾共进晚餐？”
　　“季怜秋。”
　　“四位嘉宾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位？”
　　“季怜秋。”

　　但这些回答只适合存在于心声当中，说出来是不敢也不能的。
　　答完问题，节目组拿来一只签筒，里面放着几十支颜色相同的签棒。
　　工作人员解释：“这是节目组和嘉宾们玩的小游戏，祝老师可以抽一支出来试试看。”
　　祝雪橙依言而行，挑了一会，抽了支签棒出来，工作人员看过内容，神色复杂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祝老师，这个签筒里面共有五十支竹签，其中四十九支的内容都是‘奖励’，只有一支是‘挑战’。”
　　“恭喜你抽到了‘挑战’。”
　　他把签棒拿给祝雪橙看，上面写着“请表演一项才艺”。
　　祝雪橙问：“其他嘉宾都抽到了什么？”
　　“她们都抽到了奖励，节目组会送一些小礼物。”工作人员同情地安慰她，“没事的祝老师，往好处想，你抽到的是最稀有的一支呢！”

　　经过一番商议，祝雪橙决定表演弹琴。理由也很简单：别墅里就有钢琴，使用起来很方便，而她正好也学过一首曲子——不是在穿书生涯中和书中角色们学来的，而是成为穿书员之前自己学会的。
　　半个小时后，祝雪橙坐在钢琴前，对着简谱发呆。
　　她好像忘了卡农怎么弹……

　　这是她唯一学会的曲子，只是隔了很长时间没弹，指法早已生疏了。祝雪橙尝试敲下几个琴键，一段磕磕绊绊、杂乱无章的乐曲从指间流泻而出。
　　钢琴这种东西很奇妙，可以演奏出最动听的天籁，也能产生令人厌烦的噪声——关键在于演奏者的技艺如何。祝雪橙停下手，四下看了几眼，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幸好没人注意到她的杂乱噪音。

　　有些爱情故事会以琴声作开场。一个热爱音乐的女孩被一段悠扬动听的乐曲吸引，循声而去，最终在琴房里找到正在演奏的天才少女，两人由此开始一段浪漫又感人的爱情故事。
　　祝雪橙想，如果在琴房演奏的人换成自己，那么再热爱音乐的人听到后也会掉头就走，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弹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所以浪漫故事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笃定地点了点头，合上琴盖。
　　外面传来鸟叫声，一只绿尾巴鸟停在窗台，不住啄着窗沿，很像她和季怜秋一起观察过的那一只。她出神地望了一会，想起曾看过的音乐爱情电影。
　　爱情电影中，许愿一向都很灵验，比如女主对着钢琴许愿，想要暗恋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在她睁开眼睛的下一秒，愿望果然成真。

　　祝雪橙很少许愿，她觉得这是件很虚无缥缈的事情，潜意识里认为浪漫桥段绝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可是……
　　试试吧，万一呢？
　　她开始自我怂恿，大胆许一个想要季怜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愿望。
　　她闭着眼睛，合上手掌，心中默念倒数。
　　三、二、一……

　　祝雪橙睁开眼睛。果然，什么都没发生，琴盖合着，钢琴倒映出模模糊糊的影子，是她坐在那里的样子，她的面容，还有……
　　另一个人的指尖抚过琴盖的场景。
　　时间迟滞了，祝雪橙偏过头，季怜秋站在一旁，离她很近。她可以望见她的侧脸，掩在衣物下的瘦削身形。

　　又在做梦。
　　祝雪橙眨了眨眼睛，心想。
　　哪有这样的巧合，一定又是梦境。就像那次梦见和季怜秋一起参加书友会那样。
　　季怜秋听到祝雪橙在自言自语：“嗯，一定是在梦里……”

　　几分钟前，她正和沈玉轻闲聊。之前听说沈老师对翡翠玉器颇有研究，现在特意向她求教购买翡翠饰品的技巧。
　　事实上，沈玉轻不需要刻意去学习研究，玉器摆在面前，她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何为优，何为劣。
　　可季怜秋不像是会购买饰品的人，一周以来，她未见她戴过任何首饰。

　　沈玉轻问：“你自己用？”
　　季怜秋摇头：“家里老人喜欢，我是买来送给他的。”
　　送礼和自用不同，挑选起来更费心一些。沈玉轻为她介绍翡翠各类材质，说到一半，隔壁琴房传来一阵杂乱的钢琴声。
　　季怜秋听见了，不过并没有像祝雪橙想象中那样，在听到乱七八糟的曲声后转身就走。她走进琴房，发现祝雪橙正闭着眼睛，虔诚地双手相合。

　　她不知道祝雪橙脑海中的愿景与自己相关，低头轻抚琴盖，问她：“在许愿吗？”
　　“嗯……是啊。”祝雪橙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研究简谱，好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又随意，“许愿能天降一位钢琴老师，来教我怎么弹卡农。”
　　说谎的同时，她偷偷望了一眼季怜秋，对方没有识破她的谎言，拿了凳子过来，和她坐在一起。

　　“让我想想。”季怜秋低下头，只思考了几秒，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一串音符。
　　祝雪橙没听过譬如钢琴大师、音乐天才之类的演奏，现在只听了这简短的一段，却有一种身处音乐会现场的亲身体验。
　　“是这样吗？”季怜秋有段时间没弹过琴，此时感到有些生疏，怀疑自己漏掉了几个音符。

　　她弹得很谨慎，久违地有一种紧绷感，不想要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出现在对方面前。她敏锐地意识到心理上的微妙变化，又看到祝雪橙的笑意，更是疑虑自己弹错了。
　　她求证般问了句：“是不是不对？”
　　“不，很完美。”祝雪橙托腮沉思，“我只是在想……你好像什么都会。”
　　凡是能在故事里当女主的，一定完美到失真。

　　季怜秋哑然失笑：“什么都会？雪橙，你把我想的太全能了一些。”
　　难道不是吗？
　　祝雪橙默默感叹她有多么完美，伸手按下一只琴键，琴声嗡鸣，震出沉闷的音调，就像她自卑的心情：“我猜你学过舞蹈，而且还会不止一种乐器。”
　　季怜秋闻言沉默了一会，她说中了。钢琴和小提琴是在家里的要求下学的，舞蹈则是出自于个人兴趣，不过近些年来她生活渐忙，乐器舞蹈都很少再练。

　　但教首曲子还是绰绰有余。她找了五线谱出来，准备示范弹法，祝雪橙在此时开了口，有些难为情：“我……我只看得懂简谱。”
　　没有过多思考，她快速补上一句：“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想学五线谱的！”
　　语气急切，言语昂扬，把好学的求知态度展现了十成十。

　　季怜秋将她的神情姿态尽收眼底，笑了笑：“我可以教你。”
　　这句话又是意外之喜。祝雪橙欣喜之余，第一反应是她们马上就要分别了，等下个月综艺第二期开始才能再见到面。她不免有些遗憾，喃喃道：“好，那我们就约好了，等下个月见面之后……”

　　“下个月？不用那么久，我们过几天就会见面。”季怜秋提醒她，“不是说好要一起看电影吗？”
　　祝雪橙没想到她还记着，惊讶失语：“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我已经记在日程表上了，不会忘的。”祝雪橙的邀请她一直放在心上，并没有把它当成睡梦中的偶然呓语。

　　虽然看电影这个行为对刚认识一周的她们来说，有些太亲密了。但季怜秋不能否认的是，和祝雪橙的相处很舒服，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祝雪橙有秘密。
　　她曾和季燃出现在同一家咖啡馆，又借着占卜运势的名义提醒自己小心身边人……这样一个和季家颇有渊源的人就在身边，季怜秋觉得很有深入了解下去的必要。

　　晚上，节目组为四位嘉宾准备了晚宴，庆祝第一周综艺直播顺利结束。祝雪橙弹了卡农，除她和季怜秋之外没人听出错弹了几个音，总之无伤大雅。饭桌上，季沈二人继续讨论翡翠话题，祝雪橙挨着顾悦之坐，酝酿许久，把祝雪柠给她的任务交代了。
　　“签名照？”这个要求对顾悦之来说很容易，简单到像在做一道十以内的加减法练习题，“没问题啊祝老师，等会你去我房间，我给你签名。”

　　顾悦之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她和易安黎约了一起去H大看红枫，早早开始思考那天该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化什么样的妆容，怎么出行才能低调到不被发现……她还为这次见面买了台拍立得，准备记录二人一同游玩的影像。
　　祝雪橙也心不在焉，她的《无人生还》还没送达，而等待总是让人焦虑。她叹了口气，顾悦之也叹了口气，四目对视，读懂彼此想法后默契地合计一番，提前离了席。

　　这是祝雪橙第一次造访顾悦之的房间。卧室门开着，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熊趴在床上，祝雪橙猜它应该是易安黎送的礼物。事实的确如此，她不仅送毛绒玩具，还送了很多生活用品，目的就是让顾悦之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她的痕迹。
　　顾悦之对书桌的利用率也很高，贴满标签的剧本放在桌上，看上去就像是考生们手中划满重点的考研笔记。剧本旁立了台拍立得，顾悦之拿起来，笑吟吟递给祝雪橙：“祝老师，帮我拍张照吧。”

　　从未给大明星拍过照的祝老师受宠若惊，她接过相机左看右看，生怕自己搞砸。好在大明星的镜头感永远很好，祝老师的照相技术也不赖，拍出了两张完美照片。
　　顾悦之拿起一张签下名字，又在背面写下“雪柠同学学业有成”一行字。祝雪橙不知道妹妹看到后会作何感想，她自己已是感动极了——毕竟她刚才只是随口提了祝雪柠正在上学的事情。

　　然而，感动马上凝固——她看到顾悦之在另一张照片背面写下几个字。
　　【给小黎】

　　顾悦之，你千万不能和易安黎谈恋爱！
　　她现在利用你，将来会背叛你！还会对你做很不好的事情啊！
　　祝雪橙内心大喊大叫，面上波澜不惊地微笑：“顾老师的字很漂亮。”
　　顾悦之惊喜：“是吗？谢谢！”
　　祝雪橙继续微笑，话题突兀拐弯：“我妹妹她也是易安黎老师的粉丝呢。”
　　顾悦之更惊喜：“真的吗？那很好啊。”

　　不，一点也不好！
　　顾悦之越开心，祝雪橙就越难过，她不知道她们的关系进展到何种程度，但就顾悦之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很喜欢易安黎才对。
　　祝雪橙只好借祝雪柠的名义旁敲侧击，努力把话题往事业上引：“我妹妹是你的事业粉，她希望你的事业越来越好……她，她希望你能拿奥斯卡！”

　　她知道劝人搞事业搞到丢掉感情的办法很没品，可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对策来处理这件事。
　　这句话就像玩笑，听过也就算了，但顾悦之却沉默下来，待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也希望能拿奥斯卡。”
　　祝雪橙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忧虑和不自信：“这个梦想……是不是挺不切实际？”

　　“为什么这么说？”
　　餐厅里只剩下她和季怜秋，沈玉轻开了瓶酒，二人边聊边喝，越聊越广，从选购玉器聊到挑选礼物，最后落脚在人情世故上。
　　季怜秋认为送礼物是一个很讨巧的拉近关系的方法。季老太爷12月过生日，她提前两个月就开始为爷爷准备生日礼物，挑选他喜欢的翡翠，希望能在一众子辈孙辈的礼物中出彩出奇，获得那位老人的青睐。

　　她是季氏总裁不假，但季老太爷却是集团最大股东，不管是为了经济利益还是家族地位，她都需要哄着他，让他喜欢，尽管她不太愿意这么做。
　　太虚假了。季怜秋看着沈玉轻为她挑选的玉器图片，顿时有种自厌之感。翡翠很漂亮，其中承载的感情却不太美妙。她对爷爷只有子辈对长辈的敬畏，没有亲人间的关心喜爱，东西送出去，不过是为了讨巧地获取好感罢了。

　　她把想法告诉沈玉轻，沈玉轻则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沈师尊这辈子收的礼物不少，很多是江惜雪送给她的。上到佩剑法宝等神器，下到剑穗杯子等小物件，件件承载着江惜雪的真心。她从没想过要去讨哪位大人物的喜爱，因为她自己就是大人物，想讨她欢心的人很多，虽然大部分都被她拒之门外。

　　沈玉轻能理解季怜秋的想法，但是不赞成。她不愿意把“送礼物”这件事看成一种社交技巧。
　　她说：“你的看法太以偏概全了些。如果有人真心待你，哪怕礼物不算贵重，你也会看到她的心意。”
　　季怜秋很快想到那本还没收到的《无人生还》。
　　祝雪橙的心意，确实隔着梦境都能体会到。

　　和沈玉轻聊过后，她拿起酒杯离开，准备去天台上散散心，不过不能待很久，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一场暴雨。
　　等会回去要把窗户关好。她想，窗帘就像往常那样留道缝隙，还能看到雨景，很好。
　　幸好她和雪橙的生活习惯一样。
　　雪橙，又是雪橙，她总是会想到她。

　　季怜秋迈上楼梯，只顾想她，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她身体一倾，差点被台阶绊倒，额头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上一世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

　　“别怪我。”大伯季暇坐在她的病床前，面带微笑，“季家的传统你是知道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使什么手段都不为过，眼下我也算是赢了，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她说不出话，因为插着气管，一呼一吸如刀割一样痛苦无比，病房里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声，循环往复。她的生命被最先进的医疗手段维持着，但这样做不是因为家里人不舍得她，而是因为季暇要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说出真相，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再绝望。

　　“祝雪橙一直听命于我，我和季燃把你所有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都告诉了她。”季暇说，“她会叫你‘姐姐’，对吧？那是因为她知道你总是会照顾年轻女孩，拉近距离一向以称呼开始。”
　　“她知道你很在意别人的关心，所以你被碎片扎伤也好，切到手也罢，她总是最先照顾你的那一个。”
　　“她知道你不习惯在全黑的屋子里休息，所以才会提议把窗帘拉开。”
　　“她知道你有记日记的习惯，喜欢看悬疑推理作品，所以才会送你……”

　　季暇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悲悯：“祝雪橙不过营造了一种你们是‘天作之合’的假象，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陷了进去，你啊……”他倾下身，“在对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投入了那么多感情，结果对方反手就抛弃你，诋毁你。现在没了财产，没了名声，躺在这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亲人一场，还是给你一个劝告。”季暇看着仪器屏幕上渐渐趋平的图像，微笑道，“永远不要随便把信任和喜欢交出去。”

　　疼痛消失了。
　　季怜秋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走上天台，现实和上一世的回忆交相重叠。
　　上一世的祝雪橙听命于季暇，接近她就是为了得到她的喜欢。
　　那这一世呢？
　　祝雪橙之所以在日记里写下关心话语，又要送她侦探小说，是因为从季燃那里，得知了她所有的爱好和习惯？

　　“我们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祝雪橙鼓励顾悦之勇敢追梦——是的，她一个对演艺圈毫无了解的人，正鼓励三金影后勇夺奥斯卡。
　　两人就梦想这个话题聊了一会，互相交流了心灵鸡汤。顾悦之很开心有人能鼓励她，哪怕是善意谎言般的激励她也很需要。临走之前，两人交换了微信。

　　好可爱哦顾悦之。
　　祝雪橙从房间出来，准备去拿快递，对着顾悦之微信头像和朋友圈背景观赏了一路。
　　背景是狗狗叼着可乐往杯子里倒的图片，头像则是倒了一半的可乐杯，配合的恰到好处，真可爱。
　　祝雪橙心情大好，拿到书后更是心花怒放，她抱着《无人生还》冲进房间，但季怜秋却不在那里。

　　快十点了，人去哪了？
　　祝雪橙左看右看，对着房间环视一番，日记本和书都在，药也在，只不过……
　　还是四粒，没有少。
　　祝雪橙和季怜秋在一起住了一周，对她的吃药习惯早已十分了解。比如服药时间、每次要吃多少颗，等等。

　　药一天天减少，时间一天天流逝。祝雪橙已习惯这种宛如时间刻度般的存在——早上九点少几颗，下午两点少几颗，晚上九点再少几颗……可今晚却没有少。
　　住在一起是有一些益处的，至少能提醒她吃药。
　　称职室友祝雪橙倒了杯温水，拿着药盒和书出了房间。
　　沈玉轻还在喝酒，祝雪橙逮着人便问：“沈老师，你看到季怜秋了吗？”
　　沈老师没看到，但她一算便知，指指天花板：“天台上。”

　　祝雪橙来到天台上，夜间风大，她走进去的时候冷风吹过，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季怜秋果然在这里。她站在栏杆旁，背对着祝雪橙，手中拿了一杯酒。
　　这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孤独萧瑟的意味，祝雪橙突然闯进来，只觉得打扰了对方的独处。
　　见到了你的脆弱一面，我很抱歉。

　　她在心里道歉，缓慢地、安静地抬起脚步，把书放在一旁，拿着药盒和温水走过去。
　　季怜秋知道有人接近，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她转过身，面对着她。
　　见到她的第一面，祝雪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对重生者的表情太熟悉了，淡漠，悲凉，有种满载遗憾归来，要在这一世杀死所有遗憾的感觉。

　　你……
　　她想开口，原主记忆却在此时不受控制地袭来，她不想回忆，却不得不回忆。
　　她们做了近乎一样的事。原主为得到季怜秋的喜欢而来，在生活上处处留意，佯装出和季怜秋生活习惯、兴趣爱好一致的假象。
　　她也会叫她姐姐，也会拉开窗帘再休息，她送给她日记本，还有各式各样的悬疑推理书籍。

　　可是，可是……
　　祝雪橙觉得自己的血液变成了块状的，像有棱有角的石头，缓慢尖锐地划着皮肤。
　　可是，她真的是碰巧和季怜秋的生活习惯一样，碰巧和她有一样的兴趣，碰巧……
　　祝雪橙很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被偶然性的命运选中？23岁那年，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直直撞上她们一家，她的人生由此定格在23岁。
　　现在又是偶然，她们终于有走进彼此世界的可能性，然而可能性的火苗只是燃烧了一秒就熄灭了，现在又要被打上不信任的烙印。

　　可是，没有人有错，她甚至不知道错在何处。
　　祝雪橙仰起头，把眼泪咽了回去。
　　她背过很多穿书攻略，上过很多穿书员必修课。她很清楚，当面对重生者，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获取她的信任。
　　但现在，那些攻略和课程好像不存在一样，面对季怜秋的她仿若一张白纸。

　　祝雪橙心里涌上一种冲动，想要不顾后果地把自己的所有来意告诉对方。
　　你好，季怜秋，我不是你印象中的原主祝雪橙，而是穿书局337号穿书员祝雪橙。
　　我为毕业考试而来，目的是让你对我坦诚相待。
　　可是现在，我不在乎任务了。我不想虚情假意套一个简单的人设在身上，盲目刷取不知所谓的好感度。
　　我想以我最真实的姿态面对你。
　　我想把我最爱的书送给你。
　　还有……
　　我喜欢你。

　　她颤了下眼睛，仍有一颗倔强的泪珠，沿脸颊滑了下来。
　　就当是雨，她知道的，还有四分钟就要落雨。